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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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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見著一個北籬學派偏門傳人?
遙想前幾天,剛剛離開的老藥師廖世也是北籬學派偏門的傳人。
似乎這個學派的傳人並不少,那個硌應人的規矩卻為何只牢牢箍在林杉頭上?
陳酒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旁敲側擊了一句:「其實你的同門師兄弟還真是挺多的。」
&說的同門,指那個道人?」林杉看向陳酒,面現一絲訝然。
陳酒與他對視,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明顯是在問:難道不是嗎?
林杉輕輕搖頭。說道:「偏門傳人就是師門旁枝,並且枝椏散開出去以後,就不再回歸北籬派系的主幹了。今後我與這些旁系的傳人或許會有交集,但能以門規約束或者干擾的地方幾乎為零。」
對於師門學派之事,他從不與外人提及,但今天面對陳酒,他卻有一些話想略作說明。斟酌片刻後,他慢慢又道:「我的師承學派一代只傳兩名正式弟子,這兩名弟子在學成之後會進行學派對內修訂的智藝比試,其中勝出一人掌管離子令牌,使用學派所有資源,並且不再受學派規定的限制。另一名弟子則坐守學派,不可輕易外出活動,留守的任務就是教出下一代的兩名弟子,如此接續傳承,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
剛才我說那道人是北籬學派偏門傳人,是因為只有在同屆比試中敗陣的那名弟子,攜領傳授門人的資格責任。他所傳下來的弟子才可算是北籬的主系。至於同屆比試勝出而承接離子令牌的那一位,他當然也是可以收徒的,並且他的門人弟子可以不限人數,但卻不再算是北籬學派的主系傳人,無資格參與獲取離子令牌的比試,就屬於旁系。」
陳酒微蹙著眉,這番關於北籬學派內部結構的講解,她還是第一次聽林杉提及,一時間既覺得新奇,又聽得她滿心混沌。她努力將林杉說的這些一字不漏的在自己心裡又迴轉分析了一遍。然後她就揉著額頭慢慢說道:「一代只傳兩個弟子?那萬一其中一人遭遇不幸可怎麼辦?這樣苛刻的規矩。居然能傳三百多年,真是個奇蹟。」
林杉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像我這一代的北籬門人,還未通過智藝比試。就離開師門四處行走。也屬於二十二代傳承以來的唯一特例。至於你說到的那種意外狀況。若非離開師門學派的保護範圍,在外頭遭遇了什麼惡勢力的攻擊,斬身致死。倒絕不會有無端夭折的情況發生。何況師門學派的主系弟子都是必須習得一定武藝的,尋常匪類都奈何不了。」
陳酒似乎忽然想起了些什麼,笑著說道:「你的師門應該擅長許多本領吧?老藥師雖然是偏門傳人,但追溯上去,他也是某一代離子令牌掌管者的弟子,所學藥道的本源還是來自北籬學派。如此說來,北籬學派的主系弟子雖然少,可除了習有武藝自保,也不太可能突染疾病夭折。」
林杉含笑點頭。並未再細說什麼。關於北籬學派的結構,他暫時只願意對陳酒說到這一步——或許此生他只會有這麼一次對她言及師門。
此時陳酒已經完全理透了林杉剛才的那番講解,她心裡有某種好奇心漸漸調領起來。忽然疑惑道:「不對,你說北籬學派一代只有兩個主系弟子。可是你好像除了一個師弟,還有一個師兄,這就是三個人了。」
在這話剛剛說完時,陳酒就看見林杉臉上的微笑凝住了,她心下微驚,又輕聲探問:「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是與北籬學派無關的人,會這麼說再正常不過。」林杉目光垂落到地上。沉默了片刻,然後他的目光才重新抬至陳酒臉上,表情已經變得極為認真起來,他說道:「酒兒。我要你承諾一件事。」
陳酒怔了怔神,因為林杉幾乎從未用這種沒有選擇餘地、毋庸置疑的語氣強要她答應什麼。
但她沒有過多猶豫,很快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已然一片鄭重神色。
&記住。我只有一個師弟,卻沒有什麼師兄。如果非在必要環境裡,連我那師弟的資料,你也半句不可提及。」說完這話,林杉忽然又嘆了口氣。語氣輕緩了許多的道:「這是一個秘密。」
&記住了。」陳酒認真點頭許諾。
直到今天,聽林杉主動言及他的師門學派,說到那些苛刻的規矩,比前幾天老藥師廖世透露的那些信息更為仔細,陳酒才深切明白,為什麼這個學派如此低調,幾乎全然隱世。
若非如此,一代只納兩個弟子,是很容易斷代的。
但這個時運悠遠的學派一直能以此規矩延續了數百年,即是沉默著卻以最具說服力的方式證明,這種規矩是有可取之處的,並且這種規矩絕難有絲毫被扭轉改變的可能。
雖然她現在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北籬學派不多招弟子,同屆弟子永遠只限定兩個人。
但她只需要清楚一件事,足矣讓她守諾於林杉。關於這條規定,若讓有心之人獲取,林杉與他那個久不見蹤跡的師弟就可能會有危險。而如果林杉剛才所說的那個「秘密」被泄露,那麼連帶著他那位師兄,恐怕更是難逃災厄。
然而她並不知道,林杉言及的「秘密」二字,除了包含她推敲所得的這些,還真的兼含另一重隱秘。不過,還好她尚未想到這麼多,否則她心裡燃起疑惑,林杉卻未必肯繼續解答,徒增心頭困擾。
……
懷揣悠閒心情行走在寬而直的杏杉道上,從較為寧靜的一端開始,行走過遊人密集駐步的中段,再行至遊人又漸漸稀疏起來的另一端,石乙忽然心生一種感慨:腳下這條路就似人生,最豐富多彩的經歷大多聚集於中間,初生的懵懂以及垂暮時的蕭索就如人生的兩端,孤獨未必是苦,也可以是一種寧和的態度。
石乙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主要還是因為自己那近同被續借了一樣的命運。闖過那處人生斷點,命運似乎給了他一份厚禮,將一個人最珍貴的成熟時期延長了一段壽命,他在認清了這一點之後,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
如果命運主神真的存在,是不是說明,自己這多出來的一段生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逃不過被突然回收的結局?
也許是一路見這頭頂花雲繁盛動人,才會讓石乙不自覺地思考起生命這個解意頗多的詞彙,可若真的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又會讓他陷入一種自相矛盾的迷茫之中,有些心懷忐忑。
心中有事,且正思及緊要處,石乙本就走得很緩慢的步履漸漸竟停了下來,然而他自己卻還不知道。直到他聽見前頭不遠處傳來莫葉的喚聲,他才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落後於莫葉那麼遠。
腳步加快跟了過去,他才走近莫葉,就見她臉露疑惑神情地慢慢說道:「記得三年前我初識你時,你就常常顯露你剛才的那種表情。」
石乙聞言微愣,略微思酌後順勢問道:「你覺得我剛才臉上那是一種什麼表情?」
莫葉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若有所思。」
不論是在三年前剛剛認識的那半個月時光里,還是在最近這一個多月重聚的時光里,莫葉都已經有很多次捕捉到石乙剛才的那種表情,熟悉得很,也是一直都有些好奇困擾石乙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在脫口即出地回復石乙之後,莫葉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來得突兀,立即轉言反問:「你這麼問我……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剛才怎麼了?」
&可沒隨身帶銅鏡。」石乙微微一笑,敷衍了一句。
他不想與莫葉更進一步地討論這個問題,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困惑,想必即便他願意說,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女就算今後不會拿他當神經病看,估計也未必能聽得懂。
可他低估了莫葉此時的疑惑與好奇。
莫葉想問石乙這個問題已是猶豫了很久,今天得見石乙主動提及,她覺得時機合適,哪會輕易放過。石乙剛才敷衍她的那句話,被她誤以為是他會錯了意,於是她連忙又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