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走了?…
陸九九站在一片黑暗中,呆呆的覺得有什麼事還沒完成。
猛然間想起來…
喂!你還沒給錢啊喂!
你之前給我的那些錢,全部用來租別墅,買東西了啊!
&九九…」
陸九九懊惱地站在原地,大蘑菇從系統中出來,一出來就被守在一邊的九尾狐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開!」大蘑菇企圖掙脫九尾狐的爪子,九尾狐不肯,硬是用四隻爪子壓著他,死活不讓他起來。
幾次掙扎都失敗了,大蘑菇只好放棄,吃力仰著頭看陸九九,「我要被這隻畜生壓死了…臨死之前,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和你說…快去,完成那個…『鬼軍夜行』的任務…」
&陸九九答,心裡還懊惱著那孕婦出爾反爾,她幫她報了仇,她卻不給她錢。
大蘑菇又來催她去做任務,自然有點不高興。
按了任務開啟,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大蘑菇也刺溜一聲,趁著時空轉換的時候,鑽回了系統內,只留九尾狐坐在焦黑色的荒野上。
九尾狐一低頭,發現自己白色的皮毛,沾染了無數黑紅色的血液。
鬼軍夜行?軍隊大量死亡的地方,必然是行軍打仗的地方。
那麼這裡,就是以前的戰場咯?
陸九九環顧四周,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平原,到處是荒草和泥坑,到處是鮮血,因腐爛而顯出黑黃۰色的骸骨。
這會兒是冬天,狂風一陣接著一陣,吹得荒野上的黃土,倏地飄向萬米高空,又呼卷著撲向地面。
陸九九穿的是道袍,在這樣的天氣下實在是覺得冷,只好回系統一趟,拿了那條紅色大麾出來披上,最後再抱住九尾狐,稍微取些暖意。
荒野上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避寒風的,除了那些不知挖了有多久,如今已長滿了荒草的戰壕。
站在外頭任憑風吹,吹得頭暈眼脹不說,還直感覺全身的皮都要被吹走了。陸九九也不嫌棄戰壕內滿是荒草,和沒腐爛完全的屍骨了,找了稍顯乾淨的地方,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後才發現自己看錯了。
從外看,這戰壕是顯得比其他地方乾淨,下來才看到這裡底下,都是半被土壤掩埋的屍體,屍體都爛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稍帶些皮肉的骸骨。
她不小心踩到了一具屍骨的手骨,往後挪了一步,又踩到另一具屍骨的頭顱。
這下她不敢動了,抱著九尾狐,背靠著戰壕後的黃土,望著天。
在黃風下輪廓異常模糊的太陽,這會兒已經快落下去了,那些鬼軍,應該快出現了吧…
天全黑的時候,站在戰壕里的陸九九,什麼都看不到。卻能感覺到,身邊多了許多粗喘著的呼吸聲。
還有人低低說話的聲音。
她聽到有人問什麼開始打?還有人默默念著家裡妻子的名字,手扣著戰壕牆邊的黃土,發出簌簌的泥土掉落聲。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借著當空的明月,陸九九看到了戰壕裡頭的戰士,戰士也看到了戰壕內多出來的一人一狗()。
&個…你們好…」
陸九九表示,視線一亮就被數十個穿著破爛軍裝的骨架子盯著的感覺,實在是太毛骨悚然...
&家的女兒?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來個士兵,把這個小丫頭送回去!一定是我們路上來的時候,偷偷跟著我們來的!」
一群成了骨架子的軍人中,有一個領頭樣的軍人走了出來。這人雖然已成了骨架子,身上的軍裝也幾乎爛成了布條子,但走姿十分矯健,背也挺得很直。
陸九九聽到邊上的士兵,都叫他楚上校。
&上校,我不是來玩兒的!我是來…」
被兩個骷髏士兵架著往戰壕外抬,陸九九極力抓著戰壕里的荒草,和那個楚上校解釋,到了嘴邊的兩個字「收鬼」,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因為這些士兵,好像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了,戰爭早已結束,而他們,也成了漂泊在異鄉的鬼魂…
&有話跟你說啊楚上校!」就快被幾個骷髏士兵扔戰壕了,陸九九不肯放棄最後一絲機會,大著膽子拉住了那個楚上校的軍服領子。
但只聽卡尺一聲,她用的力氣太大,那楚上校掩蓋在軍服下的半塊骨頭,從軍服中掉落了下來,正巧落在了陸九九的手裡。
楚上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頭,再看看陸九九手裡的骨頭,骷髏頭上的兩個空洞眼睛,空洞得讓人害怕。
&不起啊…」陸九九覺得尷尬極了,忙把骨頭還給他,看他不動聲色地接上了,向蹲在戰壕外側的她伸出了白骨森森的手。
&下來吧,敵人就快開炮了,就呆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不然很危險。」
這是同意自己留在這兒了?
陸九九欣喜,邊上幾個士兵放開了她,她猛地從上頭跳到戰壕裡頭,朝這個楚上校一笑。
陸九九下來後,楚上校就不管她了,拿瞭望遠鏡趴在戰壕外側往前頭敵人在的地方望。
因為如今他臉上沒有了皮肉,所以陸九九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她想,如果他有皮肉的話,現在的表情,一定是既嚴肅認真,又帶著大義赴死的決心。
陸九九也朝外望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月光底下,一派清冷荒涼的狂野。
這裡哪裡有敵人?
甚至,連敵人的鬼魂,都看不到。
就這樣跟著楚上校,在戰壕里蹲守了一晚上,這一晚上,除了陸九九和九尾狐,其他戰壕里的士兵,都是嚴陣以待,手裡或握著槍,或握著手榴彈,時刻做著和敵人決一死戰的決心。
天亮時,太陽從東邊升起,這片荒野上,陽光照得到的地方,個個骷髏士兵,都慢慢倒下,滑入黃土中。
到最後,只剩下楚上校和他身邊的一個士兵,因為呆的地方比較隱蔽,曬不到太陽光,而能再保持鬼魂狀態一段時間。
快到中午的時候,這一小段比較隱蔽的戰壕,也要被太陽照到了,楚上校的身體,有一半暴露在了陽光,露出它本來被蟲啃噬得表面到處是洞孔的樣子。
&見過你。」完全滑入黃土之前,楚上校把手放在了陸九九的大氅上,「小道士,你以前來過我家收鬼的,我想起來了…」
是他?!
陸九九驚了一下,握住了楚上校的手,「是你?那個…家裡被很多嬰兒鬼魂纏住的那個少爺?」
&我…」他點頭,「小道士,你是不是神仙?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小姑娘的樣子?!」
太陽光太強烈,陸九九想再問他些話,卻只能眼看著他,最後剩下的骨頭,都埋入了黃土。
陸九九想起之前那個白面乾淨,有些文氣的少爺,再看他現在埋骨他鄉,即使早已死了,也還念著保家護國大事的樣子,居然有些心酸。
夜裡楚上校再出來,告訴陸九九,他們是從南方來的一支南方軍,奉命在這裡堅守陣地,已經有三年了。
又告訴她,自己名叫楚從軍,是棄商從軍後改的名字,說起自己在江南的老家,楚上校有些心酸。
&死了,一大家子人,妻子,孩子…都沒有了…」
陸九九沉默著沒有說話,楚上校問,「小道士為什麼到戰場上來?是來替為國戰死的軍人超度的?」
陸九九看著楚上校,默默地點了點頭。
更準確的說,是來超度你們的。
&啊!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居然有這麼高的覺悟!」楚上校很高興,拍拍陸九九的肩,「就是這裡太危險了,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儘早回去吧。那些英魂,為了國家而戰死,到了最後一刻,心裡都守護著這片土地,即使得不到超度,也無怨無悔。」
說著又要叫士兵送她出戰壕。
陸九九擺手,「不不不,還是要超度的,楚上校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陸九九態度堅決,楚上校只好作罷,大概是因為他覺得今晚是比較安全的,敵人不會來犯,竟然和陸九九聊起家鄉江南的美食來。
&時候最愛吃酥糖,軟軟的甜甜的,一咬就是一口芝麻。」
&有那家小鋪子裡的藕粉,沖了加一勺碎花生上去,比國外的果凍還好吃!」
&籠包子,皮薄肉多,褶子也有講究…」
邊上聽他們聊天的士兵,聽得都嘴饞,他們也是南方來的,楚上校說的美食,大都吃過,就算沒沒吃過,也都見別人吃過。
&實最懷念的還是家鄉的熏豆茶。」陸九九接著楚上校的話說,這次任務,她要做的,就是這熏豆茶。
&年過節,都要喝的,綠瑩瑩的,比什麼東西都好喝。」
楚上校聽了哈哈大笑,「以前在家裡,我從來瞧不上那些東西,覺得那都是粗人們吃的東西,這時候聽你說起來,倒是有點懷念了…」
這軍隊裡也混了少許北方人,聽一群人聊個茶聊得那麼起勁,不免質疑,「不就是個茶嗎?有什麼好喝的?」
&你們就錯了。」楚上校說,「熏豆茶,不是喝的,是吃的。」
說著做了一個端著茶杯,將裡頭熏豆茶一飲而盡,又咀嚼吞下的動作。
末了嘆氣,「香啊…」
士兵們都被他逼真的動作吸引,眼裡生出對家鄉的渴望。
陸九九試探著問楚上校,「長官這麼想吃家鄉的熏豆茶?要不我明天做一些給你們吃吧。」
原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利落地點了點頭,「好。我記得小道士做菜,是很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