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桃花一朝落盡,禁空之力還未徹底消弭,但靈氣已然匯聚。蘇玖玖再醒來時,恰好清晨。
赤身裸體的躺在他懷裡,感受著身下撕裂般的疼痛,yin靡氣味刺鼻,直讓她作嘔!雙腿之間殷紅猶在,但,貞潔不在……
蘇玖玖淚如泉湧,她掙扎著從古幽懷裡坐起,看著那張臉,看著他嘴角風乾的血跡,素手高抬,掌心裡,驟然一縷微弱紫光閃爍。
她顫著手,顫著身子,眼神掙扎,半晌,銀牙緊咬,終於還是朝著那張臉打去!
『轟隆』聲中,碎石飛濺,指尖摳入了堅硬的石板里,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喑啞哭泣:「為什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啊!」
尖銳的碎石划過他的臉,白皙迷人的臉龐上留下一道殷紅的傷口,鮮血混合著她的清淚,滴落。
啪嗒,啪嗒。
睫毛顫了顫,古幽緩緩睜開了眼,那雙鳳眼裡先是迷茫,繼而,當看到蘇玖玖嬌軀之後,精光爆閃!最後,在她的尖叫聲里,終於還是成了驚愕。
蘇玖玖抓起衣裙,縮到角落裡,神色慌張且恐懼,顫抖著身子,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還想幹什麼。」
喉頭滾動,古幽吞了口口水,只隨意一掃那白中透粉的嬌軀,他竟然有了反應,趕忙別過臉去,雙手強往下摁,他磕巴道:「我,不是,玖玖,那個,蘇姑娘,我不是……哎。」
話到最後,他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破去了心上春秋大陣,但她臉上的淚痕做不得假,腿間若隱若現的血跡做不得假,她神色里的恐慌做不得假!
古幽嘆了口氣,嘴角勾起一絲悵然若失的悔恨,他說道:「蘇姑娘若不嫌棄,在下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蘇玖玖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躲閃,道:「蘇,蘇姑娘?」
古幽低下頭不敢看她,聲音沙啞:「玖玖……」
捫心自問,從風華城,再到七月山,直至生死相隨同墜天涯,他若不感動,恐怕連他自己都騙不過去,他的心裡早就有她一席之地,她的身影也早就銘刻進他的骨血里。但為何,當二人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後,那清冷如雪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徘徊呢?
他當初真的以為,他真的深愛她至斯!深愛到哪怕不敵也要拼卻性命,黃泉路上,也省去她一人太寂寞。
但直到現在他才猛然驚覺,他並沒有那麼愛她,或者說,他的心裡還住著別人。
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以及唇邊深深的懊悔,她的心仿若被世間最鋒銳的利劍刺成了千瘡百孔!笑容悽苦,蘇玖玖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纏著你。我說過,從這裡離開之後,你還是江山劍派的風華少俠,仙道八宗最耀眼的年輕劍仙,也還是她的師弟。」
古幽抬頭,脫口而出:「那你呢?」
藕臂輕抬,她狠狠抹去眼角的淚水,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回家啊。古少俠莫不是以為,只有你師父在等你回去吃飯?」
「那怎麼可以……」他還想在說些什麼,卻被蘇玖玖打斷。
「在這山下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如同斷冰切雪的決絕,她又說道:「出去後,你我再無牽扯。」
「古少俠好自為……之。」
古幽沉默,蘇玖玖也不再多言。
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古幽踉蹌著往外走去,低聲呢喃,好似說給自己,又好似說給那個兀自堅強的女子:「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安靜的房間裡,蘇玖玖雙手無力地垂落,衣衫掉在了地上,她也不去管,任由嬌軀暴露在空氣里,不做遮掩。
她捂住臉,低聲抽泣著。
門外,古幽頹然跌坐在地,依著木屋,他與她只隔著一面木牆,可二人之間的距離,仿若又回到了拔劍相向的時候。
甚至,還要遠。
……
該怎樣形容一座寂寞的山?大概,就是無涯峰吧。清晨的無涯峰,少了夏蟲的私語,比夜裡還要清淨幾分。
清冷女子孤身立在山腰,清冽的瀑水濺在她身上,碎成了玉珠,碎成了她手裡的劍。
冷冽且悲愴的劍意自她身上升騰而起,忘情長劍未出鞘,可她身上的犀利已足夠驚動漫山的走獸飛鳥。
她整個人立在那裡,就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削鐵如泥,傷人傷己。
陡然間,水藍光華一閃即逝!悲愴的劍意仿若在瞬間升華成一種更深沉的情感。
無涯瀑布頃刻斷流,再一瞬,仿若日夜交替時那片刻的安靜,繼而,瀑水炸裂,狂暴的水流碎成了玉珠,每一顆玲瓏剔透的晶瑩水滴里,都蘊含著強大的靈氣與劍意。
悲愴劍意只屬於第五孤獨,而這清冽、悲愴、深沉且寂寞的劍意才屬於柳嫿禕,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只能是孤絕。
劍意孤絕,哀莫大於心死的孤絕。
第五孤獨悄然現身在她身後,眸子微垂,語氣慵懶:「先天?」
柳嫿禕神色淡然,語氣也淡然:「快了。」
螓首微搖,眉頭淺蹙,第五孤獨又復開口:「你進境真快,縱是不用忘情劍,秦一鳴也未必是你對手了。」
神色不見波瀾,柳嫿禕轉身,輕聲說道:「輸贏又能怎樣?寂寞江山,未免也太過無趣了。」
話音剛落,柳嫿禕驟然動了身形,拇指輕彈劍柄,陡然間一聲清脆劍吟,忘情長劍夾雜著冷冽的水光,一劍疾刺第五孤獨。
嘴角輕勾,衣裙翻飛間,黃衣女子食指正點在長劍劍尖。
悠悠水韻瀰漫開來,靈氣壓縮成了實質,在指尖與劍尖的交接處,化成了一滴水。
第五孤獨神色慵懶,也不只是讚許還是貶低:「還可以。」
話音剛落,那滴水竟炸成了漫天的水花四濺。
第五孤獨只伸手一招,飛散的水花迅速匯聚在她手裡,凝成了劍!
她持著劍立在那裡,眉毛輕挑:「放手來攻。」
柳嫿禕也不言語,忘情劍閃過冷冽的光,悠悠水韻盡斂,於是又一劍起,縱身搶攻而上。第五孤獨單手持劍,見招拆招,輕描淡寫地擋住了她的劍。
沒有靈氣激盪,沒有神通兇險,只是一劍更快過一劍的恣意,一劍強過一劍的孤絕。
「你這樣折磨自己,很有意思?整日裡用修煉麻痹本心,縱你修成了天仙,又能怎樣?又能如何?」第五孤獨眉眼漸厲,聲音里夾雜著靈氣,嬌喝道:「他死了,可你還活著!」
月眉擰成了一團,人在半空,她陡然咳出了一口鮮血,如同折了翅膀的鳥兒,無力地跌落。
第五孤獨悵然而嘆,水袖輕甩,一縷清風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形,柔聲說道:「修煉一途,實乃修心,非得日積月累的沉澱才能有所成就;若像你這樣,早晚走火入魔……」
她頹然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著,莫名其妙地流下了兩行眼淚,柳嫿禕失聲痛哭:「我想修成天仙,把他找回來,哪怕是百年也好千年也好,是生是死都無所謂,我想去七月山下,把他找回來!」
第五孤獨沉默。
寂靜的無涯峰上,只剩下那個女子傷徹心扉的嚎啕。
十九年的陪伴,成了如今這樣的結局,生死不見歸途,生死不見白首,七月山風雪飄零依舊,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這個人間,少了誰都一樣。
沉靜也好,喧囂也好,這個人間,沒了誰也還是那樣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