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戴可逸縮了一下脖子, 麻溜兒的滾了。
丁叄叄正在走廊盡頭的醫生辦公室查看他的病歷,她基本上兩天就會來一次,不去病房探視, 反而來騷擾他的主治醫生。
趙醫生被她搞得壓力巨大,顫顫巍巍的捧著病曆本,說:「師妹啊,別來了啊,師兄真的不歡迎你來」
丁叄叄瞥他,「你懼內的毛病又發作了?」
「可不是,你看你嫂子,每隔兩個小時都會從我這辦公室的門前經過,一個稍微好看的女病人她都不放過,何況是你?」趙醫生十分委屈。她老婆是她們科里的護士長, 監管條件十分有利。
丁叄叄合上病曆本, 說:「不來了, 他傷口恢復得不錯,以後沒有必要再來叨擾你了。」
「這就對了嘛。」趙醫生鬆了一口氣。
丁叄叄笑著說:「這次謝謝你這麼盡心了, 改天請你和嫂子吃飯。」
「不用, 每個病人我都是這樣對待的,無差別。」趙醫生光明磊落的說。
「師兄, 院辦的人沒有在這塊兒巡邏。」丁叄叄看了一眼門口,轉頭笑著雙手插兜。
趙醫生瞥了一眼門口, 伸長脖子, 低聲說:「你嫂子喜歡吃大閘蟹。」
丁叄叄點頭一笑, 懂了。
她轉頭回自己的科室,經過走廊的時候正巧碰見戴可逸扶著戴憲出來,似乎是要出去透風。
戴可逸察覺到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瞬間一沉,那種力道,差點讓她當場跪下。
「哥」這可是你妹子,不是你戰友啊。
她站在目測離他五米的位置,穿著一襲白袍,高挑美麗。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她站在他們中間,有股別樣的仙氣。
丁叄叄呢,她絕沒有戴憲眼中的自己那麼自信,幽暗的眼底划過了一絲倉皇,她像是被抓住的小偷,急切的想逃離現場。
可是他會吸引周邊的目光了,連她也不能免俗。
張小嫻說,我們愛上唯有自己才覺得無與倫比的人,那是一種視覺偏差。
丁叄叄覺得她說錯了,她愛上的那個人,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無與倫比,這已經算不得是她的偏差了。
「丁醫生!」戴可逸率先開口,截斷了她想要當做沒看見的後路。
「可逸。」丁叄叄壓了一下耳後的頭髮,轉身正對著他們。
戴憲搭著可逸的肩膀,一步步的向她走近,每一米都覺得很漫長,每一秒都覺得回味無窮。
兩年了,除開他躺在病床上被麻藥搞得不知所覺以外,這是離婚後的夫妻第一次見面。
「叄叄。」最後一步還沒有落下,突然斜插入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丁叄叄更窘迫了,她後悔自己沒有早點離開。
「致遠。」她腳尖一動,轉頭看向左側出現的男人。
他穿著西裝,打著整齊的領帶,面容溫和氣質優雅,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士。
「下班了嗎?我來接你去吃晚餐。」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笑著走來。
戴可逸鼻間發出微不可聞的不屑聲,扶著戴憲轉身離開,雖然後者並不怎麼情願。
「他們是誰?」方致遠隨意一瞥,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患者。」丁叄叄言簡意賅的解釋。
「下班了嗎?」他收回目光,看向她。
「還有半個小時,你再等一下吧。」丁叄叄狀似隨意的看向牆壁上的掛鍾,目光掠過走廊,看到消失在病房門口的人。
「好,我等你。」方致遠笑著說。
戴可逸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沮喪的看著床上的人。
「哥」
「他對她好嗎?」他抬頭問。
「我怎麼知道。」戴可逸撇嘴。
「撒謊。」戴憲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以戴可逸對丁叄叄的關注度,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我說那個男的對她好得不得了,噓寒問暖車接車送,你會怎麼樣?」戴可逸期待的問。
戴憲的目光滑過自己受傷的大腿,一字一句的說:「那我就放心了。」
只要有人能照顧好她,他不在乎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不對,這樣說不太準確,雖然他還是會痛心,但總比她過得不幸福要好太多。
戴可逸氣得不知道砸什麼東西才好,尋摸了半天,拿起水果盤裡的橘子,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無膽匪類!」
戴憲輕笑了一聲,並不介意她怎麼說。
丁叄叄和方致遠在一家高級餐廳用餐,吃到一半,他突然放下刀叉,說:「我想起那個背影是誰了。」
丁叄叄一臉茫然,「什麼?」
「他是戴憲,對嗎?」方致遠喝了一口檸檬水,笑著看她。
丁叄叄看了一眼手錶,說:「這個問題,你想了三個小時?」
「不是,剛才一剎那想起來的,純屬巧合。」方致遠仍舊笑著,風度一流。
丁叄叄說:「嗯,是他。」
換做其他女人,現在已經是忙不迭地在解釋劃清界限了。但她呢,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切著牛排,他懷疑她在研究這是牛身上哪個部位的一塊肉。
「他怎麼回來了?不是在南鏡執行任務嗎?」
「如你所見,腿瘸了。」
「嚴重嗎?」
「不嚴重。」
不嚴重你還這麼擔心?
當然,這句話他腹誹就夠了,說出來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吃完飯,方致遠送她回家,到了樓底下,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
丁叄叄拉了一下門,沒有拉開,轉頭看他,「門沒開。」
「我們聊聊。」方致遠降下車窗,熄火。
丁叄叄說:「如果是因為戴憲的事情就算了,我和他要是有迴旋的餘地就不至於離婚了。」所以,大不必擔心。
這是她的解釋,非常有說服力,短小精悍。
「不說他,說我倆。」他解開安全帶轉身面對她,「叄叄,我們是一路人嗎?」
「哪方面?」
「男人和女人。」
簡而言之,他想問的就是他們這樣交往下去,會走上那條幸福的路嗎?
丁叄叄點點頭,給出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
「是沒想過,還是沒信心?」他問。
丁叄叄抿了抿唇,說:「我今年二十八歲,從二十歲上手術台算起,我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手術不下千例,但我依然沒有辦法在手術前告訴病人家屬,手術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方致遠說:「你是一個好醫生,毋庸置疑。」
「但即使是在我最擅長的領域,我也沒辦法給出確定的答案。」丁叄叄抬頭,眼底有暗流涌動,她說,「感情的事情我更不擅長,也就更給不了你要的答案了。」
她看起來像站在高嶺的小白花,優雅美麗,高傲遺世,但同樣也是孤零零的。
方致遠伸手,攬她入懷。
「叄叄,你這樣我很有負罪感。」他心疼的摟著她,不忍看她被自己逼迫的神情。
「明明是我的問題,你這樣說是想顯得自己很大方嗎?」她笑著問他。
方致遠鬆手,捧著她的臉注視著她,「叄叄,我一直很大方的。」
你的前夫,我允許你心裡有他的位置,這樣還不算大方嗎?
丁叄叄收斂了笑意,輕揚眉毛,那股高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傾身向前,擰動了車鑰匙,打開中控鎖,然後拍了拍方致遠的臉蛋兒,說:「晚安,祝你好夢。」
她翩然離去,讓人有種莊周夢蝶的感覺。
方致遠坐在原處沒動,對於他來說,喜歡上丁叄叄這樣的女子就預示了他將遭受人生的各種挫敗。
一個敢揮淚斬情絲的女人,你敢寄望於她是什麼溫柔小意的人嗎?
丁叄叄洗了個冷水臉,看著鏡子裡的冷臉,說實話她自己都有些消化不良。
這樣冷漠的一張臉,真讓人不敢相信會有男人追著她跑。
睡覺前,丁叄叄接到了自己母親的電話。
「聽說戴憲回來了?還住在你們院?」她開門見山,絲毫不顧忌她微微起伏的心湖。
「嗯。」
「我明天去看他,方便嗎?」
「不太方便。」
「嘿,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隨您便吧。」
「我熬點兒排骨湯,你順路帶去?」
「媽,你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丁叄叄放下書。
「好了好了,我自己去。」丁母趕緊掛了電話。
上一次把丁叄叄惹怒還是在兩年前,結局是讓自己喪失了一個優質的女婿。丁母現在是怕了她了,感覺這一個女兒比上面兩個兒子都還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