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令問得沒頭沒腦,熱衷拉客的小伙沒聽清:「啥?啥李家?」
別人不知道,江曦還不知道?
可這天寒地凍,夜裡十來點,不是打家劫舍的誰會登門拜訪啊,明兒早去又不遲。她心裡這麼咕噥著,嘴上卻接起莊令的話:「他問的是你們縣折桂街的李堂家,你認識嗎?」指望著莊令和人溝通,一來一去的非得墨跡到天亮。
李堂這名字明顯讓小伙一愣,眼神也變得不自然起來,遲疑著反問了一句:「你們問的是桂街18號的老李家?」
這反應讓江曦心生不妙,李堂家是不是18號她不知道,但直覺地她認定這人說的老李家就是他們要找的。一看莊令,果然他沒有露出反對之色,於是她順著就點了點頭:「嗯。」
自稱剛子的小伙看了江曦他們好幾眼:「你們是老李家的朋友?」也不等江曦點頭或者搖頭,他就自顧往下說下去:「你們來的時機可不對,這段時間老李家可出了不少的事。」說到這他怕冷似的裹緊身上的短款羽絨服補充道:「賊邪乎,賊邪乎的事!」
賊邪乎的事起頭在一年前,老李家的獨孫,小名叫毛毛的一男孩得了肺炎,開始只是咳嗽家人沒在意,等高燒燒起來送去醫院的時候小孩兒已經燒得不行了,當晚就沒了呼吸了。
毛毛是老李家的獨苗苗,這一去給這一家子的打擊可想而知,傷心欲絕的父母就不提了,家裡六十多歲的奶奶一夜哭瞎了眼。
「是真的瞎了啊!」剛子誇張地強調:「兩眼還流著血。」
「然後呢?」聽到這江曦雖然挺同情這家人遭遇的,但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啊。
「然後,」剛子喉嚨上下滾了滾:「然後李家的瞎眼老太就瘋瘋癲癲的不太正常了,一到半夜她就拎個籃子去山上也不曉得搗鼓些啥,」他隨手指了指縣城西北方向的一片高高的陰影處:「一天晚上拉完客我去吃夜宵碰巧遇上了她,不留神瞄到她籃子裡的東西,你知道我看見了啥?」
江曦很配合地面帶疑惑問了一句:「什麼?」
「那籃子裡露出個小孩頭!!!」剛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他面前就有什麼可怖的東西似的,神情驚恐:「活靈活現和真得一樣,媽的嚇得我一宿沒睡好覺!」
「不是真的?」
剛子白了她一眼:「這要是真的,李老太不被抓進牢子裡去了?」他往車站大廳里縮了縮,避開大門的風口,兩眼時不時瞟著有沒有什麼潛在客戶:「這還不算怪的,怪的就在老李孫子死得沒多久,住他隔壁的鄰居聽到了小孩的哭聲。」
起先鄰居還以為是貓叫,過了兩天三更半夜又聽見了小孩的笑聲。哭聲像貓叫,可沒聽說過笑聲也像貓叫的。
「誰說小孩哭像貓叫阿喵!明明完全不一樣的阿喵!」阿寧不滿地在江曦懷中叫嚷起來。
不言不語聽到現在的莊令低頭看著黑盒,喃喃地念了句:「配成了。」
江曦一怔,跟著他自己否定了:「不可能。」
「啊,什麼成了?」被打斷的剛子糊塗地看著他兩,眼神落到莊令身上時變了變,剛才他站在陰影里沒瞧清。這會走進光亮地才發現這人的打扮不同尋常的很,黑衣黑褲還拎著把黑傘,加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快11點了,車站空蕩蕩不見幾個人,剛子越看莊令越是瘮的慌,他不動聲色地往大廳內靠了兩步:呵呵笑著「說了半天還沒問上哥們和弟妹打哪來的,路上遇著就是朋友,以後不住店再見也能打個招呼啊。」
江曦的工作環境,什麼人話鬼話沒聽過。剛子一問,她就聽出來:人家這是懷疑上他們來路了。她撇了眼莊令,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他那身行頭就差在在自己臉上寫上:行為叵測。
真說起來,他們三,一隻普通人看不見的黑貓,一個能見鬼的倒霉蛋,一個驅邪驅鬼的江湖術士,實在和正常這兩字不沾邊。除了她之外,莊令的身份看起來經不起多深究,再呆下去,江曦怕多生事端,打著哈哈地糊弄兩句,拽著莊令匆匆逃離。
莊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也就乖乖地任江曦扯著走了,走了一會,發現江曦不動了,他也停住了步伐:「嗯?」
嗯什麼啊,江曦看著路燈暗淡燈光下的陌生街道,她沉默了下,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剛剛忘記問路了。」
莊令倒是不驚不慌,一派淡然:「沒事。」
江曦抽抽嘴角,他這麼淡定是因為經常迷路已經迷習慣了嗎?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江曦就明白過來莊令淡定的原因了,她聽見了一陣小孩哭聲。微弱的哭聲摻在風裡,若隱若無,飄在空曠不見一人的街道上異常突兀。
貓叫?不是,江曦立馬就否定了。因為笑聲消失之後,傳來小孩特有的笑聲,可又與別的孩子清脆的笑聲不大一樣。江曦耳中的笑聲雖然幼細,但卻略為沙啞,像是喉嚨破了一樣漏著風,格外得讓人不舒服。
「你,聽見了嗎?」江曦仔細聆聽著,隨口問了句莊令。
半晌得不到回應,她回過頭去看,發現狹窄的街道上只剩下她一人,沿街商鋪前掛著的破燈籠搖搖欲墜地晃在風裡,拖拉出來的橢圓形影子勾起人不太好的聯想。
江曦的心猛地墮入冰冷的水底,她不敢大聲呼喊,她莫名就覺著這一喊會招惹來什麼東西,只能從嗓子眼憋出細細小小的兩句:「莊令?!莊令你人呢?!」
無人回應,也沒有阿寧聒噪的喵喵聲,江曦又擰著嗓子喊了幾聲,直到她遠遠地看見了個人。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從大波浪的長髮來看,可以看出來是個女人。她走路的動作很奇怪,腳後跟仿佛粘在地上一般,順著地僵硬地往前拖,但是沒有任何聲音。
這個時間點,這種場合,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女人。江曦再傻,也察覺出不對勁來。可莊令與阿寧都不見了,她想往後退,可雙腿和灌了鉛一樣動也動彈不得。
那個女人越走越近,近到江曦看清了她彎著臂膀仿佛抱著什麼,可是她始終看不見對方的樣貌,也看不見她懷中抱著的東西。一步,兩步,江曦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無聲息地拖拉著步伐靠近,她的嘴巴里幹得要命,捏緊的拳頭裡全是汗。
但是,當女人走到離江曦約有十來米時她忽然筆直地停住了,隔著漆黑的夜色,江曦只能看見她大致的輪廓,忽然她覺得這個輪廓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來不及細想,那個熟悉的輪廓在路口突然轉了個身,繼續以那種死板的步伐向另一條小街上拖拉而去。
江曦有種死裡逃生的後怕,而潛意識中她害怕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她懷中的那個東西。
「救救我。」一道細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呼救聲沒有預兆地飄入了江曦耳中。
呼~
江曦迎面拂來一陣清風,混沌的視野剎那清晰上許多,街道依舊是那個街道,破燈籠在風裡晃晃蕩盪。
阿寧一個縱身跳到江曦肩上,柔軟的長尾巴在她臉上撓啊撓的:「醜女人不會被嚇傻了吧阿喵!少爺,你快來看看啊喵!」
「……」江曦黑著臉揪住它的尾巴:「剛剛是怎麼回事啊,你們為什麼都不見了?」
阿寧尖叫著搶奪自己的尾巴:「因為只有你能看見她,所以方才只有你誤入到了她的『場』里阿喵!不要揪阿寧的尾巴阿喵!」
「場?」江曦疑惑。
莊令從街角走出,慢悠悠地解釋到:「當靈體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形成自己特殊的存在空間,就是場。」
這樣……江曦腦中靈光一閃:「她就是屍母嗎?」
莊令表情有些猶豫,但仍是點了點頭。
那她懷裡抱著的就是李家的孫子毛毛了?江曦想到那個女人懷抱的姿勢,忽然她瞧見莊令指尖捏著片小小的白色,有點像:「紙錢?」
她懷中快打起盹來的阿寧突然跳了起來,盯著莊令指間的白片,聳動鼻尖嗅了又嗅:「這是林家的白符阿喵!是林家的人!!!」
江曦看看莊令隱有郁色的臉龐,又看看如臨大敵的阿寧,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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