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了此信,久久不能平靜,不一刻淚水已奪眶而出,心裡只有一個疑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師父!」其實這已經等同於將我逐出師門,還有阿奇,難道你也忍心棄我而去?如此一來,我又成了孤兒,只覺得這天地之間竟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內心又生出一種淒涼之感。
鍾離先生熱情招待我們兩個,酒桌上,我喝的酩酊大醉,與鍾離先生盡聊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鍾離先生卻總是微微笑著,似乎能夠洞徹我的內心,他數次勸我放下感情糾纏,順其自然。其實我何嘗不想,只是心中總有些東西放不下,我的師父待我如同親生兒子,阿奇與我相處這麼久,我們之間彼此已生情誼,這時候突然離去,我的內心總也有些接受不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醉眼朦朧,酒入愁腸,卻難消心中煩悶,倒在桌上大哭一陣,忘憂將我扶進了屋子,我倒在床上,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知過了多久,就感覺人事不知,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脆的鳥鳴聲從窗外傳來,格外動聽,我睜開眼睛,才知道自己睡過了頭,看窗外日光,已過了中午,而房中卻靜悄悄的,特別安靜,我出了屋子,只見客廳上留有一封信,我打開來看,上面寫道:
孫兄弟,老朽今日送忘憂姑娘回歸東海,她讓我轉述於你,請你不要掛念她,日後她修成正果,有機會進入「神道」,那時你們二人自可見面。
我緩緩放下信紙,只覺得心中空空的,似乎一切都已沒有意義,我緩步而出,走向街上,嘈雜之聲越來越近,整條街上人來人往,這些人大多已白髮蒼蒼,精神抖擻,想必已經在這裡修行多年。只有少部分年齡較為年輕。此時從街上傳來一陣熟悉的琴聲,正是昨天下午所聽到的聲音,琴音和諧悅耳,悠遠流長,我想要辨明聲音的來處,卻根本無法做到,這聲音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令我無從辨別。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落雪的街道上,嘈雜的喧囂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漫無目的的行走,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天下之大,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所?難道我要回到曾經的國師府,繼續做我的「袁天罡」?但是這個想法馬上就被我給否定了,因為我實在不喜歡充滿約束的生活,況且我回去又有什麼意義?我當初受了玄宗皇帝的賞識,進入官場,與當朝臣子打了多年交道,朝中除了姚崇、宋璟,張九齡等忠良,其餘就是以楊國忠,李林甫為主的奸猾之徒,鍾離先生說,要得到成仙,就要放下前塵往事,排除內心的雜念,與世無爭潛心修煉。
看來此話不假。如要回去的話,我便很難得道成仙,那時候再也難以和忘憂見面,看來我唯有放下雜念一心修煉,日後才有機會與忘憂相見了。想到這裡,我內心反而生出一股強烈的修煉欲望,人間的事情再與我無關,安祿山造反起兵,成王敗寇,他殺人越貨,放火搶劫都是前生宿命使然,於我也沒有關係,我只是孫牛!一個天地間再普通不過的孤兒而已,我沒有拯救世人的情懷,也不必去做什麼偉大的盛舉!
這麼想著,內心輕鬆了很多,此時琴聲又一次戛然而止,與上次一樣,我的內心又被揪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彈琴之人出了什麼變故,何以每一次都突然停止,好像弦斷一般?這時前方卻突然有幾個白髮仙翁騰雲駕霧而來,他們瞬間就從街市的東頭飛到我面前,大喝一聲:「讓開!」話未說完,我就感覺嗖的一聲,從我的眼前掠過,我回頭望去,他們很快消失在前方街市的盡頭。
我一時好奇心起,就運起了金丹,施展輕功追了過去,金丹壓在我的膝蓋之上,在我狂奔之時,毫不費力。只見剛才的幾位白髮仙翁已經飛到了城外的曠野中,這曠野極大,他們總共五人,落地時同時圍在了一起,這五人長相都很相似,皆是鶴髮童顏,面目紅潤,我看見他們中間似乎還有一人,此人坐在一個石凳之上,手中握著一具古琴,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兩天所聽到的琴聲出自於他,我靠在一株蒼松旁邊,遠遠地看著他們,他們似乎並不理會我的存在,而是和中間的琴客說話,這琴客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鶴髮童顏,面目光澤如少年之人。想必是多年修煉的結果。
只聽其中一個白髮仙翁說道:「三哥,我們六兄弟是生死之交,曾經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我們有機會一起享福,你何以推辭!」只見這個琴客並不做聲,只是緩緩的撫摸著懷中的古琴。另一個白髮仙翁說道:「三哥,當年我們六兄弟在人間雪原里修行,何等艱辛!後來終於得道成仙,修成正果,你卻為何突然與眾兄弟疏遠起來?」
他們幾位對著中間的琴客說話,一口一句「三哥」「三弟」,看得出,中間那位琴客與他們是結拜關係,並且排行老三,這幾位當初有金蘭之誼。
其中一位仙翁說道:「三弟,托塔天王是天庭里響噹噹的人物,我們一起投入他的麾下,有何不好?三弟啊,做大哥的求你了!」他說著竟然給中間的琴客跪了下來,周圍幾位仙翁趕緊去扶他,此人卻倔強不肯起來。
此時一切的原委都已清晰,這幾位原是生死之交,他們在人間修煉多年,最終一起得道成仙,在仙界機緣巧合之下受到了「神界」托塔天王的器重,想要請他們入天庭為官,但是這位老三卻並不願上天為官,於是發生了此時的一幕。
而此時我卻暗暗佩服眼前的這位老三,他不像其餘五位兄弟一樣熱衷天界權勢,頗有傲然出世的骨氣,與我的義兄李白非常相像,我從心裡佩服這樣的人,似乎眼前這位仙翁就成了我的義兄,我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們依舊旁若無人的勸說老三,而老三卻怎麼也不肯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