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柴瑞坐在書案後,讓人傳梁成來。
賀雲鴻半躺在書架下的長椅上,瀏覽著成堆的奏章——就是京城解圍了,柴瑞也只關心軍務,不讀那些瑣碎的東西!
梁成進了屋,對柴瑞行禮:「參見陛下!」
柴瑞點頭:「免禮。」他對著賀雲鴻的方向一笑:「那邊是賀侍郎。」
梁成扭頭,見賀雲鴻眼皮微抬地看過來,很漫不經心的樣子。
賀雲鴻是官身,梁成是布衣,又當著皇帝,梁成氣悶地向賀雲鴻行了個禮:「見過賀侍郎。」杜方向他說了賀侍郎曾經下城去救了姐姐,他不能對他無禮。
賀雲鴻點了下頭,也沒回禮,梁成氣得咬牙,他不知道那金色煙花就是這位放出去的,不然此時大概要抓了賀雲鴻暴打一頓。
柴瑞笑著說:「賀侍郎現在嗓子不舒服,不喜說話。你還記得十一年前,我們三個人在晉元城一起聯過手吧?」
梁成點頭,柴瑞感慨道:「這樣說來,你與朕和賀侍郎算是有十多年的交情了,你現在想不想替朕去出口氣?」
梁成大聲說:「當然!但憑陛下吩咐!」
柴瑞點頭:「朕封你為忠武將軍,領著朕的勇勝軍,與童老將軍,將臥牛堡奪回來!」
梁成立刻行禮說:「領旨!」
柴瑞說:「賀侍郎這邊會協調大軍糧草,你放心去吧。」
梁成點頭道:「太好了!請陛下放心!我一定不負陛下重望!」
柴瑞笑著說:「朕自然是信你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事,「哦,朕聽說,你……那位延寧姑娘返回夏地了?她十分不情願。」
梁成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延寧姑娘……與我……心意相投,姐姐說找媒人去提親,可是現在京城……哪裡有人?得等日後了。」
柴瑞嗯了一聲說:「朕喜歡做媒!」說完,向賀雲鴻瞥去一眼,賀雲鴻緊抿了嘴唇,皺眉專心地讀奏章。
柴瑞對梁成說:「你放心,朕派出我朝官員去替你說媒!朕的忠武將軍當然能娶敦煌城主的女兒!」
梁成抱拳行禮:「多謝陛下成全!」
當日,柴瑞頒布詔書,新晉「忠武將軍」梁成,替皇帝率一萬勇勝軍,前往配合童老將軍。
杜軒等一眾雲山寨的青年人,就都隨梁成加入了勇勝軍。他們出城之日,凌欣和韓長庚杜方常平等,送他們到城外。
梁成站在他的紅馬旁,穿著四品武官的黑色制服,外面是黑色輕甲,顯得不可一世。
杜軒等人都是軍裝,艾重山有些靦腆地笑著,站在杜軒身後。
杜方和韓長庚都是平民打扮,面帶著長輩的微笑,看著這些年輕人。
仰望著英武的梁成,凌欣含淚笑:「你真長大了,棒極了!我真為你自豪!」
梁成爽朗地笑了,「姐姐!乾爹!杜叔!您們等著我回來,會更自豪的!」他舉手向他們行了個禮。
眾人都笑了起來。杜軒向杜方擺手:「爹,回去吧,我也得掙個校尉回來!」
杜方呵呵笑:「別勉強啊!」
杜軒說:「才不會!肯定輕而易舉!」
杜方捻須搖頭:「你這小子!」
杜軒對韓長庚說:「韓叔!那簪子不用鑲,擺在框子裡看就行了,那是擋了煞的!」
韓長庚點頭:「好,好!聽你的!」
艾重山吭哧著對凌欣說:「姐……」
凌欣立刻打斷:「你可多小心,平時要聽寨主和軍師的話!」
艾重山悶悶地嗯了一聲。
梁成帶頭上了馬,杜軒等山寨的青年們也紛紛上馬,大家向著凌欣韓長庚杜方等人招手,大聲說著:「再見啦!」「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騎馬離開,留下一道塵土。
凌欣望著人都不見了,才嘆了口氣,韓長庚說:「姐兒,我懂你的感覺,那時你離開山寨,我和娘子經常這麼在後面看著。」
杜方也嘆氣:「孩子們怎麼都大了?」
凌欣回頭,見杜方的鬢角處已經有些白了,韓長庚眼邊的皺紋深了許多,傷感地說:「杜叔!乾爹!」
韓長庚說:「京城的圍解了,我們想趕快回去,跟你乾娘說一聲,她們肯定急壞了。」
杜方也點頭:「是呀!她們不知道多擔心呢。」
凌欣同意:「好,咱們可以離開了,但是您們能不能等我到二月十日,那天,我要見一個人。」
韓長庚與杜方對視了一下,韓長庚看著凌欣說道:「姐兒,你主意大,可這麼多年,你叫我聲乾爹,也算尊我是個長輩,我與你杜叔還有孤獨郎中都聊過,還是那句話,賀侍郎是個好郎君,他是你的前夫,若是能破鏡重圓,那是最好,畢竟,一女不嫁兩家郎,原配夫妻,是天定的姻緣……」
凌欣臉紅,心亂跳,低頭說:「乾爹,按理我該聽您的,可是我現在,和一個人已經約好了,二月十日,在金石坊,正午。人說話不能不算數,我真得去見他。請乾爹幫我打聽下地方,那天,您們……您們都可以看看他……」這就是後世的網戀吧,家長不放心也是應該的。她回想起信中那些細膩的溫情,覺得蔣旭圖該是個不錯的人!大家一看就能看出來!讓韓長庚和杜方認識了蔣旭圖,接受了他,才可以商量後面的事……凌欣脖子都紅了。
韓長庚和杜方沉默,凌欣不敢抬頭看他們。良久後,杜方才道說:「那好,我和你乾爹就陪著你去見那個人,你是個女子,孤獨郎中說你都沒見過那個人,這聽起來,怎麼都顯得不可靠。」
凌欣噓了口氣,向韓長庚和杜方行禮:「謝謝乾爹,謝謝杜叔!」
兩個人都嘆氣。
其實,當韓長庚提到了賀雲鴻,凌欣也覺胸中梗塞,可這已經是她無能為力的事了。她心裡有了一個人,許下了諾言,怎麼能變呢?
她以為說服了韓長庚和杜方,就能消停了,可是她的逼婚親友團團長孤獨客,次日,還是來找她了。
孤獨客穿了一身淺褐色的長衫,別人穿了也許就像是個木頭樁子了,可是孤獨客麵皮白,動作柔曼,穿起來倒是讓他莊重了許多。他一本正經地在凌欣面前坐下,說道:「姐兒,我來給你把把脈。」
凌欣鬱悶地伸出了手,孤獨客閉著眼睛按了一會兒脈,睜眼說道:「姐兒的心氣很旺,但是心太硬了可不好,有損福分哪!上善若水,心柔才能氣柔,與人為善,上天也會降福於你的。」
凌欣捂了下胸口說道:「大俠!我跟您說過,我真的已經有人了!」
孤獨客放開手,悠然說道:「人在哪兒呢?我只看到賀侍郎下城去救了你,皇城被破的那夜,我去接陛下和賀侍郎時,聽說賀侍郎去找了你,要與你同生死。姐兒,你那個通信的謀士,為你做了什麼?」
凌欣咬著後牙說道:「他受傷了……」
孤獨客反駁道:「賀侍郎也受了傷,還是受了重傷!我是郎中,你怎麼不讓我去看看你的那位謀士?也許我可以告訴你他到底傷得如何,或者,有沒有傷!」
凌欣心說,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怎麼讓你去看?她扁著嘴不說話。
孤獨客道:「姐兒,我知道賀家以前可能對你不好,但是我敢說,無論賀侍郎過去對你做過什麼,肯定都不及他對你的好!他命都不要了,帶傷下城去找你,那時我就說他有真情實義……」
凌欣搖頭:「大俠,可那之前……」我就有人了。
孤獨客打斷說:「姐兒,人不可記小怨而忘大恩!連別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裡!那些忘恩負義之徒,誰不是振振有詞?得了別人的恩惠,還對人百般指摘,覺得自己總占著理!這世上,多的是占便宜沒夠吃虧難受的小肚雞腸之人,你莫要學此行徑。為人處世,得人些微好處都要報答,大恩重義就更不能罔顧。你別只喜歡讀些花花語句,有的書生可以寫得天花亂墜,但是落到實處,根本沒什麼實在可言!你要知好歹啊!」
凌欣被罵得急了,憤怒地說:「可蔣旭圖與我通信半年多,我說的事情他都做了!並非只是花言巧語!您也知道,是我讓他住入玉店,為陛下準備退路。他聽了我的話,是對我的尊重!他對我是用了心的,我能讀出來,他不是虛情假意!」
孤獨客哼道:「我只是不想見你被騙!你給我一封他的信,我可不只看詞句,字如其人!我來看看,就能告訴你他是何等樣人,言辭是偽是真!」
凌欣一想,這樣也好,讓孤獨客讀讀蔣旭圖的約定二月十日的信,他就能從那字裡行間,讀出蔣旭圖對自己的心意了,不會再這麼逼迫自己!
她從衣襟里拿出了那封信,僵著臉遞給了孤獨客。
孤獨客一臉不屑地展開,一下就看到了那顆紅色的印章,馬上緊皺了眉頭,仔細看那章子。在凌欣看來,那印章刻得繁複,根本分不出字,就是一大堆線條糾結在一起,孤獨客注目了半天,才眨了眨眼,將信讀了一遍,咳了一聲,半低了眼睛,把信遞還給了凌欣。
凌欣等著孤獨客點評一下,孤獨客許久沒說話,凌欣問道:「您看那印章了嗎?那是什麼字?」
孤獨客不看凌欣,慢慢地說:「那章子該是秘章,筆畫交錯,故意刻得讓人無法分辨……」
凌欣鬆口氣:「就是!我還一直以為是我沒文化呢!怎麼也看不出來。您看出來了嗎?」
孤獨客點頭說:「我過去讀過些古醫書,勉強能認出來。」
凌欣忙問:「那刻的是什麼?」
孤獨客看凌欣,鄭重其事地說:「是他的名字。」
凌欣又追問了一句:「是什麼名字?」
孤獨客眼睛也不眨地說:「當然是蔣旭圖的名字!」
跟柴瑞講的一樣!凌欣抿了下嘴唇,又看了眼印章,將信折好。
孤獨客說道:「姐兒,那章子刻成那樣,就是不想讓人讀出來的,一定是用於秘密往來,那信也……反正,你千萬莫再給別人看了!」
我也不想讓人看哪!還不是讓你氣的!這種私定終身的信也的確不符禮教,凌欣點了下頭,發窘地把信揣回了懷中。
孤獨客長嘆了一聲,站了起來,凌欣起身行禮,孤獨客臨出門回頭說:「姐兒!賀侍郎對你一片深情,你別忘了!」說完也不等凌欣回答,就如漂移般輕步走了。
凌欣心中這叫堵。孤獨客這是說他也看出來蔣旭圖不是在騙自己,可他還讓自己不能忘了賀雲鴻,這怎麼能成?!
她再次審視自己的情感,她的確選擇了蔣旭圖!她的心中最深處的那種信賴給了蔣旭圖!她無法改變。
說到底,哪怕賀雲鴻將自己拉到了他的身邊,凌欣還是覺得蔣旭圖更貼近自己。凌欣對賀雲鴻有種忌憚,她知道這個人的隱忍和狠辣,可是蔣旭圖從來沒有在信中對她表示過任何挑剔,她對蔣旭圖能暢所欲言。蔣旭圖是她的精神伴侶,她覺得安全放鬆。她無論多麼難忘賀雲鴻,最終,還是會選擇蔣旭圖!
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因為凌欣很忙。姜氏每日都把凌欣叫到身邊,讓她幫著整頓皇宮,不讓她出宮亂跑……
戰火之後,整個京城成了一個大垃圾場:死屍需要運到城外掩埋,傷員需要護理,失去了房屋的人們需要地方住,糧食需要每日供應,堵塞的道路需要開通……柴瑞天天在朝堂上從日出坐到日落,聽朝臣們的各種朝議和抱怨。賀雲鴻依然代他批覆奏摺,朝事運轉逐漸恢復正常。
有時姜氏會問些有關朝事的問題,凌欣解答了,懷疑是柴瑞托姜氏問的。凌欣感到柴瑞在躲著她。凌欣也覺得無法見柴瑞——他對她暗示了,要她嫁給賀雲鴻,她如果不這麼幹,不就是違背了他這個皇帝嗎?凌欣決定見了到蔣旭圖,無論是否看著順眼,都要趕快離開京城!一輩子不回來了!
自從上次孤獨客與凌欣談後,那些賀雲鴻的拉拉隊員們就再沒有來打擾凌欣,看來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可是凌欣卻覺得心裡不舒服——孤獨客說的那些「記小怨忘大恩」之類的,雖然凌欣覺得這不是什麼恩怨的問題,但是虧欠人的感覺也的確不好受!
離二月十日越來越近,凌欣實在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就讓余公公去請賀二公子賀霖鴻,說自己要和他談談。
宮中一個偏殿裡,賀霖鴻來見凌欣了。
凌欣過去從來不怕賀霖鴻,但在桌邊坐著等著他時,竟有些怯意,見賀霖鴻從門口走進來,凌欣手心微汗。
賀霖鴻穿了身很簡樸的衣袍,雖然還是綢緞的面料,可凌欣看得出粗糙的做工。戎兵入城後,對皇宮外的大宅院都進行了洗劫,這些財寶在城外被炸得七零八落,那些倖存下來的,也被禁軍充成了軍需。即使有些能明顯看出是誰家的東西,也還由朝廷通管,沒有發放回來。所以,京城的大戶人家如今都不復往日奢華,這是地主家也沒了餘糧的年月。
賀霖鴻很輕鬆的樣子,對著凌欣笑著行禮,說道:「得凌大小姐召見,真是榮幸啊。」
凌欣干扯了下嘴角,笑都笑不出來,回了個禮。等賀霖鴻坐了,凌欣暗吸了口氣,打起精神說道:「賀二公子,我……很快就會回雲山寨了,京城裡,我想托賀二公子幫個忙。」
「哦?」賀霖鴻一撩袍襟,翹起二郎腿,問道:「凌大小姐肯定是要回去?」
凌欣板著臉說:「我叫梁姐兒,自然要回山寨,賀二公子還是不要一口一個凌大小姐了吧。」
賀霖鴻哈哈一笑,「我那時見到你時,你就是凌大小姐,就怎麼也改不了了,我這個人,是很先入為主的,從不三心二意!」
凌欣暗咬牙,這是不是在諷刺她?可是她必須把這事交代了,好減輕一下自己心頭的負重。凌欣說道:「難道賀二公子不想幫忙?」
賀霖鴻挑眉:「我怎麼敢?!誰不知道凌大小姐是京城保衛戰的協領人物,連北朝三十萬戎兵都敢對上,我哪裡敢不給凌大小姐幫忙?」
凌欣不理會他的調侃,直接說道:「既然如此,那麼賀二公子就幫我的山寨在此開個……地產……額……建築工程……土木協會吧。」
賀霖鴻放下二郎腿,說道:「凌大小姐真是把我說糊塗了,這到底是什麼?」
凌欣說:「就是建房,現在京城被毀,萬千房屋要重建。重建首先要用材料,可如果從遠處伐木運來,需要許多時間。被毀的房屋裡,有許多木頭,形同廢物了,若是讓人去收集這些木頭,人家肯定不會要錢,還會感激你幫著清理廢墟。這些木頭可以運到城外,我聽說城南一處土壤可以燒磚,先起個磚窯,用廢木燒磚,多則兩月,少則一月,就可出磚。如果不想去城南,在城內也可以挖地燒磚,日後再用現在的廢墟材料填上就行了。」這其實是歷史上一個奸臣想的辦法。
賀霖鴻不說話,平視著凌欣。凌欣咽了下口水,接著說:「有了磚,你原來就買了許多地,我有簡易磚房的圖紙,本地的工匠必然有更複雜的房屋圖,繁簡由你,你可馬上建起成排的平房,每戶三四居室,都有廚房浴室,樣子一模一樣,無需反覆設計,我想半年第一批就可以建出來了。可租可賣,有現金流轉就行,在其他人效仿之前,趕快多建一些。如今,大家都沒有地方住,你這麼幹,既幫助了朝廷,也給自己日後打開了招牌……」
賀霖鴻眯起眼睛:「這聽著可是個好生意,凌大小姐怎麼想和我一起做?」
我其實就是讓你做的,凌欣說:「我人生地不熟,哪裡有你這些人脈?你做起來了,日後分我山寨一分利就行了。」我也不回來了,全給你也沒什麼。
賀霖鴻看著凌欣,半天沒說話,凌欣有些發慌,就又說:「額,如果你現金有問題,這裡的誠心玉店還有些埋藏的銀子,我讓人送給你……」她總是會留個後手的,當初讓人埋了些,現在拿出來足夠賀霖鴻開始運作了。
賀霖鴻的嘴角翹了起來:「看來是筆很大的生意呢,日後得利定會不少,凌大小姐這是想拿錢買個安心吧!」
凌欣心頭大跳,咬了下牙說:「我怎麼不懂賀二公子的話?」
賀霖鴻笑了笑,說道:「凌大小姐還記得,我曾說我也很怕門口嗎?」
凌欣猜到他要說什麼,堅決裝不懂:「哦,房屋是一般大小,建房的門窗,也可成批生產……」
賀霖鴻嘆氣:「凌大小姐是不是忘了?那時我說,我是看著那些禁軍進的門。」
凌欣緊抿著嘴唇,眼睛看桌子,表示不想聽,可是賀霖鴻歪著頭,一定要對她說個仔細:「我三弟在寫一首詩,我希望他們讓他寫完那首詩再抓他,可是他們立刻就綁了他……」
凌欣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心裡難受,但是一言不發,賀霖鴻盯著凌欣問道:「凌大小姐不想知道我三弟那時在寫什麼嗎?」
凌欣無力地說:「我們能不能接著談這個生意?」
賀霖鴻一笑,「可是我喜歡談詩。」他看著凌欣輕聲背誦起來:「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他把詩背了一遍。
凌欣渾身冒汗,一動都不敢動。
賀霖鴻看著凌欣問道:「凌大小姐聽得懂詩嗎?」
這是心有所愛,思念無涯的深情詩句!凌欣結巴著:「不是……不是……特別懂……」
賀霖鴻嘆氣:「凌大小姐真是和別人傳言的一點都不一樣!人們都說凌大小姐重情仗義,可是對我三弟,怎麼能如此無情?」
那是因為我心裡有人了!凌欣真想好好對他談談情感的忠貞之類的問題,可是現在只能裝傻。
賀霖鴻笑笑,「既然凌大小姐不想談詩,那麼我們還可以談談破城那夜的事。」
凌欣的臉紅了,賀霖鴻才不會放過她,說道:「那天夜裡,我母親和我夫人,我的長嫂帶著兩個孩子,都躲在一處殿中,若是援軍不到,她們必然都死在那裡了。」
凌欣黯然,這就是為什麼她那時不能逃,必須死。
賀霖鴻說道:「我母親最喜我三弟,現在京城無人不知,聽聞『城破』之時,她一直哭喊著要她的『三郎』!」但是這其中的褒貶——有人說姚氏沒有風度,臨危失儀,還得罪了大長公主……就都不必告訴凌大小姐了!她反正也不會有機會聽到京城婦人們的談論。
賀霖鴻看著凌欣尷尬的臉色追問道:「可是我的三弟去了哪裡了呢?我對我父母說他要去辦事。但那天晚上,有何事可辦?陛下上城了,我三弟沒在城上,凌大小姐,你說,他去了哪裡?」他向著凌欣微探頭。
凌欣咬著嘴唇,心說:好像你不知道似的!那個書童肯定都會告訴你的!我那時還讓他去找你呢!
賀霖鴻冷笑了:「凌大小姐,你得用多少錢才能擺平那一晚?」
凌欣的臉完全紅了——自己怎麼就像給人寫了張支票,讓人家離開的惡人呢?這是什麼呀?!
凌欣抬眼看賀霖鴻:「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在說燒磚建房嗎?」
賀霖鴻哈哈笑了,站起身說:「有一點我還是佩服凌大小姐的,就是能堅持到底!我只希望你的良心也能一生坦然!」然後一甩袖子,轉身哼著小調兒走了。
凌欣被弄得窘迫不堪,一天都情緒低落。但是她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有一點挫折就放棄的人了!這次,她一定要親自了解接觸蔣旭圖這個人!既然她動了心,兩個人說了要結締婚姻,她就要負這個責任!就絕不會因為環境所迫、因為別人的言語而改變!她一定要與蔣旭圖見面,爭取兩個人的未來!
下定了決心,凌欣用忽略的塗改液,將賀雲鴻的記憶全都遮擋掉,只一心等待二月十日。
城外雲山寨的人都陸續進了京城,夏草來找到了凌欣,大哭大鬧了一番後,竟然要去北方找出征的雷參將去。凌欣沒辦法,只好同意她跟著送糧食的車馬北行。
凌欣暗自祈禱,自己助人姻緣,那麼上天就會讓自己姻緣成就吧?
在她的忙碌、等待和焦急中,二月十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