「賤人,你竟敢勾引我的男人!」
「我沒有,師姐!況且……況且,徐公子他並不是你的……」
「閉嘴!我說他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的男人,你這個賤人,居然背著我暗地裡勾引他,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師、師姐……」
「啪!」
沈雲姝合上台本,默默翻了個白眼,呢喃道:「這些都是什麼鬼啊……」
她側頭看嚮導演的方向,見他正在玩手機,頓時眼睛一亮,起身快步走過去。
「劉導,您好,打擾一下。」沈雲姝在劉導面前站定,動聽的聲音如清泉水叮咚,聽得人心曠神怡。
劉宇抬頭看過去,只見眼前站了個美麗張揚的古裝美人,精緻的面龐為配合人物性格故意化得飛揚跋扈,稜角過於分明而稍顯刻薄。
他盯著她看了會兒,沒想起這人是誰,皺眉不耐煩地說:「你誰啊?沒看我正忙著呢嗎?」
沈雲姝面上笑容幾不可查地一僵,心想你忙個鬼,在玩植物大戰殭屍呢當我眼瞎?可她面上卻是絲毫未露:「劉導,我叫沈雲姝,是個演員。」
「演員?演誰的?」劉宇翻了翻自己的記憶,依然沒能想起她來。
沈雲姝笑道:「我演玉蝶。」
劉宇疑惑:「誰?」
「……」沈雲姝心裡一嘆,面上的笑容依然美好,輕聲細語地說,「就是女主的師姐,剛出場沒多久就被男主一時失手打落懸崖。」
「哦,她啊,你不早說!」這回劉宇想起來了,他恍然,隨即眉目一冷,不耐煩地說道:「你有什麼事?有事就快說,我很忙。」
「是這樣的劉導,我演的這個師姐,後來的表現似乎跟一開始的人設有些不符,作為出場高冷的女人,她後來跟女主直接上手搶男人的行為似乎也太不符合……」
「你懂個屁!」沒等沈雲姝說完,劉宇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擅自來找他,妄圖改戲加戲的十八線小明星,讓他不勝其煩。還自稱演員,她配嗎?
沈雲姝被劉宇突然的爆粗口嚇了一跳,一時愣住。
劉宇惱怒道:「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這個片場我說了算,你愛演演,不演滾!別來浪費我的時間!」
「可是劉導,這樣人設有點崩……」沈雲姝還在試圖跟劉宇講道理。目前作為一個十八線小明星,演的又是個炮灰,連劇本都是到片場後拿到的,要是早點拿到,她或許就能早些提出來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
可劉宇哪會搭理她這沒名氣的死跑龍套?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她快滾,便又低頭玩起了手機。
沈雲姝訥訥閉嘴,僵硬無措地站了幾秒,她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沒用,只得鬱悶地走回原位。
剛才劉宇的聲音不小,周圍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聽到了沈雲姝和劉宇的爭執——不,是劉宇單方面對雲慧的怒吼謾罵,不少人都在幸災樂禍——想加戲的十八線小明星他們也見多了,如今這樣直白的可不多了,難得看個熱鬧。
沈雲姝漠然地翻動著手中的台本,一點兒沒把周圍的不善眼神和竊竊私語當回事。
等她當了影后,像劉宇這種小角色,她分分鐘讓他滾蛋!敢凶她,她就讓她金主給他好看!
「……醒醒,你並沒有金主好嗎!」
沈雲姝掐了自己一把,自嘲地嘀咕了一句,隨後便沉下心來,將她連看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台詞又背了一遍。
在導演講戲,簡單預演過一遍後,便到了正式拍攝,沈雲姝拍的這場戲,因為她要對小師妹也就是女主動手,被男主徐公子一時失手打落懸崖,因此她身上還得吊個威亞,從假做懸崖的小山坡上吊著下落,總共就五六米高。前面的對話很順利,接著就是她「掉落懸崖」的鏡頭。
威亞綁得太緊,勒得沈雲姝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不適地扯了扯,被道具師狠狠地瞪了一眼:「別亂動,一會兒要是沒弄牢掉下來了你責任自負?」
沈雲姝僵了:「……」
她頓時安靜如雞,就算勒得她難受也不敢亂動了,她還青春年少,不想英年早逝啊!這道具師什麼毛病怎麼能給她亂立>
「!」
隨著劉宇喊開始,沈雲姝早已站好位置,徐公子剛巧趕到一掌拍來,她便向後掉出了山坡。
窈窕的身形從半空划過,沈雲姝面上突然露出驚恐的模樣,尖利的求救聲已脫口而出:「救命!救命啊!」
劉宇剛想喊卡——這死跑龍套的還真會給她自己加戲——胸腔中的怒火才涌到一半,就見沈雲姝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啪的一下從半空掉了下來。
威亞斷了。
「啊!出事了!」
「快,快叫救護車!」
「人怎麼樣了沒事吧?」
片場一陣混亂的驚呼聲,人們紛紛圍了過去,噪雜的背影音中,沈雲姝隱約間聽到那道具師在驚慌地叫道:「我叫她別亂動別亂動她偏不聽……」
沈雲姝心裡直叫屈,扯淡!被他立完flag後她根本沒亂動,分明是他技術不行亂給她立flag還要賴她,簡直是無理取鬧!
可惜她沒機會為自己正名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時間退回到一分鐘前。
那時威亞剛斷,沈雲姝剛條件反射性地喊完救命,就聽有個似男似女的聲音在她腦中道:「地球人沈雲姝,接下來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摔死,二是安然無恙,然而你必須……」
「二二二二二二……」沈雲姝根本沒等那聲音說完就在腦海中果斷地叫了一連串的二。
那聲音有一陣詭異的停頓,然後道:「嗯。」
……嗯?
嗯?!嗯是什麼鬼?!
沈雲姝並沒有時間深思,因為六米的高度,根據中學物理知識計算,她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就能落到地面。撞擊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周身似乎有一團如同母親般溫柔細膩的力量將她包裹住,庇護著她,只來得及在心中吐槽那道具師推卸責任的話,她便昏了過去。
醒來後,沈雲姝發現自己在醫院裡。
鼻翼間是消毒水的氣味,她謹慎地動了動手腳,發現並沒有任何阻滯感,頓時心中一松,看來她果真沒事。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確認這是自己的身體。
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幻覺,還是……
沈雲姝正在思索,病房的門開了,她的經紀人李向走了進來。
李向也才二十五歲,卻總是西裝領帶,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對外一向以彬彬有禮示人,可沈雲姝知道這人私下裡脾氣有多壞。李向是一家名叫回聲的小經紀公司的經紀人,當初沈雲姝從電影學院畢業後到處跑龍套時遇到了在經紀人界也是個新人的李向,一個手下沒什麼藝人,一個沒經紀人,再加上沈雲姝那放進娛樂圈依然很耀眼的容貌,二人一拍即合,簽了五年合同,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只是回聲畢竟只是個小公司,資源太少,李向作為公司里的低資歷經紀人,能拿到的資源就更少了,一年來沈雲姝雖拍了十來部電視劇,可都是話也沒幾句的小角色,甚至不可能在觀眾面前混個臉熟。她雖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可在娛樂圈,最不缺的也是美人,她半路出家,演技普通,並沒有多少令人驚艷的地方,更沒有資源,自然混不出頭。
「向哥!」沈雲姝先笑著打了個招呼。
然而李向卻沉著個臉,忍著不悅好歹先問了一句:「沒事吧?」
沈雲姝笑了笑:「我沒事,現在就可以回劇組去了!」
李向忍了忍,終究忍不住斥道:「回什麼回?劇組已經換人了!」
沈雲姝一愣。
李向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得飛快:「劉導說了,你在片場太不安分!你也不想想,你連十八線小明星都算不上,憑什麼去要求劉導加戲?還有這一次!怎麼別人吊威亞沒事,就你摔下來了?劉導說了,道具師吊威亞的時候,你亂來,自己把威亞給弄鬆了!真要出什麼事,他們也不賠的!」
沈雲姝面色微變:「向哥,我發誓,我不是想讓劉導加戲,而是劇本實在太崩壞。而且吊威亞的時候我根本沒亂動,明明是那道具師出了失誤,憑什麼賴到我頭上?做人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啊!」
「你住嘴!」李向根本不想聽沈雲姝解釋,因為她這事,他還被老闆罵了,哪有心情聽她的解釋再為她辯解?就算這事真不是她的錯,她也得認了,這圈子就是這樣。
沈雲姝跟了李向將近一年,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心裡雖很委屈,可到底是閉了嘴一聲不吭。其實他說得也不錯,她這個半路出家的真要論起來,連十八線都算不上,別人誰會聽她的解釋?她根本不重要。
李向見沈雲姝不跟自己嗆聲了,表情略略緩和:「老闆說了,你先休息幾個月,之後有戲再通知你!」
沈雲姝面色大變:「向哥!你幫我跟老闆求求情吧!讓我去跟劉導他們道歉也行啊。」
李向擺擺手:「你別說了!人家劉導說了,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你出現在他面前。行了,劉導心好,錢也不用我們退,這邊醫院的費用我都付清了,你沒事就趕緊出院!」
沈雲姝張了張嘴,見李向抬手看了看手錶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只得懨懨道:「我知道了,向哥。」
李向走之後,沈雲姝在病房裡找到了自己的包。她先辦理了出院手續,又回劇組酒店,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了,沒驚動劇組的任何人,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公寓。
劇組拍戲的影城就在中都市邊郊,身為華國首都,中都市的交通自然相當擁擠,沈雲姝盤算著這個點打車也是堵,最終拖著行李箱上了地鐵。地鐵里人多,誰也沒注意到她其實是個在十幾部電視劇里跑過龍套的演員。
回聲有為藝人準備宿舍,因為沈雲姝是個小新人,只能跟別人同住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不過她住了沒兩個月就搬了出來——沒辦法,跟她一間的那位小姑娘脾氣太刁,本來見對方年紀小,她忍讓了,可忍了兩個月後終究忍無可忍,搬出來自己住了。李向沒反對,還幫沈雲姝跟公司申請了一月一千五的租房補貼,也就隨她去了。那位跟沈雲姝同宿舍的小姑娘叫孟琳,也是李向手下的,才十八歲,卻運氣好拍了個偶像劇的女四,在一直都演路人的沈雲姝面前傲氣得很,同為孟琳經紀人的李向也遷就對方,沈雲姝自然只能避其鋒芒。
中都市作為首都,房價相當可怕,一月一千五隻能租到郊區不怎麼樣的房子,回聲並不怎麼重視沈雲姝,哪肯給再多的補貼?好在沈雲姝並非一點兒存款都沒有,在勉強也算市區的地段找了間單身公寓,花四千五租下,開開心心搬了進去。
沈雲姝回到自己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攤倒在沙發上長舒了口氣,隨即一個似男似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地球人沈雲姝,你可做好了準備?」
沈雲姝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她都忘了還有這聲音!原來那不是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