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末言高喊一聲後便奪門而出,只見院內有一人,身著繡花錦袍,腰系紫金玉帶,手持雌雄雙劍,身高近六尺,與白末言不相上下,年齡看起來已過而立之年,但容貌英俊,眼中透著英武之氣。此時正與白末言對立院內。
來人腳尖剛剛著地,見東廂房內突然竄出個少年來,正在詫異,接著又見葛天霸從屋內跟了出來。
葛天霸見二人顯然是誤會了,忙向白末言解釋道:「白兄不必驚慌,這位乃是莊王府十三太保中的七太保戚雲羿戚大俠。現在住在我府上,飛檐走壁慣了,平日裡就不從正門進出了。」又轉身向來人說道:「戚兄,這位乃是臨安得月樓淒淒姑娘的表弟,白末言白大俠。」
戚雲羿一聽見「得月樓淒淒姑娘」的名號,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對葛天霸說道:「噢!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苦主!」說罷向白末言見了一禮。
白末言先是還禮,然後轉向葛天霸問道:「葛兄,我怎的成了苦主了?」
葛天霸苦笑道:「戚兄,你可真是嫌我麻煩還少啊!」又對白末言解釋道:「白兄難倒不覺得你是苦主麼?」
說罷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大笑了起來。
戚雲羿的到來讓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
白末言把二人讓進屋內,葛天霸吩咐人重新準備酒菜,三人便在屋內把酒言歡。但白末言仍是不肯飲酒,二人嘲笑了他一番後也就隨他了。
這三人年齡雖然相差十幾歲,但都隱隱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三人中戚雲羿最為年長,又身在朝中,但沒有一點官架子,反而是最愛開玩笑的一個。葛天霸常年浸於江湖,但身上卻是滿滿的書生氣。白末言年齡最小,又沉默寡言,有時還故作深沉,則常常成為二人取笑的對象。
酒過三巡,在眾人嘲笑戚雲羿穿著綢布的褲子後,白末言問了一個在心中積壓許久的問題:「葛兄,坊間傳言你身材魁梧,容貌剽悍,活脫脫的鐘馗在世,可今日一見……」
沒等白末言說完,旁邊戚雲羿笑了起來道:「沒想到你竟然比我還直爽!這個問題可是藏在我心裡許久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問,今日倒讓你問出來了,哈哈!」
葛天霸搖搖頭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心中早有疑慮,也罷,告訴你們也無妨,只是這事要從家父說起了。」
葛天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問道:「二位可知家父在來贛州前並不叫如今的名字?」
戚雲羿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是知曉的,只不過令尊之前的名諱實在有點……」
白末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對於這些他真的是毫無了解,只能是繼續聽下去了。
葛天霸點頭說道:「戚兄說的不錯,家父出身貧寒,從未讀過書,後來到了贛州,才想著通過改名字讓自己顯得有些學識,便自己取了『葛有才』這麼個名字,倒也直白。」
說罷幾人會心一笑,葛天霸繼續道:「由於家父從未讀過書,所以我從小便受到了悉心的栽培,從我7歲起,便是在讀書和先生的鞭笞中長大的,如今雖不算是學富五車,也要比一般的讀書人強些。也是因為如此,我在武學造詣上卻遠不及家父,家父為了彌補這一點,便給我起了『天霸』這個名字,並對外宣揚我的容貌剽悍,活脫脫的鐘馗在世。滅空門的分舵遍布整個江南西路,而手下的漕運網絡更是遍布全國,我的容貌如今算得上是家喻戶曉了,這才讓我都二十多歲了還沒有成親。唉……」
葛天霸自己又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聽到這裡,白末言和戚雲羿二人面面相覷,愣了一會,同時笑了出來。葛天霸見二人如此,心中更是煩郁了,搖搖頭看著二人,一同笑了起來。
屋內歡聲笑語直到二更時分,葛天霸告別二人回去休息了。
見葛天霸遠去,戚雲羿壓低了聲音對白末言說道:「小白,你覺不覺得這葛宅氣氛有些奇怪?」
今晚幾人相談甚歡,戚雲羿對白末言的稱呼自然也親近了許多。
白末言本以為戚雲羿是那種大大咧咧之人,沒想到突然間嚴肅起來,到讓人心生敬畏,心中暗想:這十三太保作為朝廷和江湖之間的紐帶,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心中也有感覺,只是說不出來的氛圍。」白末言答道。
「小白你有所不知,這並不是我第一次來滅空門,只是前幾次來時這葛掌門性格不似眼下這般乖張,而是異常沉穩,連笑容都少見。這次來我們便發現他變得有些不同了。我們兄弟這幾日在贛州城內四處走訪發現,葛家的家丁奴僕,在正月十六那天全部換了新人!而原來上上下下七十餘人,全部都消失了!」
聽到這裡白末言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向戚雲羿重複問道:「消失了?」
「不錯,消失了。贛州府衙近幾日暗中搜尋了附近的荒山和幾個大的水系,並未發現任何屍體,所以,並不是葛有才將他們全部殺害了,而是消失了!」戚雲羿肯定道。
「這麼說來,這些家丁奴僕要麼就是被葛有才殺害,埋在了一個官府都無法發現的地方。要麼就是被葛有才偷偷運走,另做他事去了。」
「不錯,我們也是如此推斷,只是現在毫無頭緒,比武大會二十多天後就要召開了,贛州最近不會太平的,小白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戚雲羿叮囑道。
「戚兄放心,我自會多加小心。」白末言感謝道,但隨即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巴山劍可在你們手中?」
「你猜的不錯,在我們來贛州當日,葛有才便迫不及待地把巴山劍交給我們了,目前由我大哥嚴雲峰保管。」戚雲羿點頭道。
戚雲羿正好住在白末言的隔壁,東廂靠外的那間屋內,二人離得近,所以多聊了一會。
眼看到了三更時分,白末言送別戚雲羿,滿懷心事的緩緩睡下了。
贛州四面環山,水系繁茂,風景自是不錯的。
近來這些時日,葛天霸忙著幫父親籌備比武大會的事,每日忙的不可開交,只有在晚上才能與白末言見一面。而戚雲羿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前幾日帶著白末言分別見過其他十二位太保之後更是悄無蹤跡,不知去往何處了。獨留白末言一個閒人整日無所事事,想要幫誰卻又幫不上忙,只好四處遊覽這贛州風景,碰到合適的機會順便再打探一些鑄劍山莊的消息。葛宅最近似乎也風平浪靜,白末言處處留心,發現這些家丁奴僕除了對院內不熟外,並無其他異樣,甚至要比一般人懂禮數的多。
眼見時間便要到三月初了,滅空門將比武正式開始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三,而三月初二葛有才將在滅空門總舵召開江湖大會,對前來的各路英雄豪傑表示歡迎,同時公布比武的規則和細節。
在徵得了白末言同意後,葛天霸替白末言在比武大會上報了名。
贛州從來沒有如此的熱鬧過,早在二月下旬,贛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客棧就已經住滿了前來比武的江湖俠客,其中不免有些大門派的掌門和深居簡出的江湖隱士。而這些人來此的目的無不是為了巴山劍而來,只是在前來贛州的人中,並沒有看到柳乘風的蹤跡。
贛州府上上下下近來也是手忙腳亂,忙亂程度不亞於滅空門了。一來眾多人口湧入贛州,治安便成了問題,雖然官府加派人手盤查往來之人的身份牌和路引,但仍舊免不了百密一疏。二來贛州客棧本就不多,眼下更是住滿了人,為了搶房而動氣手來的也大有人在。無奈官府只好騰出了驛站和後衙的一半,供江湖人士居住,加上有十三太保從中調停,才算安穩下來。可贛州府尹卻是一刻都不敢鬆懈,一日三次的往滅空門跑。
三月初一傍晚,白末言正在屋內用膳,只聽見院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末言放下碗筷對侍奉的丫鬟說道:「快,準備碗筷,你家少爺來了。」
丫鬟們也早已習慣了自家少爺每日這般風風火火,把碗筷準備好,還沒等葛天霸開口,便施禮離開了。
二人早已習慣這些,只是那日白末言與戚雲羿交談後便處處留了心眼,即使是對葛天霸也多加了一分小心。但葛天霸並未發現這些。
葛天霸進屋緊吃了幾口飯,才開口說道:「總算是要塵埃落定了,明日辰時召開江湖大會,白兄一定要到啊。」
「放心,我是一定要到的,不過葛兄,以咱們的關係,我能不能提前得到一些內幕消息啊?」白末言打趣道。
見白末言如此問道,葛天霸心情稍稍放鬆了些,至少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那麼緊張。便向白末言說道:「要說內幕,也沒有什麼內幕,比武嘛,自然都是拿到檯面上來舉行的,只是由於這次來參加的人數太多了,規則上有了些許的變化。」
白末言挑眉問道:「怎麼講?」
「一直截止到今天,加上你我,滅空門收到報名一共一千零八十三人,除了少數的大派和一些隱士外,多是些江湖宵小,前來湊熱鬧的,為避免不必要的糾纏,所以我們決定比武的前兩日為篩選階段,除我們擬定的公認毫無爭議可以進入正式比武的三十人外,其餘的一千零五十三人要互相比試,最終決出三十四人進入正式比武。」葛天霸解釋道:「正式比武的六十四人則採用抽籤的形式來決定對手,兩兩對戰,最終決出勝者。」
「如此說來,明日的江湖大會令尊便是要宣布這個規則吧,想必會招來不少的麻煩。」白末言擔憂道。
葛天霸顯然也明白,搖搖頭道:「我何嘗不知,只是這也是毫無辦法,不過好在我們篩選的三十人名單大都可以服眾,像這次來的吐蕃國的達布禪師,西夏的季松大俠,大理的顧氏公子和大金的燕家都是名動江湖的大家,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來的。」
白末言點點頭,道:「看來這巴山劍還真的是牽動了不少人的心啊。」
巴山劍派地處巴山,剛好與這些國家都臨近,所以各國爭相派出高手來爭奪巴山劍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錯,只不過我剛剛說的幾位雖說都是名動江湖,但這次奪劍的真正熱門卻另有其人。」葛天霸說道。
「哦?」
葛天霸放下手中的碗筷,對白末言悄聲說道:「太岳樓的鄔千帆,他也來了。」
太岳樓地處岳州,並不是江湖門派,而是一座樓閣的名稱,因前朝有位文人寫了一篇《太岳樓記》而名動天下。太岳樓是鄔家的祖產,鄔家劍法乃是當今江湖數一數二的劍法,卻從不收徒外傳,只傳本家子弟,且傳男不傳女,每一代太岳樓的樓主都是這一輩中武學造詣最高之人,而這一代的樓主鄔千帆,更是公認的百餘年來武功最高的一位。
白末言對鄔千帆並不感興趣,反而問道:「柳乘風沒來麼?」
葛天霸搖搖頭,也是滿臉疑惑的表情:「這位柳掌門可是一直沒露面呢,不過倒也說得過去,如果他來參加比武,豈不是承認了巴山劍可以交給我滅空門處置的事實。我想此刻他正在暗處伺機而動準備偷劍,只是巴山劍如今在大太保嚴雲峰手中,他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吧。」
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一般,葛天霸突然說道:「對了,要說這次三十位正式比武的俠士中,倒還真有一位難以服眾的。」
見葛天霸突然變了語氣,白末言不免問了一句:「誰?」
葛天霸示意白末言附耳過來,悄聲說了一句:「臨安、白末言!」說罷獨自哈哈大笑起來。
白末言被葛天霸嚇了一跳,不過更讓自己驚奇的是為何會將自己納入正式比武的名單中。
沒待白末言開口問,葛天霸便答道:「白兄不必驚奇,那日見你與戚兄初見時所顯露的身手,只怕是讓你參加混戰才是委屈你了!」
白末言並不否認,只是苦笑說道:「那看來白某是要多受兩日江湖人的唾罵了。」
二人簡單閒聊了一會,葛天霸便告辭了。想來是明日所需精力太多,早早回去歇息了。白末言也無心多想,簡單梳洗了一下便也早早睡下了。
次日辰時,白末言來到了滅空門總舵前,只見此地搭了五個擂台,高七尺有餘,四個三丈見方,中間一個五丈見方,並沒有設置階梯。而在滅空門總舵正門的旁邊,立了一個大牌子,現在是空著的,想來是張榜用的。
此時比武場地中間已經擠滿了人,而四周均有重兵把守,除了贛州府的府兵,還有些身著盔甲的兵士,看來贛州府尹把洪州的城防軍也調來了。
大約辰時初刻,葛有才和一些有名望的人士從滅空門內緩緩走出,眾人紛紛避讓,硬生生的擠出了一條路來。
葛有才並不謙讓,躍上了擂台,身後的幾位高手則是站在台下,並未上台去。
上得台來,葛有才沖台下抱拳施禮,台下立刻安靜了下來,葛有才喊道:「諸位江湖同道,此次光臨贛州,是我葛某人和整個滅空門的榮幸!此次比武受到了整個江湖的關注,前來共襄盛舉的同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估,所以,我們的比武賽程有些許的改變!」
說到這裡,台下一陣騷動,但馬上又停了下來。
葛有才繼續說道:「下面,讓小兒天霸,來為諸位同道介紹這次比武的規則!」
說罷,葛有才向擂台一側走去,葛天霸躍上台來,向台下施了一禮。
葛天霸一上台台下的騷動聲更大了,白末言隱隱聽到有人喊「你不是生的鐘馗的模樣,怎的會是這般白淨!」「莫不是真正的葛天霸不敢見人,讓你這小白臉出來頂替了!」「快叫葛天霸出來,讓諸位同道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葛天霸站在台上面對台下的喊叫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口,白末言想去幫忙,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出手,想想自己一會兒將要面臨的境遇,恐怕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此時葛有才上前一步,向台下抱拳道:「請諸位莫要信那江湖傳言,此乃小兒天霸!」
葛有才此話一出,台下的議論聲馬上小了不少,漸漸的也就平息了,見台下終於安靜了下來,葛天霸又施了一禮,把新的賽制和規程向台下眾人說了一遍。
果然,台下有一片議論紛紛,但由於三十人名單還未貼出來,在場的眾人反而並沒有太過激憤。
見葛天霸說完,葛有才上前道:「諸位同道!稍候我們會將正式比武的三十人名單公布在門前的大榜中,諸位如有疑義,儘管前往滅空門說明!若無疑義,請諸位今日儘早回去歇息,準備明日的比武!」
說罷,葛有才和葛天霸父子先後躍下了擂台,穿越人群進入滅空門去了。
片刻後,只見幾個滅空門門人舉著一張大榜出來,張貼在門前的牌子上。眾人湊上前去查看,甚至希望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只見榜上寫著:遼東燕北山、岳州鄔千帆、吐蕃達布、大理顧奕竹、西夏季布、潭州南宮月……贛州葛天霸、臨安白末言。
白末言老遠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準備好了接受來自江湖人士的唾罵了,果然,不消一會兒的工夫,人群中便傳來了罵聲。「葛有才想讓自己的兒子直接晉級我們沒意見,這白末言又是何人?」「怎的什麼無名小輩都可直接比武,你滅空門難倒是收了人好處不成!」
一邊罵聲此起彼伏,另一邊有幾個莽撞之人便衝進了滅空門,真想去討個說法,這邊前腳剛進去,後腳就被打飛,從門內丟了出來。如此情形有了四五回,也就沒人敢再前去討說法了。
門前眾人悻悻散去,嘴裡仍舊不依不饒的問候著白末言的家人以及猜測這人的身份。白末言雖然不爽,但又不能上前與人理論,只能苦笑著走開了。
接下來的兩日便是大比武的日子了,這兩日的比武由滅空門主持,各大江湖翹楚坐鎮,倒也進行的還算順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