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我跟水行歌待在一起最悲慘的一幕,不敢吃東西,不敢喝水,連動都不敢動,半死不活的趴在床上。人有三急這話果然不假……我都快忍成神經病了。氣氛太過陰沉,我啞著嗓子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大概是丑時。」
「……我怎麼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水行歌長嘆一氣,他竟然難得的一臉憂傷,用著我的嗓子發出悽怨之聲:「是啊,我也以為過了很久。秋秋,再這麼忍下去會憋壞的。」
「想都別想!」我繼續趴著,鉗制住他的手腳,免得在我睡著時他跑了,咬牙切齒,「這次是救我就算了,下次再敢抱我,我就宰了你,把你燉了!」
水行歌忽然偏轉頭,幽幽盯來:「你想吃我的次數還少嗎?」
「……」以前的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教主大人,很傷感情吶。越是想到以前,就越是想笑,撲哧笑了笑,更內急了,憋的我差點要先跳出去。我一掌蓋在他的臉上,「別用我的臉笑出『愚蠢凡人』的表情,我會有陰影的。」
水行歌挪開我的手:「你猜李滄這個時候開武林大會要做什麼?」
「針對你們魔教?自從你們出現在中原,他一直神經兮兮的。」
水行歌笑了笑:「確實是一直神經兮兮的,越在高位的人,就越害怕墜落。魔教在你們中原人眼中,就是十惡不赦的邪教,危害到李滄的利益,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剷除,連你們五毒教也連帶在他算計之內。只是事情敗露的越多,反而是起了反作用。所以我猜,這次的武林大會,不是商討要驅逐魔教,而是要交好我們。」
我捏了捏他的臉,不,我的臉:「你剛才的推論是用我的腦子想出來的嗎?我真是太聰明了!」
他淡笑,眸子裡的光閃閃爍爍:「秋秋,這麼夸自己真的好嗎?」
「哈哈哈哈。」我才不管他鄙視的眼神,「那李滄怎麼沒給你們發請柬?其他門派陸續聚集,按你的推論,難道不是該先邀請魔教嗎?」
「廣發請柬給中原門派,按照你的思維,那會覺得他們要聯手對付我們,膽子小的話,會速速撤離中原。李滄不費吹灰之力,便嚇退了對手。若魔教不走,過不了幾日,李滄就會送來請柬,向魔教示好。左右都是他賺了。」
我感慨:「李滄真是只狐狸。」我看著他,「你也是狐狸。」
水行歌悠然道:「敵人這麼想就是狡猾,自己這麼想就是聰明了。」
這話十分有理,我翻了個身,這一動就壞事了,臉燙了起來:「水行歌……我出去一下。」
他抬手抓住我,眼眸滿是探究:「你要偷偷去解手?」他一臉從容,「一起吧。」
「還是算了吧,嗚嗚嗚嗚。」
「別用我的臉哭……」
「嗚嗚嗚嗚。」
夜幕落下,我已經迷迷糊糊睡了幾次又醒來,等快熬成神經病的時候,水行歌說道:「快子時了。」
我應了一聲,說道:「其實變成人也挺好,至少比變成獸類安全多了。水行歌,以後娶媳婦了,就跟她變吧。」
水行歌沒作答,良久淡聲:「這天下會有第二個能接受我化身的人?」
我低聲:「會有的。」
語調低的連我都聽不見,外面的打更聲陡然響起,我下意識閉起眼,等那打更聲消停在窗外,緩緩睜眼,看到的……為什麼還是我自己的臉!
水行歌也是詫異看來,我們齊齊抬手,還是對方的,摸摸身上,不是自己的!
氣氛頓時陰霾了……
許久,我緩緩起身,沉吟:「水行歌,去解手吧。」
小解出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然後看看隔壁,水行歌也出來了,滿臉通紅。我們兩人一路無言,上了二樓,見他要進屋,我拉住他:「要是換不回來了怎麼辦?難道要在房間裡躲一輩子不吃不喝嗎?」
他淡定如常,又自然而然的雙手環胸,片刻又自覺放下:「或許過了十五就能恢復了。」末了他微微偏頭,「抱歉。」
我愣了愣,抓住他的手,心裡還默默嫌棄了一下自己的手一點也不細滑:「我沒有怪你。」
「嗯。」
「我真的沒有怪你!」我急道,「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做好你,再這麼下去,魔教的人要以為你瘋了。」
水行歌頓了片刻,點頭,又道:「或許他們現在已經覺得我瘋了。」
我眨了眨眼,捧腹笑道:「確實,宋毅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水行歌臉上繃了繃,末了也笑了笑,我頓生欣慰,原來我笑起來其實也挺好看的,硬生生笑出了一種睿智淡雅。不過堅決不能說出口,否則他又得說,秋秋,這麼夸自己真的沒有問題嗎?
今夜是十五,月亮渾圓而皎潔,我仰頭看了看,窸窣的聲響傳入耳畔內,不由一頓,朝水行歌示意噤聲,悄聲:「有人。」
水行歌一臉大霧:「宋毅他們?」
「不像。」我豎起耳朵,恨不得變成水行歌的兔耳朵,「很熟悉……木青。」
水行歌轉身要進屋,我也忙跟了上去,可木青的聲音已響起:「沈姑娘。」
話落,就見木青從屋頂上跳進廊道……武功高的人沒一個會好好走路的嗎……
木青先是看了看我們兩人,對水行歌道:「沈姑娘,我有些話要和你說,你可方便?」
水行歌想也沒想:「不方便。」
木青面露尷尬,我暗暗掐了掐他,木青也算得上是我在江湖上為數不多的朋友,給點面子啊。
「是有關貴派的事……」
我瞪了瞪他,要是再敢搖頭我就把他踢飛。水行歌稍有遲疑,點頭:「好。」
看著他跟木青走了,我很想跟上去,木青雖然是個翩翩君子絕不會像胖子師兄那樣熊抱過來,但是以水行歌生人勿近的危險性很可能會稍不順心就把他給拍飛。
進了屋裡,等許久還不見他回來,越發不安,起身到了後院,院子裡卻空空落落,不見一人。冷風出來,驚的我立刻清醒:「宋毅,宋毅。」
轉瞬之間,宋毅出現,單膝跪地:「教主有何事?」
「可曾見過水……咳,可曾見過沈姑娘?」
宋毅的臉在月下也不見白,黑的沉冷:「我們只負責保護教主,其他人一概不知。」
我暗嘆一氣,真的不想給水行歌冠上「沉迷女色,號召教眾尋外人」罪名,可那是水行歌,武功又渣還不會用毒的他,萬一有不測,那魔教也完了。我沉聲:「速速找到她。」
宋毅百般不願的回了一聲。
我又問道:「天機門的人如今住在哪家客棧?」
「南面天客來。」
「知道了,下去吧。」
宋毅立刻消失在月色下。
我出了客棧,往南邊走去。怎麼想都不對,若說是因為喜歡我而要拐走,他還沒喜歡到那種程度吧。可如果是感情以外的事,卻又更不可能,我不過是五毒山的小小小弟子,帶走了能做什麼?
思索不得結果,已到了天客來客棧。這裡還未打烊,但裡頭已經沒人,我跨步進去,小二笑臉迎上:「客官需要點些什麼?」
我拿了十兩銀子給他,淡聲:「勞煩告訴一聲天機門弟子木青,有人找他。」
小二醒目得很,收好銀子「客官請稍等」便小跑上樓。
不一會,小二便下來了,後頭走著的,是木青。
木青面色淡然如常,朦朦有些許困意,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異常。
木青見了我,稍稍意外,步子站定便道:「水教主深夜來訪,可有什麼事?」
我說道:「沈秋不見了。」
木青詫異:「什麼時候的事?」
我盯著他:「在你帶走她說話後,我就再沒見過她。」
木青長眉緊蹙:「我剛才跟她說了一會話,就分開了,直接回了客棧。」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謝過。」
離開客棧,我繞到院子後面,往屋頂躍去,誰知水行歌輕功好的不行,這一跳就躍過了屋頂,與月同肩,踏風而下,驚的我小心臟直跳。剛剛落定,就見一個灰色長衫的人出了客棧,身形頎長,正是木青。
果然有蹊蹺。
以木青的性格,聽到「我」失蹤後的第一反應不是問她的下落,而是問時間。言辭都是在讓「水行歌」相信,他早早和她分開,她的失蹤不關他的事。可越是如此,就越讓我肯定,他確實是把「我」抓走了,他根本就不會撒謊嘛。
我默默為機智的自己點了個贊,尾隨其後。
木青走的十分謹慎,一如他的性格。行了四條巷子,才終於停在一戶院子前,抬手敲了敲木門,三聲輕兩聲重,木門隨即打開。看見那個開門人,我暗自驚呼,胖子師兄?!
乖乖,師兄你綁架自家小師妹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