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走了之後,氣氛莫名變得低沉起來,儘管韓五樓轉醒是個很好的消息,但是對於明州身上的未知數讓所有人都掛心。筆硯閣 www.biyange.net
不過,掛心明州的這種心情是有輕重之分的,比如,對於景月來說,明州的去留對她來說只算是一個值得感激的小插曲罷了,她最高興的事情還是韓五樓轉醒這件事。
儘管韓五樓每天醒著的時間並不長,他還是需要大量時間去休息,但是這對於景月來說已經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她開始收拾打扮自己,又慢慢變得活波起來,除了每天圍著韓五樓轉這一點之外,其他的都慢慢恢復成了原樣。
對於景月的這番轉變,最高興的自然還是景星了,他原本考慮向皇上上、書,說清楚這邊的情況,好免於回京,但是離京城的路並不遠了,皇上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
看來,魏蕊到京城的這一遭,是走定了。
重華對男人還是有些害怕,大部分時間都自己待在屋子裡,丫頭教她學大殷的語言,莫問名每隔兩個時辰去檢查一次,除此之外,基本不和別人打交道。
魏蕊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她,便找景月打發時間,可沒想到,到了景月那裡,卻奇怪地發現景月正在給韓五樓餵粥。
即使韓五樓整個人都顯得很蒼白,魏蕊仍然能感受到他眼神里散發出來的惶恐,仿佛魏蕊來的正是時候,救他一命似的。
果然,也許是不好意思,魏蕊一來,景月便放下了碗筷,衝著魏蕊嘿嘿一笑,不經意地解釋:「他拿不住碗。」
「哦。」魏蕊應一聲,搬了歌凳子坐在一邊,左右瞅了瞅,然後說,「王爺不是給你們這裡支使了一個丫頭嗎?丫頭呢?怎麼不做事?趕明我跟王爺說下,讓……」
「你沒事嗎?」景月打斷她的話,不動聲色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魏蕊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從屋子裡面拉了出去。
站在門口,景月讓她要是忙的話就去忙自己的事,魏蕊自然不干,她自己一個人閒得發慌,所以總是想明州的事情,想的怎麼都靜不下心,當然要找人說說話,排解一下了。
但是景星被縣令叫去不知道忙什麼去了,重華根本不出屋子,莫問名張口閉口都是草藥頭蓋骨,動不動就忘了自己是個男人的事情,老是很隨意地就在魏蕊面前換衣服,魏蕊被逼得沒辦法了,就只剩下景月可以找了。
再加上,她有件事情想要確定。
不等景月反應過來,魏蕊反倒一把拽住她的手,將她拽到了一邊,景月憂心屋子裡的韓五樓,頓時便有些不情願了。
魏蕊見狀,便故意道:「對了,不知道你那個心上人關清現在怎麼樣了,你打算回去之後怎麼繼續追他呢?」
景月頓時皺緊了眉頭,不高興道:「這時候說這些做什麼?」
見她明顯有了抗拒的意思,魏蕊便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而景月則是一點也不放心將韓五樓一個人放在屋子裡,只說了這麼一句,便嚷嚷著要回去照顧人了。
不巧的是,莫問名剛好過來給韓五樓換藥,將她給擋在外面了。
借著這個機會,魏蕊乾脆打算問清楚景月的意思,她想知道景月打算以後把韓五樓怎麼辦,如果還是以前那樣,就沒必要現在這麼照顧了,不然受傷的還是韓五樓。
景月難得沉默下來,她自然知道魏蕊是什麼意思,事實上,韓五樓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一些,侍衛對主子的態度和侍衛對喜歡的人的態度是不一樣的,說到底,這次地震,即便韓五樓沒有那麼努力地保護她,頂多就是失職的事情,降級或者其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而他不顧一切地去救景月,足以證明在他心裡,景月是什麼樣的位置了。
雖然景星被重用之後,宮裡的人幾乎對自己都是有求必應,但是景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皇家來說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如果沒有景星,她皇兄是不會將自己放在眼裡的。
她的存在其實就是牽絆景星的作用,現在這一幕或許很久之前就是皇兄期待的事情了,只是景月沒想到,她會看到韓五樓的真心。
除了王兄,沒有人用命護過她。
那時候她的宮裡進了蛇,她大鬧一場,攪得皇上也不得安寧,下令不抓住蛇就砍那些人的頭。那些人瑟瑟發抖地拼盡全力地尋找著那條可能早就已經逃走的蛇,沒有人注意到,那條蛇就藏在景月自己的袖子裡。
因為那些人都是為了活下去而聽她的話的,沒有人是真的關注她且關心著她的,他們想辦法討她的歡心,好討一些好的值錢的東西,於是他們努力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卻一次也沒有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見關清是在宮裡的元宵會上,那天宮裡來了很多的外人,而關清一出場,就立刻奪得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可是讓宮裡幾乎所有女人都犯花痴的人。
關清長得是真好看,景月甚至懷疑過,關清走到這一步是不是他那張臉給了他極大的幫助,但是她沒敢問過。
明明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景月卻一個喜歡的人也沒有,聽著宮女們因為自己的小心思或喜或怒,她覺得自己也該找個人喜歡才行。
所以,關清便成為了她的人選。
她很認真地引起了關清的注意,因為身份的緣故,關清對於她來說並不會和其他人那樣遙不可及,反倒是她有著很大的優勢。
不過這個優勢也僅局限在,她能多見關清幾面,說話的次數雖然也能多一些,但是關清並不是沒回都能給回應。直到後來,她忽然發現,就算是她的身份也無法將關清強硬招做自己的駙馬,因為就算是貴為一國之君的她的皇兄,有時候也得聽關清的話。
這個發現讓她失落了好久,也慢慢地開始對關清有了不喜歡的情緒,但是因為之前的表現過於明顯,所以宮裡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求而不得,所以才惱羞成怒,變得處處找關清的茬了。
就連她最親近的王兄,也是這麼認為的。
故而,韓五樓這麼認為,景月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對韓五樓產生異樣感覺,大概是他找到自己袖子裡頭的蛇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忙著找這條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畜生的時候,只有韓五樓站在景月跟前對著她說,即便青蛇無毒,咬一口還是很疼的,公主何必將它放在袖子裡呢?
景月那時候驚訝又尷尬,伸手就給了韓五樓一巴掌。是惱羞成怒,也是自己心裡頭的惡意被戳穿時候的惶恐不安。
韓五樓跟在她身邊時間還沒有很長的時候,便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愛好以及戳破了她所有捉弄人的把戲,所以在景月的宮殿,韓五樓經常挨打。
大家都以為是景月不喜歡皇上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只有景月知道,被一個人徹底掌控的時候自己有多慌亂,她並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情。
沒有人告訴她怎麼去愛去關心一個人,她之前學到的只有殘酷的現實,後來學到的只有旁人對她不分青紅的的順從。
最讓景月崩潰的是,韓五樓竟然私底下偷偷幫她製造和關清相遇的機會,這種行為不知道為什麼讓景月特別生氣,每次韓五樓做這種事情,都要被景月狠狠諷刺一次,沒想到韓五樓不僅沒有收斂,甚至還習慣了。
而更讓景月無所適從的是,但凡韓五樓跟在她身邊,旁人一根頭髮都別想傷害到她,相對而言,因為他太愛瘋鬧,所以她原本該受的傷全部傷到了韓五樓的身上。好幾次轉危為安,也是韓五樓豁命救的。
包括這次的地震,因為韓五樓在身邊,所以景月根本就沒有害怕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只要有韓五樓在,她就一定不會受傷。
可是看到因為護著她而被橫樑砸中的韓五樓,頭上滲出血跡,慢慢閉上眼睛的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韓五樓是個人,不是神,他也會受傷,也會死。
那一刻,她的腦海里難得浮現出,第一次見韓五樓時候的樣子。
韓五樓的模樣比不上關清到也算是標緻,因為拉得一手好弓,而被皇上賞識。景月第一次見韓五樓的時候,正是她抓兔子的時候,那兔子一竄老遠,追得她狼狽不堪,韓五樓便用一根箭將兔子釘在了地上。
她大哭大鬧,說韓五樓把兔子殺了,要殺了韓五樓,可韓五樓只是冷靜地將那隻兔子提到她跟前,輕聲安慰說:「屬下只是射中了它的耳朵,並沒有殺它。」
景月半信半疑地將兔子接過來,那兔子一蹬腿嚇得她大叫一聲扔了出去,再抬起頭,便見韓五樓正衝著她笑。
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她而高興。
魏蕊當天夜裡就去纏著皇兄,將人給她了,但是她當時並不知道要珍惜。
如今,經歷了這些,也該好好想想這些事情了,韓五樓是不會懂這些的,如果她繼續沉默不言,可能韓五樓哪天就會為了她默默死去。
她要他活著,韓五樓得活著才行。
於是半晌之後,景月才對著魏蕊道:「我對關清,早就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