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拷打宮娥太監的聲音聽得高凝珍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皇帝應允了蘇梓瑜的建議,真的將她身邊的人全抓起來拷打審問,這一次,她感到凶多吉少。
咬緊沒有血色的下唇,飄移的目光落在被蘇梓瑜抱在懷裡的一雙兒女,突然間她真的想要仰天長嘯,她親生的孩子居然是她人生的催命符,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是她做惡要付的代價?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下意識地都避開生母的眼光,已是大孩子的他們已經知道當揭開真相,生母必死無疑。他們做為高凝珍的孩子,依母親的心狠,以後不知道為了東山再起還會拿他們姐弟如何糟踐,而且還有十弟,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樣冤死。
感覺到懷中孩子打的冷顫,蘇梓瑜輕聲道:「不要怕,母后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們,母后會盡力救你們的十弟……」
兩個孩子更為依態地縮進她的懷裡。
朱翊側目看著蘇梓瑜的慈母樣,嘴角微微一勾,這樣的蘇梓瑜很能打動人心,伸手輕輕地撫過女兒的頭頂,「有父皇在,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這是自從母親失寵後,父親第一次展現出來的溫情,永安公主很是懷念,含淚地大眼睛看著父親點了點頭,「父皇,兒臣不怕,只要十弟能好起來,兒臣於願足矣。」
「我們永安真的是好姐姐。」蘇梓瑜讚賞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太后斜睨的眼光看著兒子與蘇梓瑜一家親的樣子,同樣是女人,同樣也是位居後宮至尊的女人,蘇梓瑜是真心還是假意,她焉能看不出來?這個她曾經以為以情為生以愛為重的孩子,終於也學會了這一套,這個變化,她談不上來是感到高興還是失望,曾經她希望她能變成這樣的人,但真正看到,這是忍不住有幾分唏噓。
輕茗一口茶水,她的目光看向跪在下面的高凝珍,在她四面楚歌無依無助的時候,還要看著曾經的枕邊人和她親生的一對兒女,跟另一個女人展現合家歡的一面,必定心如刀割。
只是,這樣的戲碼,她活了泰半輩子看得多了,也就不會再展現同情。
誠如太后所思,高凝珍看到這一幕,手指狠狠地摳著自己的手心,已經摳出血水來,她也沒覺得痛,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心痛的。
突然想起以前蘇梓瑜說過的話,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如果被揭穿那一天死去,她還會是幸福的,至少她的兒女沒有背叛她,沒有充當別人手中的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臟,讓她痛徹心扉。
蘇梓瑜感覺到高凝珍看過來的視線,在太后與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她微微一笑宣示著她的勝利。
高凝珍的臉色瞬間慘白,雙目充血,真想,真想掐死蘇梓瑜。
正在這時候,有人拉著滿身是血的宮娥進來,「皇上,有人招了。」
朱翊一聽這聲音,停下了與兩個孩子的互動,身姿坐正,「說。」
高凝珍立即看向這宮娥,這是她的心腹之一,頓時心提到嗓子眼裡。
「回皇上的話……」那宮娥有氣無力地道,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屁股止不住地生疼,她不求活命,只要不再折磨她趕緊死去就於願足矣。
在高凝珍痛苦地閉上雙眼的時候,她的親信出賣了她,不但說出了十皇子生病的原因,還包括了她假懷孕以及過往曾經做下的惡,一件件一樁樁,就連她曾經遺忘了的,在這一刻都被再一次放大,提醒著她因果循環。
朱翊額上的青筋因怒氣上升而凸了出來,早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善類,但也沒想到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她居然干下這麼多令人髮指的事情。
太后更是怒問出聲,這是她最關心的,「你用藥製造懷孕的脈象?高凝珍,是也不是?」
高凝珍知道大勢已去,但她還有家人,張嘴想要辯一辯,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都到這田地了,如何還能瞞得住假孕的事情?
太后氣極,她居然被這女人狠狠地耍了一道,被她利用來當保護傘,這是她當上太后以來再也沒有人敢做的事情,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去做了,不用人扶,她氣沖沖地走到高凝珍的面前,揚手就給了她兩巴掌。
高凝珍的耳朵在嗡嗡叫,被打偏的嘴角有一股血水流下,她也不敢擦去,只能磕頭求饒,「娘娘饒命,饒命啊,臣妾不是有心欺瞞娘娘……」
太后聽到她這求饒聲,更為憤怒,抬腳就往她的肚子狠狠一踢,這兒沒有皇種,她還有何顧忌?
高凝珍狼狽地爬起再度求饒。
朱翊一聲不吭,他的拳頭緊握,心裡的怒火不亞於太后,有股被人玩弄於手掌中的錯覺,他是皇帝,是大順朝的主宰,被一個後宮嬪妃如果欺騙,這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擺?
蘇梓瑜看了一眼懷裡兩個孩子蒼白的臉色,讓他們看著高凝珍挨打,並非是好事,畢竟血緣這東西很奇妙,保不准將來會留下些什麼隱患。思及此,她將兩個孩子抱出懷裡,交給身後的晉嬤嬤,「嬤嬤,帶皇子和公主回去……」
「母后,我們不走。」永安公主哽咽道,目光卻是落在狼狽不堪的生母身上。
七皇子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暴力沖刷著他幼小的心靈,更何況,這個施暴的人還是他的親祖母。
「你們回去,不要再看下去了。」蘇梓瑜正色道,「永安,你是姐姐,要保護好弟弟,拉著你七弟離開。」
「可……她……」永安公主忍不住雙眼流下淚來。
「永安,還記得來時母后問你的話嗎?」蘇梓瑜的神色越發嚴厲,「這是你的選擇,而你生母她犯下了大錯,是不可饒恕的。」看到永安公主的小臉更為蒼白,她的聲音為之一柔,「母后是疼愛你們,但母后還是中宮之主,對於犯錯的妃嬪,該有嚴懲是一樣也不能少的,你們要明白才好。」
「母后,我們不怪您……」永安公主忙道,她明白蘇梓瑜不會循私,就算為了他們也不會,不以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她明白。
「好孩子。」蘇梓瑜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跟晉嬤嬤回去,別讓母后操心。」
永安公主點點頭,拉起七皇子的手,由晉嬤嬤護送離開,臨走前,她轉頭看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的生母,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眼,她終生難忘。
晉嬤嬤伸手扳回永安公主的臉,不讓她再看,一邊抱住一個孩子匆匆離去。
這一切都落在朱翊的眼中,「謝謝你,梓瑜。」
蘇梓瑜這一刻做的一切,超出了她能做的範圍,一句道謝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感激,他還不至於忘記蘇梓瑜不過是嫡母,能做到這步,已是不容易了。
「臣妾這麼做並不是要皇上的道謝。」蘇梓瑜淡淡地道,眼角略有些嘲諷地看著朱翊,「這樣噁心的事情沒有必要讓兩個孩子看到,臣妾心疼的是他們還小,承受不住這殘酷的現實罷了。再說,臣妾曾經說過她蘇梓瑜不過是假懷孕,皇上那會兒還說臣妾多心了。」
事實勝於雄辯,朱翊的神色一陣的懊悔和尷尬,「朕沒想到她真的會這麼做……」
「皇上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蘇梓瑜看到太后施虐完,已經搭著宮娥的手重新回到這丹陛之上,在皇帝另一邊優雅落坐。
朱翊皺緊眉頭,正要問蘇梓瑜那話是什麼意思。
太后卻在這時候開口,「皇上,這等敗類不能留,是時候該清洗了。」
朱翊沉重地點點頭,「兒臣知道,更何況我們已經布署好了。」
蘇梓瑜起身朝太后和皇帝一跪,「皇上,太后娘娘,臣妾的孩子之死至此真相大白,還請皇上和太后讓他們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歇。」
太后聞言,皺緊了眉頭,這是要他們公開處置高凝珍,但這樣的宮廷秘辛,她並不想流傳到外面,畢竟有損皇家的形象。「樣瑜,哀家明白你的心情,但這事還是秘密處置吧,這等於也是讓她用血來償還了……」
處置高家還有鹽務一案,這足以為皇家遮醜。
蘇梓瑜抬頭看著這後宮真正的實權人物,不卑不亢地道:「太后娘娘,臣妾的三個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為什麼就不能昭示天下,是她,這個叫高凝珍的貴妃背後操縱的呢?這是她犯的罪,她應贖的……」
「蘇梓瑜。」太后大喝一聲,「你是中宮之主,難道不知道這有損皇室形象?非要逼得哀家把話說明白不可嗎?」
「太后娘娘,您說的臣妾都明白,但臣妾與死去的孩子約好了,抓到殺他們的兇手一定要昭示天下,讓她承受天下人的唾罵,永世留下罵名不得翻身。」說這話時,她滿是恨意的目光落在高凝珍的身上。
這是她再也掩飾不住的恨意,一想到那具冰冷的小屍體,她的恨意幾可直達雲宵。
太后沒想到蘇梓瑜會固執如此,這般認死理,這不是讓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話嗎?
朱翊嘆息一口氣,站起身步向蘇梓瑜,伸手將她從冰冷的地上扶起來,「低你還懷著孩子,這地上涼,還是要多注意一點,你所求之事,朕應允了。」
「皇上。」太后震驚地喚了一聲。
「母后,她是孩子的母親,而我是父親。」朱翊擁著蘇梓瑜,緩緩回頭,用堅定不移的目光看著太后。
「你,你們……」太后用手指著他們,氣極敗壞地起身,把手搭在宮娥的手背上,「哀家對你們太失望了。」
還是眼不見為淨,太后帶著滿腔怒火離開。
高凝珍綣縮著身子,對於罵名她已經不再去想了,反正都要死了也不在乎人家罵不罵,但是她蘇梓瑜真是用心險惡,一旦她的罪責公之於眾,她所出的兩個孩子哪怕都養在蘇梓瑜的膝下,再也沒有資格繼承大位,因為他們有她這樣一個品德惡劣的生母,她終生都會成為他們的污點,洗之不去。
這就是蘇梓瑜的報復,她沒有沾上一滴鮮血,卻將她置於萬劫不復之地,高,真高,她輸得心服口服。
看著丹陛上相擁的帝後,她努力撐起來跪在那兒,「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知道罪該萬死,不敢求開恩之事,但臣妾的孩子是沒有罪的,請皇上和娘娘不要禍及他們;臣妾的家人也沒有參與這件事,他們也是無辜的,請皇上和娘娘給他們一條生路,哪怕是貶為庶人發配邊疆,這是臣妾最後的請求……」
蘇梓瑜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推開朱翊,吸了吸鼻子,就那樣看著高凝珍,「你有什麼資格請求?當初你為了爭寵痛下殺手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孩子也是無辜的?高凝珍,我不是菩薩,任由你予取予求,你犯下的罪惟有用血才能清洗,這是上天給你的懲罰。」
「皇后娘娘,那三個孩子都是無辜的……」高凝珍哭求道,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明白的,蘇梓瑜不是真心愛她的孩子,這一切都是為了打擊她,讓她嘗到眾叛親離的滋味。
「把她拉下去,等候刑罰。」朱翊不想再讓這個女人噁心到蘇梓瑜,至於那幾個孩子,他相信蘇梓瑜不是那般心狠的人,斷不會朝無辜之人下手,之所以不應允高凝珍此刻的請求,無非是為了胸中那口不平之氣。
蘇梓瑜沒有阻攔,冷眼看著高凝珍被高大的護衛拖下去。
這一天的皇宮風雲色變,高貴妃一脈的人都受到了嚴厲的審查,後宮凡是涉及到高氏一案的人都被抓了起來,牽扯之廣,是後宮從所未有的。
落網的妃嬪、宮娥、太監人數眾多,超乎眾的想像,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當皇宮侍衛衝進淑妃的寢宮之時,看到的是淑妃懸樑自盡的冷冰冰的屍體,桌上寒風吹起的是她親手寫的絕筆信,信中把她犯的罪一一交代清楚。
這讓後宮的人都大吃一驚,哪怕這淑妃早就不得寵,但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居然就那樣死了,看來之前的流言都是真的。
德妃知曉後只是放聲大笑,「本宮就說嘛,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會留人到五更,一切都是自找的。」
一旁的宮娥把糕點呈上,「娘娘,經此一事,後宮就會空出很多位置來,正是娘娘上位的機會。」
德妃捏著糕點的手就是一頓,「嗯,還是你機靈,說得好,有賞。」
「謝德妃娘娘。」
德妃咬了一口這糕點,真是美味,不管她有沒有懷上龍種,但皇帝私下睡了她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對於她鞏固地位有利無害,嘴角一勾,吃得更歡。
這個消息並沒有刻意隱瞞,林瓏在府邸裡面第一時間也聽聞了,正與葉鍾氏坐在一塊兒的她還是難掩大吃一驚的表情,這年節剛過,這皇宮就有了大動作,還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不過她打心底里為蘇梓瑜這義母高興,總算能為那三個慘死的孩子報仇,應能撫慰不少心靈的創傷。
葉鍾氏喝了一口茶水,嘆道:「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高氏一門就這麼完了。」
林瓏細忖,確也是這樣,不過,「婆母,那高家會束手就縛嗎?」
「就算不甘願那又能如何?這是註定好的事實,沒人能改。」葉鍾氏不留情地道,「這就是世家大族的悲哀,一個行差踏錯,就會這樣萬劫不復。」
林瓏突然感到肩上的擔子重了好多,這偌大的一個襄陽侯府,要挑起來也不容易。
葉鍾氏看她默言不語,握住她的手道:「傻孩子,想這麼複雜做甚?你只要記住一條,我們這樣的世家大族,牽一髮動全身,所以行事一定要三思。」
「兒媳受教了。」林瓏想想也是,這天大的禍事又不是降在自家的頭上,犯不著杞人憂天。
葉鍾氏笑了笑,「這高家被剷除了,於我們來說是好事。」頓了頓,「高家歷來與我們葉家不和,這少了一個勁敵,怎麼算都是占便宜的事情,再說於皇后娘娘來說絕對是得利之事。」
「可不是嗎?」林瓏執起茶壺給自家婆母續茶,「後宮要重新洗牌,不知道我們家老姑奶奶的女兒能否有機會更上一層樓?」
提及德妃,葉鍾氏的臉往下一拉,「德妃聰明不足,我跟你說,從頭到尾我都沒看好她,當初入宮,我就說過她難成大氣候,不過既然老姑奶奶願意把女兒往火坑裡推,我也阻攔人家不得。」
林瓏聽到自家婆母說得刻薄,看來襄陽侯府是完全不會半途轉道了,她鬆了一口氣,一想到那個德妃,本能地就厭惡。
與葉鍾氏說了一會兒話,她就告辭回南園,這天色將黑,丈夫應該就快回來,一整天沒見著他的人,這心還怪想念的。
葉鍾氏也不留她,這兒媳婦心思在兒子身上是好事,夫妻恩愛才能給她再多生幾個孫子,家和萬事興。
林瓏興沖沖地回到南園,一挑帘子進去暖閣,「爺回來了沒有?」
暖閣裡面只有素紋一人在做些小孩兒的衣物,只是她已經出聲了,這素紋怎麼一手抓著布料一手抓針地呆愣著,不知道神遊到哪方?愣是對她的問話沒反應。
林瓏好奇地看了眼這呆愣的大丫鬟,印象中素紋的能幹是不亞於香椽的,怎麼主子回來了也沒個反應?這樣低級的錯誤她可是不會犯的,遂她上前在素紋的面前手揚了揚,無奈素紋仍是紋絲不動。
在林瓏身後的如霞和如雁對視一眼,這素紋是怎麼了?她們與素紋的關係相當好,看到林瓏玩味的眼神,不禁為素紋捏了一把冷汗,這萬一惹主子不高興可怎麼辦?
她們有心上前提醒一下,無奈林瓏就在身前,遂只能在後面干著急。
林瓏卻是伸手輕推了一下素紋,看看她有沒有反應?
「是誰推我?」素紋回過神來,正板著臉想要斥責那推她之人,哪知道會看到林瓏的臉,遂嚇得趕緊站起來,「大奶奶?」
「素紋,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呢?連我回來也不知道?」林瓏難掩好奇之色,坐下後就第一時間問了起來。
「奴婢哪有想什麼?不就,不就走了一會兒神,還請大奶奶見諒則個。」素紋尷尬地笑了笑。
「走神?」林瓏促狹地看了眼素紋,「我可從來沒有看到你走神過,別告訴我沒有原因,我可不信的。」她這大奶奶哪是那麼好就能糊弄的?
素紋神情一僵,看來是搪塞不過去了,貝齒咬緊下唇,看到手中還抓著孩子的衣物,遂靈機一動笑道:「不就在想著還要添些什麼嬰孩的物品才好?大奶奶懷胎都四個多月了,還有五個多月就要生,這該準備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早點備下,小主子落地後才不會手慌腳亂。」
林瓏仍舊狐疑地看著素紋,雖然這段時間侍女做小衣物的熱情相當高漲,但是這需要用什麼,商嬤嬤早就列好了單子,她也全權交由她處理,按理來說哪裡輪到連孩子也沒生過的素紋操心?「沒騙我?」
「大奶奶,奴婢哪有這個膽?」素紋忙咋呼道。
林瓏上下打量她一眼,這才放過她,「姑且信你。」
「我的大奶奶喲,奴婢可是一心為奶奶分憂。」素紋信誓旦旦地道。
林瓏笑了笑沒再追究,她終歸是主子,素紋是下人,真有心事也不可能開誠布公地告訴她,哪怕再親密,主僕的身份也是不能逾越的屏障,所以她不願說,她自然也就不勉強。
找了個理由打發素紋去忙後,她著人去把香椽喚來。
吩咐妥安後,她起身到內室去換衣物,剛換好,香椽就到了,聽到請示聲,「讓香椽進來。」
「大奶奶找奴婢?」香椽進來行禮後忙道。
林瓏拉著香椽坐到羅漢床上,把其他的大丫鬟都打發了出去,這才道:「我喚你來,是問問你知道不知道素紋的心事?」
「素紋有心事?」香椽吃驚地道,「這個奴婢真不知曉,這過年的時候我去探望過她幾回,沒見到她有什麼心事?」
林瓏喝了口甜湯,「她有心事不好與我這主子講,我也理解她,你與她關係比較親近,得閒了去與她談談,也別說是我讓你去的。」
香椽忙點頭,「還是大奶奶好,這麼為我們著想。」
「你們進得南園,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們,不然我還如何指望你們做事?」林瓏笑道,「對你,對素紋,還有如霞她們,我都有一份責任。」
她自己也是過過苦日子的,犯不著對這些下人太苛刻,林瓏知道自己心中自有一桿秤。
「大奶奶就是心腸好。」香椽對這點深有體會,哪怕現在她不在林瓏身邊做事,但人人都是將她歸於林瓏的嫡系一脈,這讓她憑空多了不少出頭的機會,於這點來說,她一輩子都會感激林瓏。
林瓏對這樣恭維的話,一向都是笑一笑,並不會自我膨脹感覺良好,她這主子再好也還是主子,該有的威儀一樣也不會少。
把這事交給了香椽,她也就放心了,待香椽離去後,這才開始準備晚膳的單子,正吩咐著,外頭的綠春進來稟報,「大奶奶,匪風求見。」
「讓他進來。」
林瓏對這個小廝也不陌生,只不過終歸沒有匪鑒他們那麼熟。
匪風進來,給林瓏行了一禮,「大爺讓小的回來告訴大奶奶,大爺有公事緊急出京了,讓大奶奶不用擔心好好安胎,他過幾天就回。」
出門了?
林瓏一聽,臉上有幾分失落,成親以來,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兩人還沒有分開過呢,這趟出門還是頭一次分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匪風得了林瓏的吩咐,趕緊行禮下去。
「大奶奶,這菜單子?」素紋請示。
林瓏沒精打采地道:「不用這麼麻煩了,既然爺不回來用膳,就給準備一兩樣菜色即可,你拿主意即可。」
「大奶奶不用太擔心,爺說過幾天就迴轉,必定會回來的。」素紋忙開解林瓏。
林瓏勉強一笑,「我知道的。」
素紋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趕緊就下去按林瓏吩咐的去做。
葉旭堯臨時有公事出京,也給葉鍾氏帶了個口信,當晚,葉蔓君和葉蔓籽姐妹倆結伴到南園陪林瓏用晚膳。
「兩位小姑怎麼過來了?」林瓏一個人用膳正沒趣,看到她們來,趕緊讓人再上兩個菜和加碗筷。
葉蔓君一面坐下一面道:「我哥出去了,他給娘傳話,怕大嫂一個人會寂寞,所以讓我與籽兒過來做陪,大嫂不嫌棄吧?」
林瓏很意外葉旭堯居然會這麼安排,心裡覺得暖暖的,「他真的這麼說啊?」
「大嫂,你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我大哥還一心向著你?」葉蔓籽打趣起林瓏。
林瓏笑道:「好了,我一時失言,可以吧?」
葉蔓君斜睨一眼小妹,「大嫂,她就是口無遮攔,我常說她將來吃虧就吃虧在這嘴巴上。」
「我可是有那句說那句。」葉蔓籽辯駁了一句。
林瓏看到這熱鬧的場面,低落的心情也變得飛揚起來,「對了,你們過來了,婆母豈不是一個人用膳?」
「我爹在家呢。」葉蔓籽不當一回事地道。
林瓏點點頭表示明白,雖然葉鍾氏對葉明恂有諸多的不滿,但在心底里還是挺在意這丈夫的,畢竟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有這兩個小姑做陪,林瓏的時間過得還是蠻快的,夜深了,著匪石送葉蔓籽回去,葉蔓君卻是留下來陪她。
「小姑,不用的,你若不習慣就回去睡吧。」林瓏不好意思地道。
葉蔓君讓繡簾將外衣脫下來,「大嫂,我們姑嫂倆還沒有稟燭夜談過呢,正好,這次我們好好說說話,等我出閣就沒這機會了。」
林瓏一聽,也就沒有再推卻,也是脫下外衣躺在床上,除了自家小妹和夫婿外,她還沒有與別人同床過,不過與葉蔓君也是很相熟的,所以倒也很坦然。
葉蔓君看著帳頂,「大嫂,你想不想大哥?」
林瓏也出神地看著帳頂,「哪有不想的?也不知道你大哥這會兒是住在客棧還是露宿野外?晚膳可否用得好?你也知道,他那麼愛乾淨,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也不知道他習慣不習慣……」
葉蔓君聽著這長嫂訴說著,雖然都是一些生活瑣事,但其中充滿了濃濃的夫妻之情,她也沒有開口打擾,只是做一個聽客。
林瓏越說越覺得思念漸深,呼吸一口氣,「好了,不提你哥,不然我都睡不著了。」
「沒我哥在這兒,大嫂怕是也睡不習慣。」葉蔓君玩笑道。
林瓏的俏臉一紅,輕推了一把這小姑,「沒有的事,有他沒他我都睡得著。」
「真的?」葉蔓君不信。
林瓏閉上眼睛,「我這就睡給你看。」
葉蔓君湊近林瓏,「大嫂,聽說女子初夜都很疼的,你給我說說……」
這些私密事她早就想找人來問詢了,但一個未嫁的女兒家哪好意思開口問,對著親娘也問不出來。前兩天,親娘臉色潮紅地扔給她幾本避火圖讓她研究研究,她看得也是滿臉潮紅,對這事就更好奇,所以趁著這夜色掩護,她還是開口問起長嫂。
兩人年齡相近,說這檔子事也容易些。
林瓏的臉更紅,好在暗夜裡沒人看見,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我不好說,小姑成親後自然知道……」
「大嫂,就跟我說說嘛……」
林瓏想起出閣前自家二娘的話,這女人啊最避忌在床上像條死魚惹男人厭,但又不能太主動讓人看不起,這個度要抓好,既有正妻的風範又能迷倒人,這是留住男人心的其中一個手段。
想了想,她輕咳了咳,「這事……」
兩人窩在被窩裡面討論起成人話題,當然音量非常小,不讓外頭值夜的侍女聽聞,免得失了身份。
不過這半夜,葉蔓君是睡著了,林瓏卻是怎樣也睡不著。
起床披起衣服,踱到窗前,好在今夜的月光頗亮,她倚在窗邊,對著月光,開始思念出門在外的丈夫。
「葉旭堯,你可知我想你……」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