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眾人便已陸續都醒來了。眾人拍了拍身上積雪,便又繼續上路了。
這一路行來,雖也略有些警兆,卻都被有驚無險地應對過了。這一日,眾人正行在一處山谷間,李長青忽覺腳下微微震動,他向那王五望了一眼,見他也神色微變。
王五凝神細聽,半晌說道:「不遠處似有大軍,方向卻不是這裡。雪地之上目標太大,你們快些隱蔽起來。」那震動似是越來越大,若是讓大軍發現了,哪裡還有命在?此時眾人大多已感受到了,不由有些混亂。
那少年急道:「張叔叔,咱們該怎麼辦?」張姓大漢望了望四周,忽然道:「閉了氣,尋一偏僻處,藏在雪裡,他們定然無法發現!」此地眾人,見有人如此而為,覺得此計大妙,紛紛有樣學樣,找地躲藏了起來。眾人均是打的這個主意,不一會兒,這兒便不見人影了。
不遠處,一批蒙古大軍緩緩行過,像一條灰色的巨龍般,蜿蜒曲折地在潔白的山谷間蠕動。千萬人的步伐,踏著積雪,伴隨著「咔嚓」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們並未走下山谷,只是繞著山谷,向西南而去。大軍與他們隔著山谷,相距頗遠,在著雪地間,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是以並未發現他們。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眾人心下都鬆了口氣。待聽他們像是走的遠了,眾人才小心地探出頭來,收拾行裝,重新上路了。
那大軍約數萬人,卻有一小半是騎兵。其中,兩個身穿鐵甲的中年軍官策馬揚鞭,並排行在最前方。左側之人,臉上似是頗有不忿之色,他狠狠地揮了揮馬鞭,那地上立時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他操著蒙語,向身旁那人道:「真是不明白,將軍是怎樣想的,自己在這占山為王豈不痛快,為何非要跑去聽那甚麼法王差遣?」
另一人道:「話雖不錯,可眼下局勢你還不明白?」
那人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可他們做他們的汗,我們不與他們爭,他難道偏要來滅了我們不成?」
那右側之人皺眉道:「糊塗!眼下局勢複雜,那人雖有些優勢,但想做汗,還是不簡單的。他們兄弟二人一心,四下聯絡其他部落,攻伐反對之人,便哪裡又中立一說?」他又道:「眼下部落林立,互相攻伐,最終仍是要看誰的拳頭大。時間越久,他們的優勢也越發明顯,此時早做決斷,不比晚些更有利?」
那人聞言,雖仍是滿臉怒氣,卻也緩和不少。他道:「不錯,我們的猛士雖各個都能以一敵十,但他的人數十倍與我們,我們卻是不敵的,便是這蒙古內,難能找出可與他們對抗之人。」
他道:「可咱們人數不多,他若要讓我們兒郎上前線拼殺,我們也眼睜睜讓麾下猛士白白送命不成?」
另一人冷笑道:「他要我們拼殺,我們便不顧一切地貿然拼殺不成?」他道:「將軍恐怕早有算計,才要告誡我們見機行事,一切要以兒郎性命為重。」
那人疑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他道:「我最討厭的便是這些南朝之人的奸詐之術。這些陰謀詭計,哪有戰場上正大光明的拼殺來的痛快?」
右側之人說道:「所以才註定你做不得大官。」他嘿嘿一笑道:「若是若是危險不大之事,但做無妨。」
眾人在這茫茫雪地里,曉行夜宿,不覺間便已距那長白山不遠了。眾人卻是各懷心事,便各自分散了。李長青謝絕那王五的相邀,獨自一人,向著長白山脈而去。
長白山曾屬遼,金滅遼,這便歸於金朝了。成吉思汗滅金後,也即被劃歸遼陽行省管轄。由於遼、金等多興於此,其附近契丹、女真、蒙古等多族混居,漢人卻是不多。
這一日,山脈深處,一個青衣之人踏著積雪、緩步而行。此地冰雪甚厚,又兼溝壑縱橫,險峻異常,濕滑無比,便是武功高強之人來了,也要大費一番手腳,他卻如履平地一般悠閒,正是李長青。
他前世為尋靈藥,也曾來過此地。這地方雖相隔了數百年時光,地貌卻未大變,他是以頗為熟悉。他右手之上,拿著個藥鏟,除此之外,並無他物。他又想起在山下向那老農借藥鏟時,那老農的驚訝神色,心下也略覺好笑。
這兒積雪甚厚,委實不是採藥之時。長白山植被繁茂,可眼下積雪覆蓋之下,哪見一絲綠色?此時各樣植物均已深覆冰雪之下,極難尋覓,便是附近經驗豐富的老農,也絕不會選在此時上山。他乃修行之人,對天地靈物自有特殊感應,對此卻是不覺太過為難。
他順著山勢,忽上忽下,一路走走停停,雖偶有發現,卻大多感其藥力不足,並未動手採挖。他見久無收穫,便放棄此地,向前方而去。
他忽然心有感應,在一處峭壁前停了下來。上前一看,這山谷不深,看上去約只六七丈。他望了望四周地勢,向著那崖底,忽然一躍而下。快到崖底時,他在峭壁上稍一借力,便即平穩落地,留下有一個深不足尺的腳印。
這崖底空間不大,四面都是石壁,並未見有其他出路。四周石壁雖不高,卻頗為陡峭,光滑異常,鮮有可供借力之處。不是輕功極高之人,極難由此借力而上。
似乎因四周峭壁遮擋,此谷內冰雪卻是不深,只不過尺許。雖已入冬,卻仍可再此隱隱望見些許綠色。那崖底一角,一株紅色小花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此時已然入冬,此地更是極寒,那朵小花卻似乎不俱這些,迎著風雪,傲然挺立,長勢極為茂盛。那花只兩片葉子,卻色澤碧綠,蒼翠欲滴。那兩片綠葉上,托著一朵小花,紅的像火燒一般。紅綠掩映下,更顯得那花兒分外美麗。那兩片葉子下,另有兩處凸起,不加細看,卻是極難發現。那兩處凸起色澤翠綠,似乎也是嫩葉一般。那花雖處於此冰雪之中,花朵卻仍是含苞待放,似乎是頗喜這極為寒冷的冰雪之地一般。李長青望著那朵花兒,喃喃道:「沒想到此地竟還有這四葉紅花,可惜終究是藥齡太短,不堪大用。」四葉紅花是他所需的另一味主藥,多長在極高極寒之地。其成熟後,有四片葉子,有因其花朵紅如火碳般,因此的名。這四葉紅花雖長在極寒之地,卻罕見的有極陽的藥性,需要以極陰之物,加以多種輔藥,君臣調和,方能全面發揮其藥性。
他搖了搖頭,嘆道:「本以為能有個驚喜,卻終究還是需往那藏地去上一趟。」他記下此地方位,便一躍而起,向崖頂而去,不再管它。
一處懸崖旁,李長青負手而立。那懸崖深不見底,一眼望去,只能見其下雲霧掩映,看不真切。李長青站在崖旁,面色微喜,只因他感到了自己此行的最大收穫,便是在此了。
他望了望手中藥鏟,真氣注入,向腳下石壁揮去。那石壁仿若豆腐一般,被那藥鏟一貫而入,直沒入柄。他試了試其堅固程度,便一下將其拔起,向那崖下一躍而下。他右手藥鏟揮起,不斷向峭壁借力,是以此地雖高,他下落速度卻不快。他剛落下二十餘丈,隱隱見下方一個石台。他略一感應,便認準方向,向那石台落去。
這石台不大,向外伸出,容一人站立稍有富餘。石台上,長著一株綠色小草。那草甚是瘦弱,仿佛一陣風吹來,它便會折斷似的。他小心挖下那小草,清了清泥土,自懷中取出一個玉盒,慢慢將那小草放入其中。他想了想,覺有些不妥,便又取出一枚符篆,噴了口鮮血,略一激發,將那玉盒僅僅裹入其中。他嘿嘿笑道:「這回不怕你活性流失了吧?」
那草兒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它喚作「寒冰草」,多生長在極寒之地。他前世也曾在此地見過它,知它生在大致方位,是以才能這麼快找到。那寒冰草不同其它藥材,其藥性流失速度極快,是以採摘後,必須在尚新鮮時趕緊入藥,否則待其藥性流失怠盡,便白白浪費這大好藥材了。
他翻過一山,在一處背陽之地停了下來。他略一感應,用藥鏟清開冰雪,露出一大片空地。又小心挖了下去。
他拿起參,又清了清其上泥土,便放於手上,細細打量。他心下微喜,口中道:「年份卻是足夠了!」。他取出一玉盒,將參放入其中,略一思索,亦如剛才般包裹上了符篆。他心道:「這人參雖沒有太多要求,但新鮮些總是好的!」
他此行目的已然達到,心下放鬆,心情大暢,在此又轉了轉,除了又收穫兩株百年參外,還尋到了一些煉製其他丹藥所用的藥材,這確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