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子,你別急,聽我細細跟你說。」葛氏把話從頭說起,「你知道的,趙王和王妃一共兩個兒子。大兒子從前年就被皇后收養送去宮中了,如今只有小兒子在跟前。」
這件事人盡皆知,當今聖上無子,便挑選皇族中聰明俊秀的子弟數人,接入宮中教養。
目的是什麼,雖未明說,眾人心裡都清楚。
其中趙王妃本就是皇后的親妹妹,皇后將她的兒子接進宮收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爺和王妃自然是對小兒子更加疼愛,可是這小世子先天便有些弱,時常肯病。
王府自然是想盡了法子,求醫問卜,無一不到。
這些年不止一個人說過,這孩子是有佛緣的,須得想法子化解。於是買了替身兒送到廟裡,想著這樣就會好了。」
所謂的「有佛緣」,是一種隱晦的說法,實則指一個人命里有說道,或是體弱多病,或是有災有難,總之是輕易長不大的,唯有出家方可解。
可這天底下有幾個人願意出家的?尤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於是便有了「替身兒」一說,也就是尋個人替自己出家,一般人家都是花銀子錢買窮人家的孩子送去廟裡做和尚或道士,這事情並不鮮見。
比如宮家大老爺就有替身兒,跟他年紀差不多,已經是廟裡的主持了。
「可是這麼多年王府都不知道買了多少個替身兒,小世子依舊病弱。
前些時候又大病了一場,說起來實在兇險,把王爺和王妃都給嚇壞了。」
「我前些日子也恍惚聽說來著,春天容易犯舊疾,可得當心。」宋氏插了一句。
「恰好有終南山來的高人,王爺便請進府里去,詢問小世子的病。
高人說尋替身兒出家原是不錯的,只是王爺家的小世子太過於金貴,不是尋常替身兒就能管用的。
須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且不能是貧苦出身,否則壓不住。
王爺和王妃聽了也是為難,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誰又會無緣無故把自家孩子捨出去呢?
又何況便是有想舍的,也未必就能對得上。」葛氏說到這裡,宋氏其實已經明白了大半兒了。
「我記得王爺家小世子是重陽節生的,屬猴,」宋氏說,「嫂子的意思是讓宮長安……」
「是啊,妹子,你聽聽我剛才說的,這不就等於是命里定的嗎?
放眼望去,也只有他了。
要是能把這個孩子捨出去,王爺和王妃一定會想盡辦法保全你家老爺的。
先前是咱們求著人家,能有多大情面?不過是當個貓兒狗兒施捨可憐罷了。
可若是把這孩子送去做了替身兒,可就不一樣了,那就是咱們對王爺家有恩,又哪會不盡力的呢?
再者說皇后娘娘收養了王爺的大兒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小的長不大?連陛下也是看不下去的。」葛氏分析得頭頭是道。
這時之前打發去東院兒的丫鬟回來了,稟告道:「小夫人,大太太說了,老太太吃了藥又睡下了,不便見客。多謝舅太太的好意,說讓小夫人留舅太太在咱家用了飯再走,她一時不得閒兒,改日再同舅太太敘話。」
「知道了,你下去吧。」宋氏淡淡地應了一句。
葛氏笑著說:「見不見的不打緊,心意到了,老太太知道了就行了。」
「這事我哥哥知道嗎?」宋氏緊著問,她現在全副心思都在這上頭。
「怎麼不知道?還是他跟我說的呢!只是他來不方便,所以急著把我催來了。
王爺說了,若真能找到合適的人,必要重重的酬謝。」葛氏說,「好妹子,你是個聰明的,必然知道孰輕孰重,也知道該怎麼辦。」
宋氏想了想說:「這件事需得從長計議,畢竟那是溫鳴謙的兒子,縱然我願意了,她卻必然不願意。」
「我想胳膊總拗不過大腿去吧?」葛氏笑了,「多的我也就不說了,我家的小丫頭多半兒也醒了,我得回去了。」
她的小女兒也不過才兩個月,正是離不得娘的時候。
「多謝嫂子來告訴我這麼要緊的事,」宋氏說,「我也就不虛留你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說這麼客氣的話?我再叮囑你一句,千萬保重自己的身子。你現在肚子裡還懷著呢,若是有什麼好歹,虧損的是你自己的身子。」葛氏說。
「我知道了嫂子,如今好歹算是見到了亮光,比之前一地裡摸黑強多了。」說實話,宋氏提著的心的確是放下來許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算是我沒白來一趟。」葛氏說著往外走,「你好生籌劃籌劃吧,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宋氏親自把她嫂子出門去,回來把多餘的人都打發了,只留楊婆子在跟前。
「小夫人,舅太太說的法子想來也是如今唯一有用的了。」楊婆子鼓動道,「況且這樣做對咱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說的對,咱們本來就是要把溫鳴謙母子清出門去的,」宋氏點頭,「她姓溫的之所以能留在這府里,主要靠的還是她有個兒子。
不管是老爺還是老太太,都要念在這一點上對她容讓三分。」
「沒錯兒,要是把四少爺給送出去了,她也就沒有了倚仗。況且她雖然可惡,但咱們最忌憚的還是四少爺。」楊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說。
宋氏和溫鳴謙爭奪的並不僅是宮詡的寵愛,更是正室的身份和家業。
有宮長安這個嫡子在,自己的兒子便只能是庶子。
縱然有宮詡的疼愛,這家業他連一半也繼承不到。
可如果沒有了宮長安呢?
就等於對溫鳴謙釜底抽薪,再不用怕她掀起什麼風浪了。
「說到底這是老天爺的意思,」宋氏笑得異常舒心,這是她從溫鳴謙母子回來之後笑得最舒爽的一回,「老爺遭了難,老夫人急得病倒了。
此時只要讓宮長安去做趙王府世子的替身兒,便可災消難解。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話是這麼說,不過老奴想著那溫鳴謙未必肯就範吧?她也知道這兒子就是她的救命藤兒,捨出去了下半輩子怎麼辦?」楊婆子想到往日裡溫鳴謙的所為,不禁有些躊躇。
「由不得她不就範!」宋氏冷哼,「除非她想再做宮家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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