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用完午膳,襄陽侯葉明恂就挑帘子進來花廳,看到家中女眷一干人都在,不禁笑道:「怎麼這麼齊人?」
「侯爺。」洪姨娘一見到男人,立馬就雙眼含淚,似有萬千委屈地看著他,憑藉肚裡的這塊肉,葉明恂對她是千依百順。
葉明恂臉色一沉,「誰給你氣受了?」下意識地看了眼妻子。
葉鍾氏見狀,頓時積氣在胸,巴不得現在就將洪姨娘這狐媚子打殺了,手指緊緊地攥著筷子,勉強壓下心頭怒火。
林瓏身為兒媳婦起身向公爹行禮,看了眼洪姨娘,道:「洪姨娘一來,婆母就怕她累著破例給了繡凳坐下,哪家的小妾能有這待遇?傳出去只怕別人也要笑話侯府沒規矩,不懂上下尊卑呢。」
她刻意地努了一眼洪姨娘身下的繡凳,提醒這糊塗公爹別再做出格的事情來。
葉明恂自然沒有眼瞎,就算再心疼小妾也得有個限度,朝林瓏道:「趕緊起來,你現在也是雙身子,這禮暫且不用行了,要以胎兒為重。」
他順手拍拍洪姨娘的肩膀,「別沒事找事,太太待你已不薄,這段時日你要吃什麼都給,別忘了你只是個妾侍。」當著女兒和兒媳婦的面前,他不能不給葉鍾氏面子,再說葉鍾氏這次照顧有孕的洪姨娘的盡心盡力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洪姨娘一聽這話,就知道這男人不打算為她出頭,她剛又受了葉鍾氏的打壓,頓時低垂下頭,不敢再掀風作浪,這繡凳是坐得舒服,但變相地又讓當家太太搏得美名。
葉鍾氏聽了這混賬丈夫少有的幾句公道話,臉上這才有了些許笑容。
葉明恂的突然回來,眾人都沒了心思用膳,林瓏仍未吃飽,很快就告辭而出。
葉蔓君拖著葉蔓籽也跟在後面掀帘子出去,「大嫂。」
林瓏聽到聲音,轉頭看向這兩個小姑。
「我與籽兒也未吃飽,正好到大嫂那兒叨擾叨擾。」葉蔓君笑道。
「有人做陪,我求之不得。」林瓏欣然點頭,葉蔓君是個很好相處的小姑,她喜歡她,自然不會拒絕她到南園坐坐。
三人上了騾車,自然少不了一路的歡聲笑語。
葉蔓籽現在比以前明事理多了,沒有了葉秦氏故意灌輸歪理,她越來越傾向於姐姐的話,也努力地與林瓏拉近關係。
一進了南園的暖閣,她就從袖口裡掏出一雙虎頭鞋遞給林瓏,「這是我自個兒做的,手工也粗糙,大嫂如若不嫌棄地話就請收下吧。」
這是她趁長姐繡嫁衣時向婆子討來的款式,耐著性子一針一線完成的,為此兩三個晚上挑燈夜戰的成果。
林瓏有幾分詫異,這四姑子給她的孩子繡虎頭鞋,怎麼想都有幾分難以置信?雙手接過,針線一粗一細算不得好,但看得出來是用了不少心思的,遂摸好摸那柔滑的面料,「做得真好,我很喜歡。」
「真的嗎?大嫂。」葉蔓籽頓時喜出望外,朝長姐笑了笑。
葉蔓君暗暗點頭,她明年就要出閣,妹妹在家中有親娘和長嫂看護,她也就更能放心,看到林瓏含笑地點了點頭,這才道:「這是籽兒初次嘗試的,手工也還粗糙著呢,難為大嫂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林瓏拉過葉蔓籽坐在自己的身邊,她也是很通情理的,既然這小姑有心示好,那她就儘量減少芥蒂。
葉蔓籽聞言,鼻頭一酸,這才深刻反省自己以前的錯處,「大嫂,我再也不說你是破落戶的女兒,難為你不與我計較,我……」
「哭什麼,我們是一家人嘛。」林瓏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
葉蔓籽這才破涕為笑,「倒是我迂腐了,大嫂,我還要給小侄子做虎頭帽……」
看到這小姑娘扳著手指清算,林瓏與葉蔓君相視而笑,私下搖了搖頭。
彭玉琴聽到暖閣里的歡聲笑語,咬著下唇要進去,守在門口的兩個侍女攔著她不讓進。
「大奶奶,奴婢是來給您認錯的……」她沒法只能揚聲高呼。
她從姑姑那兒回來,一路上也重新思考過了,自己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入手尋找機會,與林瓏的關係變差於她沒有半分好處,現在必須忍字頭上一把刀。
屋裡的林瓏聽到這女人的聲音就面色一冷,朝素紋看了一眼,素紋立即會意地出去打發掉這個惹人嫌的女子。
「大嫂,這就是祖母讓五嬸母送來的人吧?」葉蔓君略皺眉關心地一問。
林瓏點點頭,嘲諷道:「祖母是半分也不服老,要把兒孫的事情都攥著。」
葉蔓籽一聽又是祖母的意思,頓時小臉漲紅,「祖母這行事越發讓人看不慣,送這麼個人來給大嫂添堵,也虧她做得出來。」氣不過地起身,「大嫂,我去幫你打發她,省得她在你門前大喊大叫讓你煩心。」
語音一落,她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外走,速度快到林瓏和葉蔓君都來不及攔。
「這,我讓人趕緊出去阻止四姑子……」林瓏忙道,這人雖是葉彭氏送來的,實則奉的是老太太葉秦氏的旨意。
葉蔓君拉住林瓏,「由得她吧,籽兒的性子沖,現在還算是知分寸。」
林瓏聞言,這才沒有再去試圖阻止葉蔓籽行事。
沒一會兒,外面就安靜下來,她也就更不放在心上,看到下人端了吃食上來,這才讓如霞去把葉蔓籽請回來。
葉蔓籽挑帘子進來,拍拍手道:「她這會兒估計可以消停兩天了。」
「你做了什麼?」葉蔓君板著臉道,雖然有信心妹妹不會再做出格的事情來,但是也不能讓她放鬆了就是。
「我可沒做什麼,不過是著人給她連灌了十碗巴豆水,她今晚到明天都不會有勁兒做別的事情。」葉蔓籽睜著無辜的眼睛道,「大嫂不是就能耳根清靜兩天?」
林瓏聞言一愣,隨後「噗哧」笑出聲來,虧這小姑想到這陰損的法子,只怕這彭玉琴今晚會拉到虛脫,這可比打了一巴掌要難受得多。
葉蔓君也忍俊不禁地用帕子掩去嘴角的笑意,「就你的鬼點子多。」一把拉了妹妹坐到身邊就著檸檬水淨手,「這整人的事情可不能常做,知道嗎?」
「我曉得啦,一般人我不這麼對付她,可這姓彭的與那洪姨娘一樣可惡,大嫂,這種噁心人的玩意兒要儘快弄走才好。」
林瓏聽到這小姑站在自己這一邊,臉上的笑意更濃,「你哥說他會想法子,我呀現在懷了身孕犯懶就由得他吧。」
葉蔓籽一聽到兄長發話了,頓時不敢再越俎代皰,「我哥一向說話算話。」
「這麼,這會兒不怕大哥了?」葉蔓君糗她道。
「我哪有怕他?」
「怎麼沒有?你一見到大哥就會躲起來,這還不是怕?」
葉蔓籽不高興了,誰見大哥一見到她就板臉,所以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人就是葉旭堯。
林瓏給兩姐妹各自挾了菜,然後道:「你哥也就是那板著的臉略有些嚇人,四姑子沒有必要怕他,以後大嫂給你撐腰。」
葉蔓籽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忙給林瓏道謝。
果然,葉蔓籽強灌的巴豆水起了作用,據素紋給林瓏的稟告說,那彭玉琴拉暈在茅房裡面,天亮時分才有人發現,現今還在床上虛弱地躺著,怕是要再將養幾天才能好。
林瓏聽後嘴角冷冷地一勾,紅唇道出倆字,「活該。」
這日,她換了身鑲著滾邊白狐毛的紅梅衫兒,下面套了條精繡的鳳尾裙,披著一件紅色的大紅氅衣就出了門,握著暖手爐,馬車朝玉膚坊進發,這是她回京後第一次到店鋪來。
素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馬車,腳剛點地,綠姨娘就上前攙扶她,「你身子重,這麼冷的天怎麼過來了?我與琦姐兒還說今兒個剛好忙完手頭的事情,就去葉府看看你……」
林瓏聽著綠姨娘的嘮叨,竟覺得無比親切,她那天隨蘇皇后到行宮,綠姨娘卻自卑於身世,選擇了獨個兒回城,沒與她一道。
「沒事的,我身體倍兒棒,這幾天能吃能睡,連夫君都笑話我長了不少肉。」
綠姨娘看到她笑容燦爛,臉上的笑意更深,將她鬢邊的碎發撥到耳後,扶著她進到店裡。
店裡人頭涌涌,看得出來生意一直火爆,而小妹的算盤聲很響,可見忙著賺錢忙得不亦樂乎,連她這個長姐也顧不上,不禁搖了搖頭。
美目在人群里睃巡一遍,沒發現貝明緋的身影,遂奇道:「阿緋呢。」
「我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麼,這幾天貝夫人拉著她到處跑,母女倆一回來也累得夠嗆,我私下裡打探幾句,貝姑娘也是閉口不語,只是叫我不要問了。」綠姨娘皺眉道。
林瓏心頭「咯噔」一下,莫非貝明緋出事了?她的心頭有幾分著急,可如今卻又找不著人來問,最後到店鋪後面的花廳坐下,讓人去問一下方辯還在不在京城,如果在,請他過來一敘。
她坐在那兒喝著溫水,順帶查一查賬冊,馬賬房在一旁解答,只不過一刻鐘,這馬賬房就額頭冒汗,這個年輕的婦人真不能小覷,難怪六太太讓他不要掉以輕心,也別弄虛作假。
她剛把賬冊看完,了解了店鋪的運營情況,這才輕吁一聲,「你做得不錯,如果年底生意繼續紅火,我會與六嬸母等股東合計到時候給你分紅。」
「給我分紅?」馬賬房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不過是賬房先生還能額外分紅?
「你沒聽錯,我確是這麼說的,所以你可要好好表現。」
馬賬房一聽,心頭更為火熱,「大奶奶放心,小的會盡心盡力的做好,絕不會暗中做假賬矇騙大奶奶。」
林瓏點點頭,這馬賬房有點小聰明,所以她還是給他面前畫個大餅,這樣他也更能忠心為她辦事,對她的向心力更大一些。
賬冊的事情情剛了,方辯就被人領著進來。
「葉夫人,你找我?」他道。
「方爺,我多怕你已經回蘇州去了,趕緊坐下,素紋,給方爺上碗茶水。」林瓏刻意地吩咐一聲。
香椽領命下去沏茶。
「葉夫人,可是出了什麼事?我前段時日剛回了趟蘇州,昨兒才進京的。」方辯把自己的行蹤交代了一遍,可以說林瓏這會兒找他找得很巧。
「是為了阿緋的事情。」
「貝姑娘?她出了什麼事?」
方辯一臉的驚訝,忙追問出聲。
林瓏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正正因為我心中有疑,在京里與阿緋有點交情的也就只有你,所以我才讓人找你過來問問可是知道些什麼?現在看來,你也是不知曉。」眼裡難掩擔憂,「我前段時間到莊子去住,沒在城中倒是疏忽了阿緋。」
「葉夫人,你先別著急,我這段時間得閒,會去了解一下貝姑娘發生了什麼事,我與她也算是相交一場,斷不會袖手旁觀。」
「方爺,謝謝你。」
林瓏對於這有著俠義心腸的男人越發有好感,如若阿緋能配給此人,那也算是造化,就是不知道貝申氏與阿緋如何想?會不會嫌他沒有功名?隨後笑嘆自己想得太多。
與方辯聊了幾句,方辯就有事匆匆告辭而去。
林瓏一時間沒事,就由素紋扶著到店面去看看熱鬧,剛到得店面,就有一穿著白色大氅杏臉圓眼的少女走過來,驚喜地道:「你可是葉夫人?」
「正是。」林瓏上下打量這個女子,看那穿著不似小家小戶的,但印象中確是不認識這個人。
「太好了,葉夫人,我的皮膚一到冬天就會起皮屑,得用什麼才能根治?我早就想找你問問,京里的人都說你在這方面是一等一的厲害。」女子忙問出心中疑惑,還讓林瓏看了看她的皮膚。
林瓏倒也沒覺得她冒犯,還是湊上前看了看這少女被寒風吹得略有些紅的肌膚,「沒有什麼大問題,用這款膚膏即可……」她指著不遠處的膚膏,讓素紋去拿來。
素紋很快就麻利地把膚膏拿回來給林瓏。
女子打開一聞,頓時神清氣爽地道:「真好聞,葉夫人這玉膚坊的膚膏真是一等一的好。」
對於這樣的恭維話,林瓏聽得多了,倒是不太放在心上,正要客氣地應幾句就踱回去,這裡人太多空氣不太清新,她略有些不太適應。
女子卻又是笑道,「我與夫人真是有緣,我也姓葉呢。」
林瓏微怔,上下再看了眼這年輕的姑娘,梳著少女的髮型,明顯未出閣,年紀也在十五六之間,一笑似有幾分熟悉,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像誰,遂扯了扯嘴角,「那還真巧。」
「就是啊,京城裡姓葉的人可不多,估計我們五百年前是本家。」這姓葉的姑娘笑眯眯地道。
「芫姐兒。」
姓葉的姑娘一聽到這中年婦人的聲音,立即轉頭看去,甜甜地喚了聲,「娘。」
林瓏這才看向走過來的婦人,光潔的額頭,精巧的五官,年紀約在三十上下,看穿戴似乎也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只是不知為何,這倆母女都讓她有幾分違和感。
「葉夫人,這是我娘,人人也叫她葉夫人。」姓葉的少女笑得靦腆地的把自家母親拉到林瓏的面前。
這中年葉夫人一看到林瓏,瞳孔睜大了,看了眼女兒,忙問候林瓏,「葉世子夫人不要與小女計較,她一向散漫慣了不知道尊卑。」
「沒關係。」
林瓏隨口道,這對葉氏母女,她感到自己本能地有幾分排斥,與對方聊了幾句,她即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把人打發走了,期間更沒有喚對方一句葉夫人。
看到林瓏進去後面的屋子,中年葉夫人臉上的笑容一收,拉緊女兒忙向那林琦結賬,拿了膚膏就出門,一把拽著女兒到牆角處,不悅地低語道:「芫姐兒,你怎麼這麼衝動就過來了?萬一讓他知道,我們全都得玩完。」
「娘,你這麼怕做什麼?」
「總之你往後別再來這玉膚坊,聽到沒有?」
「我不服,憑什麼我就不能來?娘,我告訴你,我還偏要來,我不甘心像只老鼠一般見不得光。」姓葉的姑娘鼓著腮幫子一臉怒氣地道。
「芫姐兒,你要害死你娘和你兄弟嗎?我們又不缺吃不缺穿,為什麼還要爭那麼多?這麼些年都過去了,我們也活得好好的……」
「娘,我不甘心。」姓葉的姑娘低語咆哮道,「我不甘心只嫁給一個沒出息的男人,我就能值得更好的。」
中年葉夫人眼神複雜地看著女兒,女兒也到了許婚的年紀,只是一想到現狀,她的眼神一黯,「是娘對不起你……」
「不關娘的事情,是他們欺人太甚。」姓葉的姑娘一臉氣忿,「逼得我們搬家,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想鬆手,憑什麼要聽他們的?」
中年葉夫人想到男人的薄情,心底一寒之餘,也如女兒般感到萬分的痛恨。
「娘,你放心好了,我會小心謹慎行事。」
中年葉夫人聽著女兒的保證,嘆息地點了點頭,為了兒女的前途她也不能就這樣算了。
玉膚坊的花廳,林琦忙完後就挑帘子進去,就累趴在長姐的腿上,摸了摸長姐的肚子,「小外甥,我是小姨哦。」
林瓏輕撫妹妹的頭髮,一時間哭笑不得,這與當初葉旭堯知道她有孕強行宣示是爹的行為有異曲同工之妙,「他還未成形,哪會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是小姨,他就得認我。」林琦耍賴地道,好一會兒,又笑嘻嘻地道:「姐,懷孩子是什麼感覺?」
林瓏在她的頭上一敲,「胡思亂想,這不是女兒家該問的,等你大了出閣後懷上孩子就知道會是什麼滋味。」頓了頓,「這段時間倒是難為你在店裡忙了……」
「我樂意,每天看到銀錢在我手中經過,別提有多帶勁了,我現在都開始覺得我們在蘇州差點被一文錢逼死只是個夢了。」
「別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當初的苦日子。」林瓏訓道,「我們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不容易,這玉膚坊接下來還要再開分店,要忙的事情還有不少……」
一說到這個,林琦就從長姐的腿上起來,興奮地與林瓏分析起來,看到掀簾進來的綠姨娘直搖頭,這琦姐兒就像沒長大的孩子一般。
「對了,姐,那個姓葉的姑娘隔三差五地就會來一趟。」林琦突然想到與長姐說話的那女子的怪異之處,「我之前也給她建議適合用的膚膏,不知她為何又找上你?」
林瓏神色一凜,「這姓葉的姑娘,你可知道她全名叫什麼?」
「這我倒不知了,不過,姐,我覺得她有說不出來的怪異,你現在懷著小外甥,儘量不要接觸那麼多為好。」林琦搖頭道,當時看到姐姐與那姓葉的姑娘說話,她還捏了一把汗,兩眼都直盯著那姓葉的姑娘看,怕她會做出出格的舉動。
林瓏細思也是,忙應下安妹妹的心。
姐妹倆說著話,葉旭堯就過來接妻子。
林瓏笑道:「我跟婆母說過了,在娘家用了晚膳再回去,今兒個張太醫要給棟哥兒診脈,我想回去看看。」
葉旭堯輕點頭,「我陪你。」
林瓏自然不會拒絕自家男人的提議,大方地應下。
看得綠姨娘和林琦會心一笑。
夕陽西下,玉膚坊關店,葉旭堯扶了妻子上馬車,這才轉身騎上馬兒跟在馬車旁邊。
馬車裡坐著林瓏、綠姨娘和林琦,以及侍候林瓏的素紋和如霞。
「對了,姐,我忘了跟你說,權家老想讓那個女人回來我們林家……」
「這事兒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林瓏的一口拒絕,林琦也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皺緊眉頭,姐的脾氣她知道,一旦她決定的事情,九匹馬也拉不回來。
馬車裡一時間氣氛有幾分詭異,。
林瓏嘆息一聲,握緊妹妹的手,「琦兒,你是怎麼想的?」
林琦苦笑一下,「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覺得她可憐,一方面又覺得她可惡,總之,我就是厘不清對她該是恨還是愛?」
林瓏抱緊妹妹,「別去想那麼多,她不配的,她那人心裡只有她自己。」
「嗯。」林琦在長姐的胸前悶悶地應了一聲,在這件事上還是聽姐的吧。
到得林宅,這裡現在越發像樣,因為玉膚坊賺了不少錢,林琦又是個捨得的主,所以把宅邸弄得越發富麗堂皇。
林瓏看後,頭搖得更大,這妹妹與其把錢花在這上面,還不如留下用在刀尖上,但隨後又想到她就這點喜好,自己太拘著她也頗殘忍,只要不過份,還是由得她開心吧。
葉旭堯和林瓏一進廳堂,意外地看到葉旭融坐在那兒,登時三雙眼睛都瞪大了。
葉旭融忙起身給大哥大嫂見禮,「我今兒個過來是要與棟弟切磋學業的,事前給娘請示過了。」最後忙加了一句。
「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說你。」葉旭堯板著臉道,「真為了學業才好,你也到了年紀該求功名,棟弟比你年紀小,還可以緩上幾年。」
「是,大哥,弟弟知曉。」葉旭融笑著應聲。
林瓏忙拍了拍丈夫的背部,示意他不要太嚴厲了,這小叔性子好,若是換成那性子暴躁的,怕是要起爭執。
「大嫂不用擔心,我哥是為我好。」葉旭融一看,忙解釋一句,聽說大嫂懷了孩子,他就更是不能讓他們夫妻因他征隙。
「我到廚下看看,讓他們做一張好菜,順道留張太醫一塊兒用膳。」林瓏輕笑道,立馬轉身出去下菜單子。
「大嫂真好。」葉旭融有幾分羨慕大哥,能娶上一個這麼好的妻子。
葉旭堯不悅地輕咳一聲,這弟弟老盯著他妻子看,這怎麼想都有幾分不爽。
當張太醫給林棟診完脈時,林瓏就第一個問情況如何,張太醫笑道:「葉世子夫人不用太擔心,令弟的身體正好的方向發展,我估摸再調養個一兩年就可以徹底痊癒。」
林瓏一聽,頓時放心地笑出聲來,滿意地揉了揉弟弟的頭頂,「我們棟哥兒好樣的。」
林棟也是眼泛眼光,若不是家境好了,他就會是最大的拖累,光吃藥就要花上不少錢,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也是靠長姐一力撐起來的,所以當姐夫與張太醫出去討論方子之時,他道:「姐,謝謝你。」
「傻瓜,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哪要言謝?我待會兒給祖父和爹上一柱香,我們得感謝他們在天上看著我們。」
「嗯。」
林棟一出來,葉旭融就擠眉弄眼,看得出來這兩個大男孩頗為投緣。
晚膳分了男女席,林瓏左等右等也沒見著貝明緋回來,最後無奈只得吩咐開席用膳。
席間,綠姨娘一直忙著給林瓏挾菜,勸她多吃點,別餓著肚子裡的孩子云雲。
男人那一席,林棟和葉旭融很快就用完晚膳,未成年的他們,葉旭堯也不許他們喝酒,所以早早打發這兩人去做先生備下的功課。
他倒是與張太醫兩人喝起酒來。
張太醫看到那兩個半大的男孩出去後,這才朝葉旭堯道:「聽說嫂夫人有孕了?」
葉旭堯大方地點了點頭,「已三個月了。」
「這麼快?」張太醫明顯是嚇到了,最後不得不一臉佩服地道,「還是子陽厲害啊。」
葉旭堯畢竟是男人,對這恭維還是很受用的。
「你娘子懷孕,你的日子必定不太好吧?」張太醫八卦地道,「還是說找了通房?」
葉旭堯臉色一黑,他是那種只顧自己快樂不顧妻子傷心的人嗎?
張太醫一看就知道這古板又冷情的男人八成禁慾了,遂笑得一臉古怪地搭在他的肩上,「子陽,你知不知道滿了三個月,你們夫妻就能行房……」
葉旭堯還真不曉得有這說法,畢竟一懷上孩子,就有人開始主張分房,他看得懂方子,對醫術卻是鑽研不多,「勸功,此話當真?」
若為真,那還真是大大地造福了他。
「當然。」張太醫一副不容人侮辱的樣子,「你可以質疑我任何事,就是不能質疑我的醫德。」
葉旭堯舉杯朝他敬酒,「謝了。」仰頭干盡杯中物。
張太醫也笑了笑,「你先別謝我,這行房還是有講究的,」惡作劇地眼睛一眯,「呃,女上男下……」
葉旭堯的臉色又是一黑,這人欠揍是不是?
晚膳結束後,林瓏始終沒能等到貝明緋回來,惟有失望地由丈夫扶上馬車,著綠姨娘和林琦告訴貝申氏和貝明緋,有時間去葉府找她敘話。
回到葉府,先將葉旭融放下,然後一道過去給葉鍾氏回話。
葉鍾氏忙讓葉旭堯領林瓏回去,這天越發冷了,更是叮囑林瓏,如果天太黑直接回去南園即可。
林瓏對於這一點自然喜聞樂見,在與葉旭堯回南園的途中也是笑呵呵的,當然,葉旭堯臉上同樣春風和霽。
一回去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妻子進房,剝下妻子的衣服就要帶她上床。
林瓏頓時懵了,忙阻止道:「夫君,你這是做甚?我們現在不宜行房,會傷到胎兒的……」
葉旭堯吻住她敏感的耳朵,果然懷中的嬌軀顫了顫,自打懷孕後,她的身子更是禁不起挑逗,遂更加賣力地撩撥她的感官。
「夫君,不要……」林瓏還想阻止他。
「可以的,娘子,我問過人了,你現在懷胎滿了三個月,我們只要小心些就可以行房……」
林瓏瞪大眼睛,「真的可以?」
葉旭堯抬頭看她,「在這件事上我與你一樣謹慎,放心好了。」
林瓏聽他這樣說,方才稍稍安心,不再阻止他的動作……
隨後,他卻一把抱她跨坐在他身上,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羞得林瓏差點要找地洞鑽進去,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等兩人結束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葉旭堯抱著林瓏到澡間清洗,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林瓏卻是羞得全身泛著粉紅色,當然她也是滿足的。
待一切弄好就寢時,已將近子時,林瓏窩在丈夫的懷裡感到暖暖的,素手摸著他的胸膛,聽到他的話,皺眉道,「要辦酒席?在我們院子嗎?」
「不,在崇明閣。」葉旭堯抓住她做亂的小手在嘴邊一親,「總之你安排一下,就是家裡的大老爺們吃酒席罷了,這銀子我們出。」
林瓏知曉那崇明閣是府里聚會聽曲的地方,男人的宴席沒有女人的份,不過她也不擔心丈夫會亂來,在府里能亂到哪兒去?「好,我明兒就準備一下,把單子擬好。」
葉旭堯滿意地在她秀髮上落下一吻,抱緊她沉入夢鄉當中。
翌日,林瓏按丈夫的吩咐在崇明閣那兒擺席,還讓府里歌姬排好曲子到時候助興。
「大奶奶,這樣妥嗎?」素紋皺眉道,「府里的大老爺們常趁這個機會染指府里的歌姬,其他幾房就有歌姬出身的姨娘。」
她擔心大爺到時候定力不足怎麼辦?
林瓏卻是放寬心道:「放心好了,爺不是這種人。」
她昨兒可是把他餵飽了,不大擔心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過你可得著人盯緊點,別讓人在酒菜裡面做手腳。」
素紋點點頭,這個人大家都清楚指的是誰。
林瓏這才滿意地回南園。
到了傍晚時分,丈夫依時歸家,先到內室換件衣裳,林瓏踱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背上一吻。
「想要了?」葉旭堯握緊她攬著他腰的手。
「怕你的魂兒被歌姬勾走,我得保證你沒有戰鬥力才能放心。」她半真半假地轉到前面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誘惑他道。
葉旭堯哪禁得起她這般地挑逗,立馬將她壓在屏風上就地正法。
一場情事過後,林瓏略有些疲憊,葉旭堯抱著腳軟的她放到床上,「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
林瓏勾著他的中指,「可要說話算話,我等你。」
葉旭堯覺得妻子這樣看他的留戀的眼神將他的心房漲得滿滿的,轉身低頭與她唇舌糾纏一番,這才捨得起身離去。
府里幾房的老爺和成年的少爺們都一一過來喝酒,府里以前隔三差五也有這樣的酒席,鬧了分家後這還是首次。
五老爺葉明惻看著台上的歌姬唱曲兒,一面打著拍,一面下流地盯著其中某個歌姬鼓鼓的胸部看,想著待會兒要抬舉哪一個為好?
葉旭堯給這位五叔父敬酒,「這杯是敬五叔父的,五嬸母真是太關心侄兒夫妻倆的事情了。」
這話他說得嘲諷,諷葉彭氏多管閒事,葉明惻卻是聽不出來,以為葉旭堯是真的感謝他,遂擠眉弄眼道:「你五嬸母給你送的人滋味如何?我瞅著她應味道不錯……」邊說還邊舔了舔唇。
葉旭堯眼裡的諷意更濃了些,這五叔父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沉迷於女人肉慾中能有多大出息?
他並未答,葉明惻也不在意,反正這侄子的性子一向淡得很,在男女情事上開竅得也慢,娶了媳婦後才明白女人的妙處。
酒一喝多,葉家男人面上的道貌岸然就被扯下了。
葉旭堯卻沒有再去明目地勸酒,而是坐在一旁的角落裡面看著包括父親在內的男人醜態畢露的一面。
「堯堂哥。」
葉旭堯聞言,看向那搖搖晃晃向自己走來的葉旭琛,頓時臉色一繃。
「你喝醉了。」他正要著人送這個堂弟回去。
「堯堂哥,你說你怎麼就那麼鐵石心腸?我爹不也是你的叔父?你就不幫他一把……」
葉旭琛越說越激動,隱隱有借著酒意發瘋的趨勢,手中握的酒杯,酒液更是灑出一大半。
葉旭堯看向匪鑒和匪石,「把琛大爺扶回去。」厭惡地掃了掃被濺上酒液的衣袖。
「堯堂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告訴你,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放開我……」
葉旭堯冷然看著匪鑒和匪石不客氣地拉走葉旭琛,眼眸一沉,這人不得不防,現在他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不及妻兒重要。
場面越發荒唐難看,尤其是葉老五那兒更是攬著兩名歌姬親嘴兒,很快就到裡面的屋子去。
南園。
林瓏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精神頭恢復了一些,看到夜色漸濃,忙取出白色的大氅給素紋,「你且去拿給大爺,我怕他回來時受涼。」
「是,大奶奶。」
素紋應聲,捧著衣物就下了樓,只是剛要到樓底,腳卻踩到一物一滑,頓時就崴了,疼得她直冒淚。
「素紋姐姐?」彭玉琴忙閃身過來扶住她,「傷著哪兒?」
「我沒事。」素紋逞強道,「我還要給大爺送氅衣去……」
「你還說沒事,腳都傷成這樣了?」彭玉琴道:「我給你送去吧……」
「不用你。」素紋嚴聲拒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素紋姐姐,你別把好人當賊辦?」
彭玉琴冷眼瞅她,趁這兒人少,硬拽著素紋到暗處,一番爭執後,她拿起石塊把素紋敲暈,搶過那件白色的氅衣抱在懷裡。
「總算有我的機會了。」
她冷冷一笑,只要過了今晚,她就會是這園子裡正式的姨娘,抬眼挑釁地看向樓上,笑得更是燦爛。
她轉身往崇明閣跑去,今兒個她借姑姑的手下早就安排好一切。
崇明閣裡面依舊熱鬧,循著記號,她拐進一間廂房,屋裡沒有點燈,只有男人的喘息聲很是明顯。
她的臉色頓時羞紅,看來藥效發作了,這會兒顧不上羞怯,她邊走邊脫衣,不一會兒,就撲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