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師 7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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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大人！凌霄大人——！」

    細小的白色霜晶還未從狸尾獸皮材質的青灰色帳篷外層消融蒸發，小棕狼利姆充滿朝氣的聲音便已經在外頭輕快的響起。睜開眼，銀白色的巨獸輕輕抖落了下渾身的皮毛立起四肢，回頭望了眼床上長發散亂，蜷縮在毛皮堆里仍沉沉睡著的凌霄。

    不知道他昨晚又是何時才睡下的。

    「凌……」

    渾身的棕褐毛髮捲曲亂翹，猶自在那咋咋呼呼的利姆下一刻就被捏住脖子般消了音，圓溜溜濕潤的眼睛緊隨著自帳篷內踱步走出的羅勒而轉動，忽地，反應過來般『嗷嗚』歡叫了一聲，簡直是飛撲一樣立刻黏到了他近前。

    「羅勒大人！是羅勒大人嗷嗚嗚~~！教、教我怎麼一個人就打敗針刺火焰蠍吧——」

    清晨微冷的空氣中，筆直沐浴在朝陽下渾身毛髮閃亮耀眼的巨狼金眸如電，神駿非常。而早已經把母親再三叮囑過，不要與羅勒大人過分靠近的話語拋之腦後的利姆，因未成年而小了一號身體親昵地挨蹭著偶像團團轉圈。

    行蹤飄忽神秘的羅勒並不常在部落內露面，難得一次相遇，利姆恨不得變成根小尾巴黏在對方身上才好。比起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上一代人，崇尚強者為尊的巨狼族年輕一輩們則來得更為坦率和直接。

    「不要吵。」

    退開一步，試圖擺出威嚇表情來嚇退眼前這吵鬧的小傢伙，可惜的很，在面對利姆的亮晶晶必殺眼神時，羅勒同樣毫無懸念敗下陣來，「凌霄他……還在休息。」

    「哦，好的……」聽完，小傢伙頗懂事的將聲音壓低幾度，卻又忍不住興奮的開口小聲道：「那麼羅勒大人，教我——」

    「那個不行。」毫無商量餘地的一口回絕，小傢伙還太年幼，對上帶有猛毒的凶暴火焰蠍太過危險。

    「我到東面遺蹟之丘看看。」

    別彆扭扭留下這樣一句話，羅勒便對眼前這根身量未足的小尾巴視而不見，甩開步伐疾馳著遠去了。只餘下利姆傻愣愣立於原地，在那沒頭沒腦的呆想。

    遺蹟之丘……不是在半人馬的領地內嗎？

    那片光禿禿、丑兮兮，與巨狼荒蛇兩族領地都接壤的小山包有什麼好看的？昨天倒是聽說，好像在那發現了全新的泰勒斯之眼來著……嗯？欸？咦？

    咦咦咦——！

    「等等我啊，羅勒大人！我要去我要去~~」

    仍是孩子跳脫的心性，利姆儼然已把他早前來這裡的初衷忘記的一乾二淨。拉開嗓門竄起身，也顧不得什麼聲大聲小，翹著一身天然卷的皮毛就箭一般追了出去，只餘下空蕩的回音仍在原地徘徊不散……

    而羅勒跟利姆離開不久，帳篷內，窩在溫暖的泥沼狸尾獸毛皮中的凌霄就迷迷糊糊睜開眼，臉上神色仿佛仍膠著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界，茫然了許久後似乎才開始真正清醒。

    視線打量了周圍一圈，沒看到人凌霄便起身下床，簡單整理了下身上布袍，再費力的將那頭長及膝蓋的黑髮梳通、編好。

    好在熟能生巧。

    地球生活的27年都是一頭清爽短髮，可惜來到這世界，偏差便不斷的冒頭出現，對於無論怎麼想方法弄短，一覺醒來就恢復到膝蓋長度的這滿頭長髮，就讓凌霄煩惱了很久。

    端起水杯跟陶盆出門右轉來到帳篷外貯水的石缸前，把用泥沼獸尾部毛髮製成的牙刷沾上牙粉簡單洗漱後，凌霄邊想著今天的菜單邊回到帳篷。

    多年在外求學工作，對於烹飪凌霄倒很是得心應手。

    「要是食材種類再多一些就好了……」

    將處理乾淨的野菜同火鬣蜥肉一起，加入自己採集研磨好的紫蘇香茅胡椒等香辛料和粗鹽調味後，放進石鍋燉煮。順手又把切碎的少量醃紅雉肉、香椿芽拌入鬣蜥蛋液和海拉曼塊莖粉中，攪拌成糊狀，在用火焰符烤燙的石板上塗上動物油脂，快速的做了一些薄麵餅後裝盤。

    從陶罐中倒了一杯燒開的白水就著香軟的麵餅，凌霄簡單吃了一頓早餐。

    大陸上種類數目繁多的空間裂隙，是目前泰拉現存的住民最重要的生活食物來源，但比之其中千奇百怪危險未知的野獸或植物，海拉曼花塊莖、火鬣蜥肉、紅雉肉、燈草、泥沼狸尾獸皮等等這一小部分相對可以安全使用的資源，也僅僅能夠維持溫飽罷了。

    成熟穩定的泰勒斯之眼中往往產出豐厚，卻一定伴隨著同等量的風險。大陸的住民依賴著各種裂隙提供的資源生存，卻又不得不時刻與其中不斷出現的危險進行戰鬥。這種敵對又不得不依賴的共生關係，造就了泰拉大陸今時今地於凌霄眼前呈現的奇異風貌。

    稍作休整後，回到石桌前將昨夜看完的幾冊書籍小心裝包背上肩膀，凌霄很快出了門，目的地則是靠近聚居地西北中心位置，巨狼族先知吉吉的獸皮帳。

    淺金色朝陽下，清晨冰冷的空氣漸漸升溫，一路上都能看到早起準備食物或做著出獵前準備的狼族獸人，而無憂無慮的幼小孩子們，則成群結隊的在路邊或是帳篷間四處嬉戲打鬧。

    作為擁有上萬人口，目前狼族最大一個棲息地的巨狼城，坐北朝南修建在一片地勢起伏平緩背風的向陽坡地上。堅固高聳的圓形礫岩城牆環繞巨狼城外圍，東西、南北走向的兩條黑色礫岩大道呈十字型貫穿整座主城，大大小小的分叉路蛛網般遍布分散，連通著大路上下左右的四塊獸人聚居地。

    與東南、西南兩塊普通狼人住地不同，東北區域是狼族獸人們重要的祭祀儀式之地，而西北方則居住著現今巨狼族族長及長老等地位較高的獸人們。

    沿著南北大道緩緩向上，凌霄需要步行穿過空曠的中央廣場——節慶日或有重大事件決定時才會使用到的地方，如今只是零星擺著一些交易販賣物品的簡陋攤位。大約有十分鐘路程後，才終於遠遠看到狼族先知占地頗廣的長方形帳篷的輪廓。

    與普通獸人住所不同，位於西北區域住地的先知行帳，其淺黃的弧形頂部捆綁裝飾著特別的野獸長牙與彩色鳥類羽毛，華麗的帳篷外甚至還有四處巡察的武士與哨衛。

    「早上好，蜜雅、薩狄斯。」

    解下腰間的石制通傳令牌，凌霄溫和招呼著向守衛在帳前的兩名獸人戰士遞了過去。

    「早上好，使者大人。」

    被稱呼為薩狄斯的中年男性戰士只是禮貌的淡淡頜首致意，那雙蛇類般濕冷的雙眼仿佛看著凌霄，又仿佛什麼也沒看。倒是旁邊那個有著一頭捲曲及肩棕發，身後背一柄碩大重劍名為蜜雅的女性狼人，在接過石牌的同時向他熱情的回以了問候。

    「請稍等，先知他還在冥思——」

    在外護衛的蜜雅話音未落，就聽得帳篷內人聲伴隨著一片嘩啦哐啷雜物倒地的聲音響起，「是凌霄嗎？快、好痛！蜜雅，請使者大人進來——」

    隨即又是一陣嘩啦啦雜物傾倒的聲響。

    「……」

    薩狄斯定定的眼神微動，蜜雅則雙手微攤，表情頗為尷尬。交還令牌，向左右兩邊支起帳簾，年輕的女性狼人戰士無奈欠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退讓到一旁。

    收起石牌會意一笑，凌霄也不多言便邁步走進帳篷內。

    裡面寬廣的空間光線明亮，頭頂高開的天窗讓晨光毫無阻礙照射進來，而被支撐加固的淺黃色帳篷壁上，甚至還殘餘留有幾支前夜未曾燒盡的火把。

    「早上好，先知大人。」

    小心繞行過一如既往散亂堆疊在石架高台地面各處的捲軸書冊，以及不時從腳下冒出來、裝有不知名粉末或液體的石缽石碗，凌霄總算一路有驚無險循聲來到帳篷右後方。

    「這是前段日子向您借閱的書，我——」

    手中的書被/乾脆利落『刷』的抽走丟到一邊，還沒來得及抬頭看清對面人的模樣，凌霄就被拉著手腕，拖進了以重重獸皮布簾隔斷開的帳篷另外一端。

    而猶自抖動不休的布簾外，一堆高高摞起，在黑岩地面上顫巍巍維持著微妙平衡的書冊，因為幾本冷不防飛來的書籍額外的重量，再度嘩啦啦傾垮散亂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