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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林杉行至眼前頓足,陳酒已經不想理會下棋的事情了。她握住林杉一邊小臂,將他攏在袖子裡的手抽了出來,用自己的手掌心貼了貼,然後她未及拂掃的雙眉就微微蹙起,幽幽說道:「這吳先生也真是個大意的人,一入棋境就丟魂了麼?這時節還未入夏,濃蔭地里涼風陣陣,哪能久坐?」
她的話剛說到這裡,就見不遠處正沉思著棋招的吳擇忽然回頭叫道:「想了三步棋,全是和。和局怎麼算啊?」
林杉正要回答,忽然就覺得腕部一緊。原來是陳酒拉著他的手要把他拽走。
他略生遲疑,轉瞬又是釋然,並不理會背後不遠處等著他回復的棋痴。只任隨眼前這情痴緊握的力量,一併小跑出了東角院。
直到停下腳步。陳酒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有些過於大膽了。
但當她對上那雙也正看過來的明亮眼瞳,她頓時又覺得,剛才那片刻工夫里的肆意,實際給人多麼美妙而躊的感受。
真想總能像這樣,隨時都握得到你的手,我牽著你到哪裡,你都願意跟著我的腳步到哪裡。
陳酒默然在心裡這樣一字一句想道。
林杉一直靜靜看著她。能明顯觀察到,她雖然離開居所靜心休養了幾天,可眉眼間仍然挾著倦怠與憔悴。即便是在她微笑著的時候,那笑意也未完全舒展開來。
如此對視了良久。終是林杉先一刻出聲,打破了這種如沐溫水的寧靜:「在想什麼?」
陳酒當然不會將剛才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愣神了一瞬,她只埋怨道:「還不是在憂心你,都不知道小心照顧好自己。」這話說罷。她就握著他的手呵了口氣,然後搓揉起來。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自從幾天前廚屋裡那件事情過後,再到面對林杉的時候,她已長了許多主動。
「冰融雪消春意正濃的時節。這些許的寒涼只是掠膚即過,你憂慮過重了。這樣對你也不好。」林杉習慣性的出言反勸。
不過,在最近這幾天發生的一些事裡頭,他固有的一種心境也起了些微變化。念頭微轉,嗓音一揚。他喚了個侍衛近身,吩咐了幾句。沒過一會兒,那侍衛便捧著一件袷衣回來,他自己撐袖著衣,又理了理襟口。然後看向陳酒微笑說道:「你看,其實我不論學什麼都是很快的。」
陳酒見狀先是微怔,旋即忍笑說道:「學得快,忘得也快。」
「有麼?」林杉聽得此話,眼中少見地流露出一絲無辜表情,又逗得陳酒樂呵綻笑。
話說到忘性快,陳酒忽然想起來,她來這兒是有一件事要告訴林杉的,連忙斂了笑容,將剛才在客棧里遇到的那個書生的全過程仔細講述了一遍。
林杉聽完她的推測。神情頓時也鄭重起來。
陳酒注視了他片刻,忍不住小聲問了句:「有什麼棘手的地方麼?」
林杉並不直接言明,只是緩慢說道:「其實在去年我的傷勢大體好轉之時,就收到了我那師兄從京都遞來的秘信,知道師弟他準備去川西附近尋我。依你剛才所言,那個帶刀的青年無異正是相府十家將的頭兒,至於那個道士模樣的人,你不認識,我卻大致能猜得,應該是北籬學派偏門的傳人。」
……
石乙得了四娘的囑咐。離開東風樓去找易文,自然是回了他三年前養病住過幾個月的那處宅子。
今後這宅子便會成為謝漣漪的私宅了,走在路上的石乙心裡有些感慨,儘管謝漣漪以後不住東風樓了。住在這處私宅里也不是長久之計。
在易文即將回梁國之前的最後幾個時辰里,謝漣漪約他一聚,地方卻不是在東風樓,而挑了這麼個比較隱秘的所在,擁有兩世生活經驗的石乙大致能猜到謝漣漪的打算。
他倒不會因為她的身份特別而因為這種事去看清她,在他前世生活的那個時代。未婚先孕的事就已不少見了。只是一想到她這麼做,東風樓今後可能又會出現一個類似他這樣尷尬身份的人存在,不知是喜是憂。
希望易文不要讓謝漣漪等太久。
當然,若易文敢做東風樓里排在他父親後頭的第二負心人,石乙有這個自信,把這第二份「討債」工作也系在自己頭上。
房子雖然是死物,但這死物又有些特別,不像酒是越放越陳,一處長期沒有人住的房子是會漸漸自然破敗下去的。私宅里有幾個人常住,主要是為了做一些宅所的日常清潔維護工作,見石乙回來了,連忙招呼他進院穿越之神級駙馬全文閱讀。
敲響那處房門時,石乙想了想,還是隔著房門先打了聲招呼。
「五姨,我是小乙。能進來麼?」
面對屋內可能發生的事,原本最好的對待辦法是,今天一天都不要來打攪了。但如果有必須打攪的原因。石乙想不出來,除了這麼做。還能如何委婉。
「進來吧。」
有婿乎意料的,屋內的人居然應了,聽那聲音語氣,說話之人精神應該還很清醒。
輕輕推開門,石乙就看見易文站在屋內窗旁,目光投向開著的窗外,不知焦點定在了何處。謝漣漪就站在他的身後。正在給他梳理髮絲。
這兩人的衣服雖然已經穿整齊了,但都披散著頭髮,不用細想也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石乙內心輕輕一嘆,暗道自己來得還算比較恰時。但他只要轉念一想。又會明白了,如果這兩人的事兒還沒完,留守在宅子裡的那幾個人應該會給他提示。
聽到房門推開的響動聲,易文與謝漣漪一齊側目看來,站在房門口的石乙看見這齊整的一幕。心裡暗道一聲:這一見,倒還挺有序妻相。
謝、易二人都不愚笨,知道石乙一來,就是兩人要告別的時間了,這一刻二人的心情一齊低落下來。方才那不到半個時辰的溫存反使得這臨別前的惆悵更為讓人難以承受。
大半年的相思之苦已全部釋放在剛才的那場交融彼此的親昵之中,謝漣漪出了一身憊,但她一想到過不得多久。心印情牽的男子就要與自己分別,再去那相距千餘里的異國,她便不捨得用掉一縷半寸能見著他的時光,簡單擦了把臉。也還未描那已經褪淡了的妝容,就又與他廝磨到了一起。
聽到門外石乙的聲音,兩個緊緊相擁的人才鬆開了彼此,卻忘了彼此拆散開來的頭髮,依然直白袒露了兩人方才在屋內的那一場春景。
不過。謝漣漪心裡只尷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心緒。
石乙已經不是孝子了,他回京後在東風樓住了幾個月,樓里的眾人平時也常拿那種旖旎無限的招式試探他,早就摸清了他的底。這小子在那方面的事上懂得可不少,但幸好他的定力又是極強的,否則難逃天天被教育,哪能像現在這麼清閒散漫。
再在他面前遮掩什麼,似乎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相比起來,易文此時心裡的想法倒顯得偏於女子姿態了。沒想到謝漣漪竟不避諱。直接讓石乙進來了,易文在與石乙對上目光時,眼底有一絲訝異滑過。
石乙知道易文心裡引為尷尬的事是什麼,但現在場間三人當中,如果有兩人都不介意,也未揭破,這事便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要易文與謝漣漪彼此間是真心相待,石乙也擔著支持的態度,那這事除了是有些來得早了些,便不存在什麼瑕疵了。
倒是看見解髮披肩的易文臉龐看起來顯得更削瘦了些。襯著他離別在即浮於臉上悵然情緒,讓人旁觀心生憐憫。
儘管如此,石乙也沒有在他現在所見的事上贅言什麼,只是直言說道:「燕少當家要走了。姨父也快些準備吧。」
易文忽然口齒遲鈍起來,還好此時謝漣漪面對石乙沒那麼多不自在情緒,略作思酌之後輕聲道:「小乙,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吧,讓我再安靜為他梳理一次頭髮。」
從石乙的思考觀念出發,這話應該是從易文嘴裡說出來才應景。但他看著屋內的兩人,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此時自己有再多的想法,都變成了多餘的東西。
石乙很快依言出屋,在細心的把門關緊了。
易文繼續看向窗外,他的目光其實一直落在窗外繞於老樹根那條新生的藤蔓上,他心裡也漸漸攀爬起一邪,想要說予身後正輕輕為他梳發的女子聽。
他正在等一個他覺得適合開口的時機,卻忽然發現,身後的女子手指間的動作雖未停,卻是良久無話。
漸漸的,他越發清晰地感覺,屋內這安靜的氣氛,似乎存在著某種古怪,讓他心裡隱生不安。
待他終於忍不棕看了一眼,恰巧讓他看見,謝漣漪微微垂著的眼眸中,滑落了兩大滴晶瑩。
易文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麼時候從內向外劃開一道口子,看著她垂淚,他心裡的那道口子便裂開了,她微鹹的淚水溢在上面,刺得他胸口隱隱抽痛。
林杉尋找師弟岑遲已有十多年光景,一直尋不到準確蹤跡重生,偽善嫡女大作戰全文閱讀。此事歷時頗久,陳酒也知悉了一些,因為她以前在京都耳目頗廣,林杉也曾委託憑倚她的眼線在京都尋找過一段時間。對於在客棧里見到的那個陌生書生,陳酒有極大的疑心,懷疑他就是林杉要找的那個師弟。
本來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於這個推測,可那陣如霧如雨的落花模糊了她的視線,卻將那書生的行動舉止輪廓給映得清晰起來,那是一種與林杉的某些舉止習慣極為接近的氣質,很有可能就是他與林杉同坐同食、同師同習了數年而打磨出的結果歡喜冤家,雙面邪君野蠻妻全文閱讀。
而如果不看那疑似岑遲的書生正面臉龐,只看他策馬奔突的背影,更是像極了十餘年前弱冠年紀的林杉剛來京都的時候。這種像不是指體貌特徵,而是行為習慣上的一種特徵。
這就仿佛是行伍多年的老兵,即便命其卸甲混入農夫隊伍里,他肩上扛著的弓箭變成了犁具,手裡握著的長槊變成了一把鋤頭,但他腳下邁開的步寬,走路時雙肩與腰背的姿勢,仍然能映出行軍踏步的模影。
岑遲不是軍旅出身,但他是北籬學派傳人之一,這個古老學派的規矩十分苛刻,在這個學派待上幾年,無論是學識還是舉止習慣都會比較明顯印有這個學派的痕跡。
林杉聽完陳酒的一番推測,神情頓時也鄭重起來。看來他此時心裡的推斷與她接近一致,但也因此導致他的心緒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陳酒注視了他片刻,忍不住小聲問了句:「有什麼棘手的地方麼?」
林杉並不直接言明,只是緩慢說道:「其實在去年我的傷勢大體好轉之時,就收到了我那師兄從京都遞來的秘信,知道師弟他準備去川西附近尋我。」
依你剛才所言。那個帶刀的青年無疑應當是相府十家將的頭兒,姓高單名一個潛字。至於那個道士模樣的人,你不認識。我卻大致能猜得,應該是北籬學派偏門的傳人。
早在三年前林杉返回京都的時候。就對相府以交友為名養的那一宅子隱士異人起了份心思,至如今調查了大半,相府十家將的資料當然最先獲得。
按律例,京官可以養一定名額的私兵護宅,這也是因為前朝末年動亂的局勢所造就的規則,遺留至如今暫時還未有整改舉措。不過,這些私兵的詳細資料當然是要在京都府和兵部雙向備檔的。
通過統領府那邊權力的干預。林杉要查誰家養了哪些私兵是很容易的事。相府是他重點留意的地方,他當然反覆瀏覽過那十個綜合能力不弱的家將的資料,包括他們的畫像。
對於這一點,陳酒當然也知曉。所以見林杉能夠輕鬆指明她剛才在客棧庭院裡見到的那個青年刀客的名字,對此她並不如何驚奇,她奇的卻是那目光如電的中年道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