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辰時,來我書房。」
笑御急忙跪下,「屬下遵命。」
危險的笑勾起來,像是要勾走別人的魂魄,他長得很端正,只是這邪魅的笑讓人生出一股涼意,「還有……」故意的停頓和拉長的聲音讓笑御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靠近,在他耳邊說道,「想要活得長,就知道你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屬下,今日不曾來過竹林。」
「很好。」炎欏頗為讚許地瞧了他一眼,隨後負手離開。
笑御則是一下癱倒在地上,而剛剛那人黑沉的眼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書房?他要幹什麼?
而另一邊,幕清瞧著無淵支走笑御,然後揮了揮手,她身後的侍女雨雁立即端著一托盤上來,無淵神情頗為得意,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著那雨雁端著的黑色罐子,「這幾天我看你一直在照顧你姐,沒怎麼休息,也沒怎麼吃什麼,於是我自己親自下廚給你燉了點東西,你嘗嘗看唄。」
說完就接過盤子一步一步上前,走到幕清面前將東西湊到他面前,「喏,你試一試,雖然是第一次動手做但我保證,絕對不會有拉肚子的現象的,而且,絕對安全,只要你在它還是熱的時候喝,至於冷了,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她笑得有些傻氣,那發誓絕對沒問題的樣子,還有那語氣,簡直就是和當初醉曦一模一樣。幕清突然就笑了,笑容溫柔,似乎帶著眷戀。
無淵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然後眼神亮晶晶的,變得特別期待,幕清反倒有些不好拒絕了,她晶亮的眸,與當初的那個人,簡直是如出一轍。
鬼使神差地他讓開路,讓無淵進門,這反而在她的預料之外了,有些受寵若驚地走了進去,而站在門外的雨雁,很有眼色地退開。
暮色褪去了殘紅,漆黑的幕布被扯上了天際,金黃的星子零零總總稀稀疏疏地掛在天上。
當幕清進來就看到醉曦半坐在床上喝粥,墨色的床幃輕輕揚起,一下一下地晃動,忖得那人小小的身子愈加纖弱,,一個人,生病了,一個人躺在床上,忍受著不適,醒來後,一個人起來,坐著吃東西,燭火跳動,她的影子照應在牆上,清冷孤寂,安靜得似乎聽到了她輕微的呼吸聲,空蕩的房間,她不會覺得冷寂嗎?
「姐。」他走進坐到床邊。
醉曦對他笑了笑,眸色雖然看上去清淡,可那深處,分明就是溫暖和寵愛。她放下空了的碗,問道:「怎麼了?吃飯了嗎?」
幕清有些難過,「你以前都是這樣?」
「這樣?」醉曦疑惑地問。
「就是一個人,在房間,一個人,吃著東西?」
醉曦不明白,然後很自然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他一把抓住她裸露在外的手,無限憐惜:「姐,以後我陪你。」
醉曦有些好笑,但心裡的感動還是湧上來,從一開始對他的質疑和冷淡,到後來終於慢慢適應了他給的溫暖,一開始的拒絕接受,只是因為,這些年缺失得太久,以至於讓她不期然地生出了防備。
現在,接受了之後,一切變得理所應當,所以她微笑著點頭,「好啊。」
幕清將臉埋進她的手心,嘀咕道:「姐,以前你總是照顧我,以後,我就要當你的哥哥,好好照顧你。」
「行。」
這上天待她……終究是不薄的!
「南逸辰呢?他怎麼沒在?」他抬起頭問道,對那個人沒有什麼好感,總結原因,大概是他是鎏苓宮的人,而且,醉曦對他……很怪異,那種怪異,總會讓他擔心自己會失去姐姐的愛。
「剛剛炎欏來過,所以他們出去了。」
幕清皺眉,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姐,那個人有沒有為難你?他是不是威脅了你什麼?還是說他有事求你,或者,你們有交易?」
醉曦眼神變暗,氣勢頓時凌厲了幾分。
「他威脅了你?」
「他想要幹什麼?他拿什麼威脅你了?」幕清有些急切,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
「我以為,你知道。」
這話說到這份上,幕清明白了,「他是拿我威脅的你?」醉曦沒有說話,默認的態度,他突然想起這兩天她微微的疏離,終於想通了一件事,「姐,你是不是一開始懷疑,我和他聯合然後設計你?」
是個人都會這麼想的吧。
下午他來告訴她,自己是已經「死」去的弟弟,晚上那個人就藉此機會來威脅她,是個人都會這麼以為的。
「當時我,完全沒想到會這樣……我……」
他愧疚的樣子讓醉曦並不愉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都過去了,何必糾結。」
「可是,你懷疑了我。」他的目光澄澈甚至帶著委屈。
醉曦錯開眼,語氣稍顯冷淡:「你不能怪我,我們分別這麼多年,我不能確定你究竟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蘇帷,你要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那不可能。」況且,她這個多疑的性子,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姐?」她是真的變了,不會輕易地相信別人,甚至是在得知心心念念的人活著時,她都會揣測這人是不是抱有什麼目的。
「你看,當初你的那個姐姐,溫柔善良,誰又會想到,多年後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那當初你的聰明可愛,我又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也變成了唯利是圖的小人。」
他慌了起來,立即倉惶接話,「姐,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是魔頭,我就算是唯利是圖,那也一定是因為你就是我的利。」
醉曦但笑不語。
「姐,你,你不要這樣,我,真的不會變成那樣的,你相信我。」
「笨!」她敲了敲他的額頭,「我要是不信任你,就不會告訴你這些。」
頓時,雨過天晴,他摸了摸被她敲過的地方,笑嘻嘻地坐到她身邊,「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姐。」
「嗯。」
「你永遠都是最善良,最溫柔的那個。」
「……」
敲門聲響了起來,醉曦吩咐人進來,才有人影走進,一看,原來是秋鳶,她手裡端著一碗東西靠近。
醉曦不可察覺地皺眉,「什麼東西?」
秋鳶立即回答道:「這是歸耆雞湯,可補血補氣,也利於您葵水的調和。」
「我現在不想喝,你先拿下去。」
「可是,這是宮主吩咐的,他還要屬下,看您親自服下才行。」
醉曦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面色極為隱忍地喝了。
幕清在一旁看得想笑,同時也詫異,南逸辰竟會如此細心,或者說關心她?
秋鳶下去後,醉曦看到他那表情很是奇怪,「怎麼?你也想喝?」
「怎麼會?」他忙忙擺手,「別提了,今天有人燉了雞湯,我試了試,簡直就是……」他找不到一個好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的痛苦,只是一想起今天下午無淵的那碗雞湯,也不知道她放了些什麼,又甜又咸,那個女人,連味精,糖,鹽都分不清,笨得可以。
他那哭笑不得而又痛苦的表情讓醉曦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堂堂左使,肯定是沒人敢在飲食上苛待他的,可是他今天似乎喝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說明那東西絕對不是來自廚房,而是來自個人,而這堂堂壺刑樓廚藝不精偏偏又敢這樣大膽的,就只有一個人——無淵。
醉曦瞭然地笑笑,「人家特意給你燉的湯,你還嫌棄?」
「咳,」某人頗為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她當時的表情和你小時候讓我幫你試菜的樣子如出一轍,就心軟了……結果……簡直不堪回首!」
「……」
「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姐,你在做飯這方面真的挺有天賦的。」
「……呵呵,改天再讓你試一試。」
「啊?」
見他一臉的驚訝,醉曦不打算再打趣,於是直接切入正題,「幕清,你今年多少歲了?」
「呃,應該是十九還是十八,我不記得了,反正我比你小。」
廢話!
「你只比我小几個月而已,不管怎麼說反正你也不小了,那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幕清疑惑,想法?「有啊。」醉曦眼睛驀地亮了,「我還可以活很長,你也可以活很長。」
醉曦滿頭黑線,「呆子,我是問你有沒有意中人?」
「啊?」他表現出了一種動物特有的神情,呆萌得不像話。
「你就沒打算給我找個弟妹?」
幕清難為情地撓了撓頭,「這前面,姐你不也不著急嗎?」
「我?你覺得你姐姐我有那個可能成親嗎?」醉曦略微諷刺地說道,只是並不悲哀。
「為什麼?」
「問那麼多幹嘛?我問你,別人家像你這個年紀都是妻妾成群了,可是這兩天我沒有看到你有什麼侍妾之類的啊。」醉曦難得地拋開她平時的冷淡,關心起弟弟的終身大事絕不含糊。
「侍妾?我這些年就是忙著找你,還有心情找其他女人?」他說得理所當然。
「那現在不用找我了,你該考慮考慮這個方面了。」
他略帶懷疑地望向她,「姐,你的話,其實是沒說完的吧?」
醉曦眼裡閃過狡黠,「那個叫無淵的,她最近來看我看得很頻繁啊。」
幕清頭大,然後立即保證,「她是不是煩你了,我讓她別來了,總是打擾你休息。」
「我的意思是,她在乎你。」這麼明顯的事情他看不出來?那天外面她的質問還歷歷在目,要是不在乎,怎麼可能這麼關心他?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