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盡花不開 第三十章 手段

    阿黛在拐角處隱蔽,看著桑代的貼身小廝阿華喬裝後,終於出現在這條路口。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他很謹慎,確定無人跟蹤,才鑽進巷子,消失不見。

    「小姐,這就是小的說的那戶人家,我昨日假裝去找人,誰知這戶人家十分謹慎,屋裡的婆子連門都不准我進,只露了臉便將我驅散。」

    「那你可弄清楚,這屋裡到底住著什麼人?」阿黛看一眼那到小門,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靠太近。

    「小的怕被發現,一有他的蹤跡就去稟報了。但我留了人在這裡觀察,那人一會兒就過來。」

    「再等等!」阿黛不著急,回頭看看周圍,淡淡道「狡兔三窟,這小子狡猾的很,你怎知這地方就是他的目的地?咱們還是先觀察,慢慢作盤算。」

    下人跟著阿黛,找了一間角度恰好的茶樓,一邊飲茶一邊等候。

    「對了,有沒有巧溪的消息?」阿黛盯了一會兒,忽然問道。

    盤苼一愣,連忙搖頭,「以帕大哥回去幾日,還沒有消息傳來,從時間上看,今日應該才到達寨里。」

    阿黛想想也是,點頭不語,是她有些著急了。

    人才走了一兩,不會那麼快傳消息來。但只要他今日到達寨子,阿爹便可以傳消息過來。荼家有種巫咒,十分隱秘,可以千里傳遞消息。

    此事倒還好說,但巧溪去查的,是她的私事,阿黛不確定她為何至今沒有回來,也無人傳信,正感到不安,卻見一個男子進了客棧。

    那人朝身旁的手下點點頭,快速上二樓,坐到兩人桌前。

    店裡人不多,二樓更是安靜,阿黛戴著帷帽,讓人看不清楚面容,這才沒有引人注意。

    「如何?」阿黛開口問道。

    「小的在這裡觀察了一日,發現那小子雖然從這裡進去,但從沒從這個門出來過。」

    聽到這話,阿黛微微一笑,這才對。當日聽到阿華還活著,她就覺得不對勁。桑代是他唯一的主子,他既然選擇效忠桑代,他的主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點都不鬧騰。

    作為桑代的貼身小廝,身上等於烙下桑代的印記。如此身份,不僅不鬧騰,還出現在王府內,幫著操辦喪事,這本身就怪異。

    這背後定有古怪!

    推演的結果讓她焦躁不安,父親的警告猶在耳邊。阿黛對於眼前出現的情況,每絲線索都不放過。

    她要弄個究竟,看看這波濤底下,到底藏著什麼兇險。

    「小姐,咱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動手抓人?」

    阿黛還沒說話,卻聽到樓下一陣嘈雜。盤子碎裂的聲音驚擾眾人,隨後而來的,是一陣粗暴唾罵。

    「你們做的這是什麼東西?又酸又臭,是人吃的嗎?別拿了隔夜的餿飯,來糊弄大爺我,信不信我當場要了你的性命!」

    如此霸道兇殘的官話,對方肯定是個中原人。

    阿黛起身走到樓梯邊上,往下一看,果然見到幾個凶神惡煞漢子,正訓斥店小二。

    店小二年紀輕輕,見對方拿著大刀,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連聲說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幾位爺,這當真不是什麼隔夜的餿飯,實在是我們苗人的本地菜。」

    只可惜,他說的話充滿當地口音,對方根本聽不懂,越發不耐煩,一把甩開他,「說她娘的啥鳥語,老子聽不懂,來個能說人話的!」

    大漢暴躁,一腳踹翻桌子。嚇的茶樓里吃飯的人,紛紛跑出去。掌柜的終於從後面出來,見此情景,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連連賠笑,「對不住,對不住!」

    他用一口勉強還算能聽的官話,對著幾個大漢道,「不知有何地方招待不周,還請幾位爺見諒。」

    「老子問你,你這魚又酸又臭,還有一股子辛辣味,這是什麼玩意兒!」一人將掌柜的抓到眼前,指著碗裡的酸辣魚質問他!

    「哎喲喂!」掌柜連連告饒「幾位爺,實在對不住。小老兒,不知道你們是中原人,所以覺得口味做的有些偏。可這真是是酸辣魚,不是隔夜餿飯。若有招待不周小的,這就為幾位爺重新做一份,還請幾位爺消消氣,莫要氣傷身子!」

    「呸,你他娘說是就是,老子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麼酸臭難聞的破菜,辣的老子眼淚都出來了,是人吃的嗎?我就不信你們苗人吃這麼噁心的東西。」

    他還是不滿意,抬手又要打人,掌柜的嚇得連連後退。眼看要下狠手,阿黛卻不准手下去出頭。

    「小姐?」

    「無妨!自有人來料理!」

    話音才落,巡城的守衛便進來,見到這場景,連忙進來勸阻。領隊的似乎跟這幾個黑衣大漢認識,將人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

    那人縱然有怨,但也不再糾纏。掌柜的連連作揖,顧不得眼前的損失,眼看他們大步離去,慶幸送走瘟神,劫後餘生。

    「小姐,這幫中原人真不是東西,就這麼作踐咱苗人!」阿黛不理會他的憤怒,抬腳下樓,詢問起掌柜的。

    「你這店裡最近很多中原人來吃飯不成?」

    掌柜的見她一個女子,無故問這些,神色立刻戒備,阿黛側臉,手下的人會意,遞上一錠銀子。

    「這些,足夠你補償你今日的損失!

    掌柜的頓時喜笑顏開,連忙道「小老兒眼拙,這位姑娘有何要問的,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黛幃帽後的面容,讓人看不清楚,掌柜只聽她道「掌柜的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您這裡最近是否常有中原人出沒?」

    提起此事,掌柜的看一眼小二,讓他關了門先收拾東西再說。幾人找地方坐下,掌柜的這才說道起來。

    自從桑代王子意外過世,王城裡便多了許多帶刀的中原人。這些人凶神惡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苗人見城裡的軍爺都不敢管束他們,就更不敢惹是生非,能避則避,能讓則讓,不會衝上去給惹事。可苗人不惹,不代表中原人會安分。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嗎?」

    掌柜的無奈笑笑,「這幾日接連如此,小老兒實在有些受不住,明日索性關了店,等王子的喪事結束,再開業不遲!」

    已經逃避十次,可見風波不斷。阿黛的手下又追問「掌柜的,這事兒就沒有人管管嗎?」

    「管?誰管?!」掌柜的苦笑。「雖說這地方是王城,可說句不中聽的,自從老苗王死了,桑代王子幾乎被架空,當地的百姓誰不知道,這王位啊,遲早要落到旁人手裡。」

    他這個旁人指的應該是桑代的叔父,桑瞭,但這話卻從無人點破,大家心知肚明便好,沒幾個人敢挑尖冒頭。

    阿黛又細細問了兩個問題,這才起身離去,他們一走,掌柜的果斷關門,掛了歇業的牌子,可見的確是被這件事情折騰怕了。

    阿黛帶著人慢慢往回走,一路走來才發現,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甚至不少店鋪,都早早歇業。

    一陣嘈雜聲從前方傳來,阿黛看過去,不等守衛驅趕,就主動帶人躲到路邊。

    囂張的胖子騎著馬,帶著手下從她面前張揚走過,路邊的人紛紛避讓,不敢招惹,阿黛在巷子口,看著那人得意走過,心裡不覺有幾分悵然。

    她雖對桑代只有利用的心思,可也不得不承認,與其讓桑瞭這蠢貨坐上王位,還不如坐上位子的是桑代。

    至少,這個人還有幾分為苗人著想的心思。

    「小姐,這人好像」

    「可不就是他!如今他父親是王位的熱門人物,若無意外,他就是下一位世子。」

    「聽說中原人的使者,今天便要入城。喪事一完,就是王位繼承儀式,您說,桑代王子他到底會不會出現?」手下人心裡沒底,忍不住問道。

    「會的!他一定會出現!」

    父親的卦象,讓阿黛無比確認,這場風波少了主角還怎麼往下演!

    「那要是王子沒出現呢?咱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父子兩人坐上王位不成?」

    直到這些人馬走過,街道上的人群又恢復如常,阿黛才道「阿康,你讓手下去準備,今天晚上把人抓回來。」

    「小姐這是要抓阿華?」

    阿黛點頭,「他身上肯定有你我想知道的答案!抓住人審一審再說,如果桑代王子真的回不來,那我們也不等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她就不信,其他部族的族長,能容得下這蠢貨登上王位。

    阿黛不僅容不下,而且非常反感,說起來也沒有太誇張的原因,就因為那個死胖子,曾經對她色眯眯的,想要占她便宜。

    桑躂這貨,曾經到族裡求婚。幸好被自己狠狠折磨一頓,嚇得逃出去,否則還不知道,他要如何噁心自己!


    若是他成了世子,恐怕第一個就要來對付自己。

    +/++-/

    自從王城開始辦喪事,城裡到了夜晚,都有巡邏的護衛,里里外外,掌管得十分嚴實。

    可阿黛發現,四個城門中,只有南城門的守衛,看似稍懈,實則處處有陷阱。

    如此作為,是打算引君入瓮?

    阿黛實在不知用什麼話,來形容桑瞭。眼下夜深人靜,打更的更夫,敲了幾下棒子,高聲叫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阿黛的人,卻已經準備好引蛇出洞。

    這條街上,她的人隨著她的指令,立馬展開行動,大約半刻鐘過去。阿黛如願聽到有人高喊,「救命啊,走水了,快救火!」

    打更的剛剛喊到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聽到這聲驚呼,先是噎一口氣,然後連忙跑過去,確認火勢。

    眼看難以阻擋,火還偏偏是從人家院子裡燒起來,這戶人家居然還從外面鎖了門,這不是找死嗎?!

    更夫不斷的敲鑼打鼓,高聲叫喊,「走水啦,快來人啦,走水了,救火啊!」

    鑼鼓喧天的叫喊,讓周圍立馬一片熱鬧,不少已經睡下的人,都跑出來查看火勢。

    巡城的護衛隊快步跑來,男女老少,但凡有把子力氣的,都提著水桶過來幫忙,趕緊將火勢撲滅。

    否則大火燒起來,這裡的宅子相互連接,大火一燒便是一整片,弄不好整座城都要燃起來。

    在熱火朝天的撲火行動中,無人知曉,阿華被人套了麻袋,消失在混亂的夜色中。

    當他醒過來,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面前站著幾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他惶惶不安,連忙問道,「幾位大爺,有話好好說,小的若有得罪的地方,我給您賠不是,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莫要傷我性命。」

    眼前的人蒙著臉,根本不知到底是誰。阿華被困在柱子上,嚇得瑟瑟發抖,卻也只能任對方擺布。

    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面對他的惶惶不安,屋裡幾個壯漢冷冷一笑,抬手就狠狠給他一巴掌,打得阿華掉了一顆牙,滿嘴血腥,敢怒不敢言。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綁架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誰知對方聽到他的話,又是一頓打,這次拳打腳踢,打得他鼻青臉腫,話都不敢再說。

    這幫人打完人,見他暈過去,便把人放下來丟在地上。阿華恍惚看到,這幫人走出去關了門,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這是什麼人?要對他做什麼?

    阿華心中惴惴不安,只能靜觀其變。對方的樣子,上來就是暴打,但並沒有要他性命,打的都是皮肉傷,不算傷到筋骨,想來只想弄個下馬威,殺殺他的性子。

    迷迷糊糊間,阿華聽到一陣響動,門開了,一盆冷水潑在阿華身上。再醒來,睜眼看到的還是三個蒙面人。

    他又累又餓,還渾身傷痛,驚慌不已道「幾位大爺,你們到底要做什麼?給句話行不行?就算要弄死我,也要讓我知道到底得罪了誰啊?」

    他的眼睛,來回在三個人身上打量,幾人卻面無表情盯著自己,很顯然只不過是三個嘍囉,並不是能主事的人。

    阿華心裡有了主意,便繼續裝傻。

    但這一回,對方沒有打人,有人率先開口問話,「你主子都死了,你怎麼還活著?」

    阿華心裡頓時警覺,問這句話的人,各種來路都有可能,他一時間摸不清對方的路子,只能謹慎道「大爺,話不能這麼說,我家主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他出了事,你為什麼不去找他?」那人又問道。

    阿華苦笑,幾分討好道「我一個下人,上哪找人去。聽到主子出事,我原本就要找人的,誰知誰知」

    「誰知什麼」大漢揣他一腳,沒什麼耐性。

    阿黛忍痛,哆嗦回應「我在山裡找了好久都沒看到人,沒辦法了就回來搬救兵。可你們也看到了,這邊才聽到消息,就開始辦喪事,哪裡給我求救的機會。」

    一番話說得含糊不清,責任看似推卸出去,實際上,又留了餘地。

    阿黛冷笑一聲,讚嘆這小子果然是個機靈的,怪不得桑代如此看重他。她抬手在牆壁上敲兩下,下人聽到暗號,立馬開始動手。

    「你你你們要幹什麼?」對方抽出阿華的手,也不跟他說話,放出黑色的蟲子,爬到了他手背上,張嘴就是一咬,痛得阿黛差點咬碎牙齒。

    可任憑他叫得再大聲,這些人都沒有停下動作,更不曾阻攔他叫喊可見根本不懼怕他呼喚,引來外人。

    此地必然十分荒僻,少有人來!

    蟲子蟄人之後,便被收回去,阿黛虛弱趴在地上,眼中終於有了驚恐,對方是苗人,會是誰的人?

    他心中想了幾個可能,等著對方繼續出招,露出破綻。

    誰料對方卻忽然打開門,提進來一個孩子。那孩子一看到他,便高聲哭喊著爹爹!

    阿華這才害怕起來,「你們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是他疏忽了,對方竟然能用這種方式抓住他,就肯定已摸清他的底細,他的家人恐怕早已被對方握在手裡。

    「小子,我們只想要聽兩句真話。你說了,大家各自安好,我們也不想傷害無辜。可你若不說,那你身上的蟲毒,就會在你家人身上出現。一隻你就受不住,要是把這孩子塞進蟲缸內,他猜,能堅持多久?」

    「你們到底是誰?!」阿華怒吼,一想到孩子要受這痛苦,簡直心痛難忍!他想要去搶奪孩子,卻被一腳踢倒在地,眼睜睜看著別人,將自己的孩子抱出去。

    這一次,他已經不再鎮定。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王府,而不是去尋找你的主子?」

    阿華咽了咽口水,緊張道「我其實其實被王叔桑瞭威脅!他知道我老娘需要中原人的藥救命,所以」

    「所以收買了你?」

    阿華不敢再往下說,那人點點頭,又繼續道「第二個問題,跟王叔勾結的中原人是誰你知道嗎?」

    「這這我怎麼知道?他哪裡會跟我說?」阿華迴避道。

    黑衣人卻輕輕拍手,屋外頓時傳來一陣女眷孩童的呼救聲。

    阿華嚇得連忙求饒,求他們放過自己的家人。「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那人見他識相,放出暗號,讓屋外的人停止動手。

    阿黛鬆口氣,無奈道「其實我也不太確定,只是有一回端茶的時候,從後園園口路過,見到幾個中原人悄悄進了王叔的書房。我假裝不懂中原話,跟他們搭訕,才知這幫人是孫縣令派來的。」

    「孫縣令?你確定?」

    「確定,他們有邊崖縣衙役的腰牌,不小心露出來,我看到了。」阿華極儘可能將細節描述清楚,生怕對方不相信。

    阿黛明白了,背後的人是太子。

    阿黛發出暗號的時候,他們知道需要提起第三個問題。

    黑衣人掏出一樣東西,在阿華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個女人的珠花,他覺得似曾相識。

    見他有些茫然,一人提醒道「第三個問題,我家姑娘是不是跟你家主子在一起?」

    阿華愣住了,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過,來的人會是越汐的家人。

    「什么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一陣耳鳴,好半響才反應過來。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家主子我們管不著,可是我家小姐若出事,就是讓你們家主子死千遍萬遍,都賠不起。」

    這話說的兇狠,阿華腦子一片茫然,只來得及道,「這我真不知道越汐姑娘在何處!我們出事之前,她就已經跟我們分開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跟我家主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真的,真的,這事兒我真的沒撒謊!」

    幾人沉默盯著他,對他的話顯然還有懷疑。

    見幾人如此模樣,阿華的心中一時千頭萬緒,只能連忙道「越姑娘好像有急事,要去找什麼人,我家王子再三挽留,她都不肯留下來,一大早就分開了。哦,對,她去邊壓縣了!」



第三十章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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