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堂內,信徒和後勤司的修士修女們聞聲望向突然打開的門扉,錯愕迷茫地注視著信步進入禮拜堂的一行人。
而當看清了領頭那位青年熟悉的英俊容顏之後,一張張迷茫的表情變得無比生動,卡密拉修女更是直接顫抖著捂住了嘴,目光閃爍,還沒分發完的早餐托盤都直接墜在地板上,麵包和清水撒了一地。
「那是…海勒勳爵?!」
「什麼?你說誰?」
「天吶……真的是海勒隊長。」
「海勒隊長!神明保佑——!之前神父還說您和明斯特失去聯繫了,您平安回來了!」
「海勒隊長,您怎麼樣?喔天啊,您看起來太疲憊了……」
「如果勳爵回來了,現在過來了,那就說明……?」
「海勒隊長……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那些進攻城市的邪教徒呢?」
「肯定是被海勒隊長親手都收拾了!」
一部分信徒和熟悉卡爾的修士修女們將他簇擁在中心,興奮地七嘴八舌高聲議論,而卡爾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到一位穿修士服的男人如逃命般匆匆向內廷跑去,他眯了眯眼,最後將目光停在卡密拉修女身上。
看到曾經對自己熱情友善的修女,正捂嘴不住顫抖著,似乎是怕有什麼破碎的話語會忍不住脫口而出。
又看到她蒙上水汽的眼中情緒無比複雜,仿佛在用眼神焦急地給自己傳話……
她連連搖著頭,卡爾竟看懂了卡密拉那麼多情緒中最劇烈的一種,以及她想說卻不敢湊上來開口的話——
快走,快走!你不該回來!
原來,卡密拉也自己發現教會的不對勁了,就是不知道之前摩爾和他們都說了什麼,讓卡密拉意識到了這些……
隔著人群,兩人的眼神遙遙相對,卡爾向過去那般溫和地對她笑了笑,隨後安撫般輕輕頷首。
然而這在別人眼中看似和好久不見的熟人打招呼的動作,卡密拉卻是唯一讀懂其中真意的——
我知道,沒事。
卡密拉愣了一下,險些哭出聲。
她不知道海勒隊長是經歷了什麼,又是哪來的自信……可他怎麼能就這樣再自投羅網,直接沖回這陰謀的中心來?
他難道沒看到剛才已經有人跑回內廷報信了嗎,他怎麼還不趕緊走?!
卡密拉咬緊了下唇,甚至嘗到口腔中漸漸氤氳開的血腥味……
見隊長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又見跟他同行的那些人——他的家人朋友竟然就這麼隨遇而安地坐在了禮拜堂最後方的長排坐席上打量起教堂,聊起天來!
接著,卡密拉忽然一個激靈,好像是被嚇壞了一樣,她的眼神中寫滿了難以置信,片刻後又露出驚訝和不解,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卡爾身上。
她看到海勒隊長對她點了點頭,那雙墨瞳中滿是柔和的信任……
卡密拉跺了跺腳,神情有一瞬的掙扎,可很快,她的眼神倏地變得堅定而決絕,朝卡爾重重頷首後,便不顧腳下的一地狼藉,直接扭頭像剛才那報信的人一樣,也慌張地朝內廷跑去。
卡爾在心底輕笑著,沒抱太大希望般搖了搖頭,這才隨口回應起信徒和修士修女的熱情來。
當然,他看到還有一些人沒有湊上來,也沒有關注後方的菲莉絲他們,就站在牆壁附近隔著人群謹慎打量自己,神情緊張,他們更靠近內廷的門附近,與他相隔戒備的距離。
不光是信仰煉金的信徒,也有一些是後勤司的虔誠信徒。
看來,摩爾首席這陣子也沒閒著啊,潛移默化地在攻訐我了。
……
「娜娜,之前我們在紐倫時你不是和我說過麼,煉金教會的每一所教堂都沿用著古老的防護陣法和禁制,哪怕地區教堂也不例外,你還說它足以抵抗我們皇家海軍的炮擊呢……」
煉金禮拜堂內,最後方坐席不起眼的角落處,維多利亞悄悄咪咪地壓低聲音對身旁地影衛問道:「可是為什麼卡爾他剛才只是在門口站了一下,然後大門就自動給他打開了?難道禁制失效了?還是現在教堂里還有咱們的內應?」
「這……」
愛娜其實也對此迷惑不解,作為紐倫出身的影衛,她非常清楚教廷禁制的不可撼動,按理說地方教堂的禁制就算比不上教廷的配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有沒有內應倒不一定。」
維多利亞後排的座位,約翰湊上前輕笑著替兩位新人解惑道:「但是煉金教會的防護和禁制,沒人比『我們』更熟悉了——那邊那位可是把『鑰匙』都給了卡爾,自然和回家一樣。」
約翰兩個加深語氣的詞彙,維多利亞和愛娜聽懂了前者,自然指死眠廳堂。
至於那邊那位,恐怕是之前只匆匆一瞥,還來不及正式認識的伊莉雅管家吧。
「鑰匙?」維多利亞扭頭好奇地輕聲問道,紅瞳中隱隱興奮,「約翰,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約翰聳聳肩:「煉金教會現在沿用的許多東西——包括契約的核心、教堂的防護和禁制,都是那位從前玩剩下的。煉金教會一百多年了也沒法創新出更好的來。」
「哇……」
維多利亞捂住了嘴,但可愛的驚呼還是從指縫中滑落。
愛娜雖然看上去更鎮定一些,但心中對那位伊莉雅管家的好奇和憧憬已近乎到了極致。
前朝公爵家族最後的長生血脈,被卡爾評價為艾斯特家最耀眼的、干年難遇的天才——伊莉雅·艾斯特,曾一手將煉金教會推上了本不屬於它的高度……
儘管這些輝煌的「豐功偉績」她未曾親眼目睹,但是,愛娜是親眼見到了伊莉雅單手停滯密林會結界的——那可是籠罩整個城市的龐大結界,她卻輕描淡寫地阻塞了結界的能量流動。
而現在,這偌大的教堂內誰又能想到,他們這些煉金教徒仰仗百餘年的陣法和禁制,竟是出自他們死眠廳堂的管家?
維多利亞和愛娜不由得向前看去,將目光投向被一部分信徒和修士修女簇擁在中心的卡爾。
望著他有些單薄卻挺拔堅毅的背影,面如止水的側顏,她們不禁對死眠廳堂以及他和伊莉雅的相遇無比好奇……
「得了,別炫耀了,又不是你的成就,而且你也分分場合行嗎?不看這是在哪,什麼都說。」
後排,艾蓮娜不給面子地掐了約翰一把。
「錯了錯了,別掐。」約翰討饒道,「這不是給新人普及一些咱們的常識麼。」
「好了,艾蓮娜。」菲莉絲也輕笑著打圓場,「該來的人還沒到場,在場的又沒人注意到我們,都圍著『海勒隊長』呢,而且還有隔音咒文,沒事的。」
艾蓮娜對約翰撇撇嘴,眼神似乎是在說「這回有菲莉絲給你站場,先放你一馬」。
其實,此行來煉金教堂「拜訪」人並不多,不是維多利亞一開始所想的那樣——海勒和沃爾登、甚至是加上占星和治癒兩教的高層,明斯特方面浩浩蕩蕩一起來找煉金教會討個說法。
或者說收拾他們。
不過那樣的氣氛太過劍拔弩張,萬一提前引起煉金的注意,激得他們決定直接魚死網破,又以教堂內平民為人質,那就不太好了。
而且不是很必要,就算真打起來,現在這些人其實也夠用了,還能拉開空間,避免誤傷。
這是卡爾出發前的原話。
作為卡爾妻子的菲莉絲自然毫無保留地信任丈夫的決定,而作為卡爾一直以來的小迷妹,維多利亞公主只覺得他們海勒勳爵帥爆了,囂張起來都這麼輕描淡寫!
自從他在路上解鎖了什麼權限,不知從哪弄來一把大鐮刀之後,他就完全不把所謂正教之首放在眼裡了!
哦,現在應該是叫海勒公爵了。
總之,沒見他和伊莉雅管家的投影,還有他們死眠廳堂的軍隊,砍瓜切菜一般就把那密林會收拾乾淨了?
那現在明斯特的煉金教會又算什麼東西呢?難道比密林會強一些,就值得卡爾和他的死眠廳堂高看一眼了?
維多利亞與有榮焉,跟在卡爾身邊混久了的公主殿下,認知和想法也漸漸發生改變。
想到紐倫,想到她的父親、她的家族和他們的維德正在遭受的一切,維多利亞只覺得出了口氣,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更加期待起來。
而且,雖說加里恩、阿萊耶、沃爾登伯爵甚至是薇菈這些高級戰力一個都沒到場,寒鴉軍也都撤了(暗中等候命令),現在在禮拜堂內的只有菲莉絲他們幾個,還有維多利亞這個非超凡者的普通大姑娘,可是在身後的大門外,還有一位在坐鎮呢。
那位亞當斯先生。
據老人家路上自己開玩笑說,他想多呼吸一會新鮮空氣,不太願意這麼早進禮拜堂去——大門關了那麼久,裡面那麼多人,空氣不流通,這種環境對他這把老骨頭不是很友好。
維多利亞覺得這位老爺爺真有意思,幽默風趣,慈祥和藹,說話也好聽,很難不親近,於是路上便多看了幾眼,還乖巧地對亞當斯先生甜甜笑了幾下。
而一向喜歡孩子們的亞當斯先生,也像個老頑童般調皮地對維多利亞眨眨眼,還悄悄告訴她說「老爺爺我想壓軸,最後再出場,不能什麼風頭都給卡爾那小子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