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車庫到家門口的這段路,許枝走得十分煎熬。
她難洗自己刻意拖慢步伐的嫌疑,試圖讓行刑的那一刻來得遲一些。
但她面色半分不顯,甚至在用鑰匙打開門的下一秒得體一笑:
「進來吧。」
語調輕快,像在歡迎。
陸放戴著口罩,神色難辨。
室內的靜寂被打破,因為房間沒開燈光線很暗,許枝剛來還不熟悉這裡的開關分布,她打開手機電筒沿著玄關摸索。
黑暗中,腳下的步伐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絆到,她身形不穩得趔趄一下。
窸窣的響動在光線不足里異常明顯,許枝只聽「砰——」一聲後,一道占據絕對強勢的氣息不容分說闖入她的領地。
面前是牆壁,她的腰肢被他掌著,整個人呈被包裹的姿態被他禁錮在懷,頭頂上方的濕熱粗重的呼吸幾乎將她自己的完全覆蓋。
他的掌心和身軀如此灼熱,隔著一層薄薄衣料源源不斷傳來的熱意幾乎讓她一動難動,忍不住身體發軟。
距離太近,擂動的心跳一時之間難辨彼此。
許枝還拿著飯盒,艱難側過身單手抵著他,咽了咽口水,顫抖聲線:「我我沒事。」
「嗯。」
他的音量很低,縈繞在她耳邊,像勉強從嗓子裡逼出來。
陸放感受周身的清涼,久久沒有動作。
他應該鬆手,是她沒有見死不救,願意在這個時間將他帶回家。
她一片好心,他又怎麼能將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反倒讓她成了引狼入室的懵懂綿羊。
他該鬆手的。
但他扯下口罩。
他好像被燒糊塗了。
「嗚——」
短暫又急促的嗚咽。
許枝的眼神渙散一瞬,等她感受到唇瓣處被含吮的力道,她幾乎不可自遏地瞪大眼。
她的下頜被他一隻大掌輕易反鉗,另外一隻在她腰間作祟的力道也從握變成了牢牢圈箍。
她的鼻息被滾燙的噴薄填滿,下巴也隨著動作被短短的胡茬若有似無地磨蹭到。
他太燙了,皮膚、呼吸還有其他所有,等許枝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在接吻,理智就已經在他的體溫下分崩離析。
緊繃的軀體逐漸泄了力道,她圓瞪的眼也像難以承受,在他的兇狠里顫抖著闔上。
他一下一下碾著拉扯她的唇,她無力地攀上他的胳膊,不知不覺唇齒大開。
他仿佛受到鼓勵,體溫再度升高。
等那道熱息貪婪又強勢地鑽入口腔時,許枝整個人狠狠一顫。
她的小舌呆愣著給不了任何反應,脊柱流竄的酥麻幾乎讓她無法站住身體。
可是她舒服到空白的大腦讓她知道自己實在算不得無辜。
陌生的一切讓她又羞又怕,眼眶沁出濕意,含混不清中,她溢出一聲微弱的哭腔。
陸放動作一僵,仿若從夢境中驚醒。
相連的銀絲垂落,陸放終於停下放肆,鬆開對她的拘押向後撤離幾步。
時刻清醒理智的大腦像被裝了發條運轉艱難,陸放在竭力平穩呼吸中握拳抵開了牆壁的開關。
燈光乍亮,許枝難以適應地眯起眼睫,殊不知自己此刻臉蛋潮紅耳根發熱還有眼裡瀲灩的水光,十足凌亂的模樣就這麼被面前的人輕易看了去。
陸放迅速移開眼,嗓音粗啞:「抱歉。」
他想說是自己腦袋被燒到不清醒,但他實在無法用這個理由為自己的私心做辯解。
許枝還沉浸在慌亂里,錯開目光不敢看他。
「你你你你你發燒到精神錯亂趕緊吃完飯回去吃藥吧。」
她甚至貼心地擅自替他找到藉口。
陸放無聲勾唇,眸底划過自嘲。
他隱忍地再度壓制呼吸,轉過身掏出煙盒火機:「你先吃,借你陽台一用。」
許枝垂眼不置可否,徑直提著保溫桶向餐桌走。
伏天的夜晚即便微風盪起,也難以叫人感受到清涼。
陸放倚靠著欄杆伏低上身,掌心攥緊火機安靜地平復心跳。
一根煙被點燃,他只草草吸了兩口。
大部分時間,它只停留在他骨節分明的指節之間氤氳消隱。
褲子是硬挺的面料,他不可避免地被繃到發緊。
即便這具身體從未有過嘗試,但他又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他不禁對自己生澀的反應感到好笑。
許枝打開空調,將疊起的飯盒一一擺好,保溫效果似乎不錯,飯菜騰起的熱霧伴隨勾人食慾的香味。
她輕手輕腳從餐桌下拉出一條椅子,率先坐下來拿起筷子。
良久,又紅著臉飛速看了眼陽台的背影。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剛才的片段。
她自欺欺人下了決斷,實際她無法搞清楚這個吻應該從何而來。
她腦子裡一團亂麻。
單純只是因為視線昏暗、氣氛推著他們往前走嗎?
可她有須臾的清醒,完全可以推開他。
而且,他還那麼會吻。
陸放從陽台回來,就看見許枝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細眉緊蹙在一起。
他不動聲色扯出離她最遠的一張椅子。
許枝聽見動靜對上他的目光,臉上的埋怨一目了然。
他怔了一下,喉嚨乾澀地解釋了一句:
「感冒有點嚴重,離太近怕傳染給你。」
剛說完,他自己都被自己蠢到。
許枝也不出所料露出了嗔怪的目光,嘟囔道:「你現在知道會傳染了,剛才你」
咬了咬牙,像不齒提及,硬生生又止住。
陸放偏過頭咳嗽幾聲,欲蓋彌彰。
許枝終於想起他現在確實還是個病人,壓住心底的怨氣,給他遞了雙筷子。
語氣硬邦邦的:「趕緊吃。」
那張巴掌大的酡紅小臉寫滿了羞惱,陸放被體內高溫牽動的神經兀自一抽。
「許枝,你有感覺的,對嗎?」
他的話音很輕,但不似往日的試探和彬彬有禮,一句問話被他講出篤定。
許枝剛整理好的心又亂到一團糟。
她垂眼握緊筷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已經往後退一步,按照成年人的默契,他也該順應她的腳步,跟著一起往後退。
但陸放沒有,落向她的視線堅定又熾熱:
「你不是無動於衷。」
「告訴我,你在顧慮什麼?」
許枝被問到心驚,剎那間,她終於想起產生今晚這場會面的最初理由。
她抿唇,釐清思緒,隨即對上他的目光。
「陸放,你知道我的身體狀況,看見過我伯母對我的態度,是嗎?」
「我不知道你著急結婚的理由,但是我的情況你應該了解,我和你,絕對不會是一樁好姻緣。」
不知是不是空調溫度調得太低,這會她竟然感覺有點冷。
「你應該不知道吧?我爸媽在我初中的時候意外去世,從那之後我就在過寄人籬下的生活,我的家庭情況非常複雜,加上生病,現在我光是照顧自己好好生活都已經非常艱難了。」
說著,她不禁又想起自己畢業前撞見陸放給別人塞情書的那一幕。
他和她從來都不是一種人,他恣肆隨性,喜歡和在意絕對不會和她一樣只安於埋藏在最心底。
如果說,高中時期的她和陸放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重逢後他從高處跌入泥潭,也只是讓這兩條平行線的垂直距離近了些。
她無從揣測他的提議有幾分鄭重,亦或有幾分得過且過的隨意,但她不能不顧一切捧著自己一顆難以安放的心去賭。
其實大部分時候她都看不透他,她也不再是可以義無反顧不做權衡的年紀。
無法掌握規則的遊戲,她沒有資格入局。
「別人可能都會有的試錯成本,我並沒有,這點,你能明白嗎?」
餐廳的頂燈將她的臉頰照得瓷白、純潔,許枝的語氣很輕,她把過往那點對他的戀慕小心翼翼地埋進了平鋪直敘的話里。
陸放望向她,好半晌沒有動作。
許枝以為他被自己難得的吐露怔住,眼中有幾分黯然,隨即又是自我安慰的慶幸。
她深吸一口氣,換上輕鬆的口吻。
「好啦,你讓我好好考慮,現在我也給你答覆啦。」她頓了頓,像若無其事:「趕緊吃吧,飯菜真要涼了。」
她假裝用力地夾菜,硬生生將眼角的澀意克制住。
真是沒出息,明明是自己決定要拒絕,這會又是自己垂頭喪氣。
只剩下出風口的涼氣在許枝心頭獵獵作響,沉甸甸的心緒讓她在靜謐里恍惚。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你說的這些,是對你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許枝抬頭,看向陸放眼神複雜。
無論對誰沒信心,又有什麼區別嗎?
「你以為,我是著急結婚,是嗎?」
硬朗的五官此刻陰晴難辨,許枝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氣氛實在僵硬,她為了緩和已經做了努力,此刻只能別開眼,一言不發。
陸放徑直站起身,一貫沉穩的人此刻竟然有些重心不穩。
他伸出大掌揉了揉眉心,這麼多年他的身體素質一直保持最佳狀態,但此刻只覺身體裡的高溫快將他燒到神志不清。
他鬆了松領口,盡力壓制好破土而出的煩躁,冷靜開口:「你所擔心的一切,我都明白。」
「我會給你最充足的保障,許枝,我們領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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