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胤喝令丟棄糧草物資,輕裝突圍。數萬叛軍鬼哭狼嚎著在王嘉胤、賀錦、王國寧等人的率領下屁滾尿流的往棗陽拼命奔去,許多人連鞋子都跑丟了也顧不上去撿,赤著腳奔跑在尚有積雪的原野上,哭爹喊娘,如果不是正在進行廝殺,那模樣絕對讓人忍俊不禁。
混亂中,惠登相也率兵追擊叛軍,落在後面的正是王國寧率領的數百叛軍。
眼見官軍越追越近,王國寧不由得又氣又急,既驚且怒,忽然勒馬,挺槍指著緊追而來的惠登相,大聲怒喝道:「過天星,你好歹也是咱們三十六營的一營首領,為何今日竟然投靠狗官,反過來殺害咱們自己老弟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惠登相聞言一滯,臉上訕訕然的,略有愧色,不知該如何答話。他身邊的部下也多半都是以前的舊部,見惠登相不說話,也都停住不再追擊。
王國寧趁此機會,一提馬韁轉身就奔,邊跑邊大聲說道:「過天星,望你好自為之,」
惠登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實話,農民軍的許多做派和行事他本身並不認可贊同,尤其是姦淫婦女、殘害人命,他的部下還是約束得比較好的,基本上沒有發生過像唐家村那樣的慘劇。
但是農民軍的組成太複雜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連王嘉胤、王自用都無法約束所有部下,他惠登相不過區區一營首領,如何能夠號令如此眾多的賊寇叛軍。他要是強行干涉別營的行事,只怕便會引起整支義軍隊伍的大混戰,到時就再也難以和朝廷對抗了。
所以之前惠登相最多也就是嚴厲約束自己的部下,儘量不造成更多的殺孽了。
現在惠登相雖然投降了官軍,雖然這些以前的同袍們劣跡斑斑,其中不少人都是惡行昭彰,手上沾滿了無辜百姓的鮮血,但總是曾經一起並肩反抗官府壓迫的弟兄,若要他親自下手斬殺曾經的兄弟同袍,他還是有些不忍。
但想到唐家村的慘劇,惠登相憤怒了,為了這樣的慘劇不再發生,自己決不能有婦人之仁。
但是已經晚了,就是這麼緩得一緩,王國寧已經率著部下逃得遠了。
惠登相臉色變得很難看,拍馬便追。剛跑出幾步,卻聽見後面馬蹄聲響,墨離率著何鎮北等人趕了上來。
墨離看了看遠去的王國寧等叛軍,再看了下惠登相,什麼話也沒說,揮刀朝叛軍追了下去。
惠登相心下惴惴不安,偷眼看了一下墨離,卻沒看到什麼神色,也不知墨離心裡怎麼想,想了想,還是咬牙跟著墨離沖了過去。
墨離率領新遼軍大軍在後面窮追猛趕,一路收拾了許多叛軍丟棄的物資武器,以及糧草輜重,不一而足。
同時,亦有許多叛軍來不及逃走的士兵,見逃走無望,紛紛舉手投降。
新遼軍將士既要收拾武器物資,又要處理這些投降的叛軍,行進速度未免就有些慢了下來。
叛軍趁著這機會,沒命的朝棗陽奔逃,每個人都恨不能多生兩條腿,哪怕讓他們變成畜生,只怕此刻他們也願意。不對,他們本來就是一群畜生。
在新遼軍忙著收攏俘虜和收繳戰利品的時候,王嘉胤帶著剩下的叛軍殘部倉皇逃往了棗陽。
墨離見叛軍逃得遠了,一時追不上,只得悻悻然的收兵,先打掃了棋峰山的戰場再說。
曹變蛟以畫戟柱著地,坐在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一戰,他幾乎殺到虛脫無力,死在他的畫戟之下的叛軍也不知道有多少,但他自身卻也幾乎耗盡了體力。
李過也好不到哪裡去,連坐騎都累死了,後來只能下馬步戰,只見他抓著長槍,腳步沉重的緩緩來到墨離面前,拱手說道:「末將李過拜見將軍。」
「不必多禮,你們辛苦了,」
墨離有些動容的說道。李過和他身後的部下,還有曹變蛟、蕭陽等人的部下,還活著的人幾乎個個都渾身帶傷,筋疲力竭,滿臉疲憊不堪的神色。
這一仗,曹變蛟、李過等人以八千之眾力敵五萬餘人的叛軍賊兵,敵我力量懸殊,打得不可謂不艱苦,新遼軍損失不小。
這一仗下來,新遼軍共戰死了兩千七百多人,受傷的也有三千多人,包括參將姜大成、游擊鐘和義、殷巴飛等數員將領戰死,算是一場苦戰。
當然戰績也是驕人的。包括墨離在唐家村斬殺的張大受部叛軍,這次大戰共斬殺叛軍一萬兩千餘人,俘虜三千來人。另外繳獲軍器物資無數,因為王嘉胤率部輕裝突圍,所遺留的盔甲弓箭,刀槍火銃,以及糧草火藥等等,均極豐富。
「謝將軍,」李過站起來,退到一邊歇息。
惠登相跟在墨離後面,這時見了李過等人部下的傷亡情況,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墨離身前,痛聲道:「將軍,末將惠登相請將軍治罪,」
「惠將軍,起來說話。」
惠登相哪裡肯起來,悔恨的說道:「末將該死,不該婦人之仁,擅自放走叛賊王國寧,末將對不起將軍,對不起弟兄們,」
墨離淡淡的掃了一眼惠登相,臉色如常:「惠將軍,唐家村的一幕你也是親眼所見,你怎麼如此糊塗,縱賊離去呢,這不是又讓他們繼續為禍百姓了嗎。
我知道,你們以前曾是袍澤,要你下手可能有些不忍心,可是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所謂義軍,都能夠像你一樣做到不擾民不傷民,他們的惡行,必須用血來洗清,」
「是,是,將軍,末將一定記住了,」惠登相悔恨不迭的說道。
「你今日的仁慈,就會造成更多的唐家村慘案,你覺得你的仁慈還是應該的嗎。」墨離呼了一口氣,說道:「起來吧,希望你能記住今日的教訓,還有,現在王嘉胤等人還沒跑遠,他們一定是往棗陽鹿頭店去和賀一龍的叛軍匯合了,所以,我們必須加快趕上去,不然杜耕他們就有麻煩了,」
「將軍,末將願為先鋒,追剿殘敵,」惠登相站了起來,大聲道。
墨離點點頭,說道:「好,馬進忠、惠登相、佟大錘,你們馬上率兵追趕王嘉胤,絕不能讓他們對杜耕、周遇吉等人進行合圍,如有機會務必將王嘉胤部叛軍剿殺,」
「是,」馬進忠、惠登相、佟大錘等人大聲答應,隨即翻身上馬,率兵追趕叛軍而去,只留下一路黃塵飛揚。
墨離又說道:「小曹、李過、蕭陽,你們苦戰了半天,就留下來打掃戰場,歇息一會吧,待收拾好了再趕往棗陽,與大軍匯合。」
曹變蛟、李過等人知道自己現在也無力再戰,於是答應下來,指揮部下打掃戰場,清點物資,收押俘虜。
墨離則與何鎮北、張羽等人率領餘下的一部將士緊跟馬進忠等人往棗陽趕去。
黃昏時分,王嘉胤率領剩下的殘兵敗將終於趕到鹿頭店,而這時,鹿頭店的戰場上卻呈現一片詭異的安靜。
原以為,賀一龍和杜耕兩方人馬應該是激戰正酣的時候,可這時雙方卻偃旗息鼓了,聽不見一點喊殺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戰鬥結束了。
原來,杜耕、周遇吉、蘇漢生等人已經和賀一龍、陳凱的叛軍激戰了快一天了,雙方從上午開始廝殺,幾乎沒有停歇過,都已是精疲力盡,連餓帶累了。
儘管賀一龍的叛軍人數眾多,但其中很大部分都是這兩天才拉起來的流民壯丁,別說什麼戰鬥力了,就是連他們的將領軍官,許多人都沒記全,更別提什麼歸屬感和認同感了。
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只是看上去聲勢大了點而已。圍著新遼軍廝殺了大半天,卻愣是沒能占到什麼便宜,雙方都是旗鼓相當。
賀一龍見狀,急忙下令撤兵,暫時後退數里,休息一會再戰。這些新募的流民匪寇,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讓他們吃飽飯再打,恐怕他們都能陣前反水了。
血戰了半天,杜耕自然也樂得能夠稍為休息一下,讓弟兄們恢復一下體力。其實誰都知道,對方在等待援兵,眼前的休戰只是暫時的,只要一方援兵一到,立馬就又是一場大血戰。
賀一龍在等援兵,杜耕也在等援兵,現在就看誰的援兵先到了。
結果,王嘉胤的大軍先趕到了。
杜耕心裡一沉,莫非將軍他們被打敗了。不可能的啊,就憑這些烏合之眾怎麼可能擊敗新遼軍這些百戰精銳。
可是這......新遼軍弟兄們怎麼沒有出現。
賀一龍聽見手下稟報,說王嘉胤親自率著大軍趕到後,不由得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大首領來了,這下看杜耕那龜孫子往哪跑,傳令下去,馬上進攻官軍,」
「是,」傳令兵下去了。
賀一龍正要親自率兵進攻杜耕的新遼軍,忽然,陳凱和一名王嘉胤的傳令兵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驚慌失措的說道:「賀爺,不好了,大首領要我們趕緊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