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人生 第二十六章 能為你抵抗世界的朋友

    七月六日，早晨。

    這是初三學生在考完中考後返校的日子。

    華南初中外，泛著油光的肉串和豆腐放在油里茲茲的咋著，飄出一股引人垂涎的香味，一年四季都停留在學校對面的一些小吃攤在此刻仍舊沒有失去原來的吸引力，讓大批的初中生前去點餐。

    嗅著在空氣中張牙舞爪的香味，顧陽倒是頗覺得有股懷念的味道，正巧碰上了買了一串炸豆腐的韓沉亮，兩人便一同結伴進了學校。

    「哎，顧陽啊，我這次中考算是考砸嘍，只考了五百六十三分，知道分數後，我老爸差點沒把我皮給扒了，好不容易才熬過這幾天，終於是挨過了最黑暗的日子。」

    嘴唇上滿是油，韓沉亮含糊不清的抱怨，但看他的樣子，心裡估計也沒怎麼在意。

    「五百六十三分，挺好的了。」

    顧陽活動了一下手指，笑著對死黨說道。

    「是啊，我也這樣覺得，可我老爸不是這麼想的啊，訓得我喲，身上肉都少了三斤。」

    韓沉亮的表情十分悽慘，又眨了眨眼睛，問道，「顧陽，你這次考了多少分啊。」

    「沒考多少，反正上高中的分數是夠了。」

    他沒將自己的分數告訴死黨，覺得這東西沒必要宣之於人，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大概是覺得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韓沉亮將話題轉移了開來，對著遊戲和運動大侃特侃，進了教室也沒停止，直到班主任進了班，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他才稍稍收斂了一下。

    不過初中都結束了，他也沒回自己的位置，同同桌王瑜交涉一番後，便樂得和顧陽坐在了一起，說些有意思的話，不過大多都是他在說，顧陽在聽。

    而前座的葉雨萱並沒有回過頭來，參與他們之前的小聲談話，只是在進來的時候，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就不再說話了，似乎他們的關係只值那一個問候。

    派發完畢業證和很久以前就拍好的畢業照，班主任臨時接了個電話，說有要緊事，讓語文老師張文羅來代他舉辦一下最後的班會以及和高中的報名過程，然後急匆匆的走了，稍顯騷動的教室在沒有老師之後，頓時陷入了一片喧囂。

    至於喧囂的原因，大多是問中考成績，例如顧陽前面的葉雨萱，已經有了三四撥平時成績在班級裡面排名前列的學生來問，她柔柔的吐出「633」的字眼，讓來者陷入愣神的狀態後，便有些羞愧的退去了。

    在打發走第五名來問成績的同學後，葉雨萱猶豫了一會兒，心中糾結，終究是轉過頭來，裝作無意的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顧陽，你考了多少分啊？」

    顧陽無所謂的笑笑：「還行，勉強能上高中了。」

    「哦。」

    葉雨萱的心裡有些失望，卻又強裝著歡喜，說道，「顧陽，其實我挺感謝你的，最後一段時間裡麻煩了你那麼多，要不是你幫我，我最後語文也不會考到131分這個高分，認識的老師都說這次語文試卷比價難，能考上一百三是鳳毛麟角，很少了，真的謝謝你。」

    她說這話倒是誠心誠意的感謝，沒什麼其他意思，覺得在初中的最後階段里，理應給對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彌補掉上次見面最後說話的遺憾。

    「不用這麼客氣。」

    他微微點頭，臉上的笑意很淡。

    葉雨萱雙唇欲開，還想再說些什麼，門口已經傳來了不輕不重的咳嗽聲，讓整個教室為之一靜。

    即使已經畢了業，張文羅的積威猶在，在場的同學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說話，看著慢慢走進來的語文老師，緊緊的閉上嘴巴，似乎害怕有一兩個詞從嘴裡蹦出來，引發到這個三十多歲中年男人的注意。

    走到講台上，他的目光掃過全場面面相覷的學生，開口了。

    「這次中考，嗯，還是挺有難度的。」

    張文羅很有腔調的吐字，那幅故作嚴肅的表情讓在場的同學臉色緊張，而顧陽卻禁不住微笑了出來。

    這幅表情和那天上完最後一課後和他單獨談話時的神情是一個天一個地，不由覺得有幾分喜感。

    眼尖的張文羅當即發現了顧陽的笑容，瞪著眼睛道：「顧陽你笑什麼，難道你考的很好嗎？」

    在場的同學們齊刷刷將目光轉向笑容有些僵硬的少年，心想著這回這傢伙又栽在老師手裡了。

    「白痴。」

    同樣幸災樂禍的音調響起，不過換了兩個字而已，連說話的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沒有理會叛逆小少年的嘲諷，顧陽坐在位置上不動，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能傳遍整個教室。

    「張老師，嗯，我想笑就笑了，沒什麼原因，至於成績，我想您應該知道的。」

    「嗯。」

    張文羅搖頭晃腦的點點頭，答應了一句，裝腔作勢道：「想笑就笑了，這理由很不一般，而這個成績嘛……」

    「很垃圾。」

    他還沒說話，那個先前開口插嘴的聲音再次響起，替他補全了那句話。

    這三個字一出，引發全班人的一陣鬨笑。笑聲很大，甚至於傳到了窗外，驚飛了落在楓樹枝頭上的麻雀。

    倒不是歧視顧陽，只是他們由宋寒補上這幾個字覺得很有意思。這是一個肆無忌憚的年紀，有些人不懂得怎樣做才是對他人的尊重，況且被嘲笑者還是班上平時成績一般，毫無存在感的人，那就更加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在笑聲最為濃烈的時候，一聲大吼震住了全場，讓笑聲像是被掐住了咽喉，無法再繼續。

    「笑個jb啊！」

    韓沉亮一聲大吼，轟然拍了一下桌子，喘著粗氣站起身來，巨大的聲響讓教室為之一靜。

    他臉上的怒意猶在，目光掃視全班的同學，在火焰一般燃燒的憤怒眼神下，少男少女們紛紛低下眉頭，避讓開來，就連說那三個字的宋寒看著韓沉亮經常運動而顯得越發魁梧的身軀，也沒敢說話。

    在班上，他絕不允許這種嘲笑自己摯友的事情發生，因此才會猛然爆發，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

    教室再次安靜了下來。

    顧陽拍了拍韓沉亮的肩膀，示意讓他平靜下來，有些感動，默默的埋藏在心裡，沒有說出。

    張文羅並沒有怪罪韓沉亮的咆哮課堂，呵呵的笑了一笑，示意讓韓沉亮坐下，清了清嗓子，補充完了剛才的那一句話：「成績很不錯。」

    這五個字讓教室里的人為之錯愕。

    張文羅繼續說道，音調一如既往的嚴肅，微躬的身軀也挺直了起來：「我很高興看見本校，甚至於有可能是本市的語文單科狀元在本班上產生，單科142，嗯，真的挺高。以及650分的總分，在初三二班這個大的班集體裡，我想第一名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了，顧陽同學，你的成績很不錯，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在最後一個字冒出口的一瞬間，班級里轟然炸響，如同是菜市場裡的最喧騰的時刻，亂鬨鬨的一片嘈雜，人人都以震驚的目光看向那個窩在角落裡的少年，難以相信語文老師剛才的話。

    650分，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