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他點點頭,然後說道,「那天她說她喜歡我,我以為她在耍我呢。」幕清語氣平淡而沒有任何的開心或者厭煩,只是陳述的語句讓人著實感受到他的無感。
醉曦微微沉默,突然有些可憐無淵,不過,想了想自己,覺得更加可憐,她說了至少不會引起任何的後果,而自己呢,說了,恐怕就是殺身之禍。
「你覺得一個女人鼓起勇氣說出這番話時,是玩笑?」
這語氣有一點點地嚴厲了,幕清立即就瞭然,他這姐姐也是個女人啊,然後急忙搖頭解釋道:「當然不是了,姐,你是不知道,她總是這樣,上一次還往我這裡送人呢,你說,要真正喜歡一個人會真的往他的房裡送人嗎?這不是胡扯嗎?」
醉曦微微垂下了眼瞼,送人?
「算了,其實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考慮一下你自己的事情了,以後也不會太過……」她想說孤獨,但又覺得矯情,「你一個人,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
「嘻嘻,姐,這個你放心,讓我去閱盡各地美女後再想想啊。」
她笑得無奈,只是輕輕點頭,「你記得,珍惜愛你的人,或許,以後你也找不到一個更愛你的人了。」
幕清嚴肅地表示知道。
「你還不回去?」
「不要,我陪你,對了,姐,這些年,你真的沒有什麼心動的人?」
醉曦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嗔怪道:「沒有!」
幕清極為怪異地瞧了她一眼,「姐,別浪費你那張臉啊。」狀似惋惜地嘆了一聲,撐起下巴,「你也不小了,到時嫁不出去了你讓我這個弟弟照顧你一輩子?雖然我也許並不介意,可是我覺得以後我的夫人大概會介意。」
「幕清,現在,直走!右轉!出門!關門!」
「呃呃,」他白了一眼,「不要!姐,那個南逸辰長得很好看,你不會是因為他長得太過完美,就覺得其他的男子都是醜陋的吧,我跟你說……」
醉曦聽不下去他的胡編亂造,扯了扯床上的東西,摸到一件外袍直接甩到他頭上,冷冷道:「閉嘴!滾!」
「不說就不說,那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你這些年怎麼樣?」他略有正經的且極有氣勢地問,「我想要知道,從你的嘴裡親口告訴我。」
「你先滾!」
幕清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立即嬉皮笑臉地朝她鞠了一躬,「那小弟就先告退了。」說完洋洋轉身,屏風外,他有些微愣。
「宮主?你來多久了?」
醉曦身子一僵。
南逸辰走來,看了一眼她,聲音寒冷,「你喝湯了沒?」
「喝……了,恩恩。」
「接下來的幾個月每天都要喝。」
床上的人突然抬頭,「每天?」她想要反對,可主子那眼裡的決定已經很明確了,然後立即改口,頗有些垂頭喪氣,「好。」
她不動聲色地撇撇嘴,墨色的長髮散開在枕頭上,如同潑墨山水,一程山,一彎水,白皙的臉頰似乎是雪蓮搖曳,清雅華涼。可是那有些調皮的動作卻增添了幾分生氣,沒有那麼的死氣沉沉,或者更加讓人感受到她的暖,而不是沒有生氣的物品。
「你不滿意?」南逸辰略帶笑意地問道。
「沒有,醉曦,很滿意。」
低沉的笑聲如同金玉佩響,泠泠如寒水叮咚,可又有一股清寒之氣撲面,她仿佛聞到了臘月間,梅花的香氣帶著冷意傳了過來。驀地,她臉忽然就紅了。
「我還沒見過你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醉曦不明白。
南逸辰收起笑,恢復了冷淡的樣子,「像是一個人的樣子。」語氣淡淡的,只是陳述著這樣一個事實。
她默然,實為默認,那個人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了。至少現在,她覺得人生已經無憾了,甚至在他面前,也會有種自己還是當初的那個人的錯覺。
「如果他再次消失了你會怎麼樣?」
醉曦猛然抬眸,她的臉瞬間褪成了雪白,連那嗓音都帶著幾分抖,「宮主,什麼意思?」
南逸辰彎下腰細細打量她,他的長髮垂下來,摩挲過她的臉,有些痒痒的。
他伸出手拂過她的五官,開口道:「醉曦,我需要一把刀,可是如果有一天這把刀被人磨得鈍了,你說,我是毀了這把刀,還是毀了將這把刀磨鈍的人?」
他的手,變成了一把利器,每一次一次撫摸,都在心底狠狠地劃上一刀。
醉曦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生生地移開放在自己臉頰上的人,身體僵硬如鐵,目光鎖住他,那裡面的情感決絕而堅定,清澈又冰冷,一字一句,「若是一定要選擇,那麼,就毀了那把刀,因為它已經不具備刀的資格!」
南逸辰站直了身子,「這麼護著他,為什麼我就越想讓他消失呢?」溫和又優雅,可是室內的溫度相反地下降了。
「宮主!」醉曦提高聲音,不敢置信,他這算什麼?
「好了,只是看看他到底於你是什麼樣的存在。」南逸辰沒了先前的咄咄逼人,氣勢頓時就柔和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床上的人,她心裡沒有底,這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是威脅她?還是試探?
「宮主,若是真有那一天,那就請宮主不要讓屬下知道。」
不要讓屬下知道!她說。
聽起來多麼理智冰冷的回答。
可事實上是,若她知道了,那會是什麼樣呢?大概是天崩地裂,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一句屬下,竟然將彼此距離拉得這麼開。
「醉曦,你是醉曦!你永遠都是醉曦!」他盯著她,冷漠的目光帶著確認和標記,「記住,有一天當你不叫醉曦時,那個人,也不會存在!」
醉曦!是他賜的名,只是一個代號!鎏苓宮閣主的代號,那不是她本人!
「醉曦。明白!」這話已經很明確了,只要她不背叛,只要她永遠在那個位置不變心,效忠於他,那個人就沒事!
這是威脅,同時也是警告,一個不能讓她退離這江湖的警告!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除了談論殺人算計,還會談論天倫。」
她咽了咽口水,扯著嘴角笑道:「只是,一點點的願望,當然,過幾天醉曦就忘了。」
「我也不想看到你有一天你真的做了廚娘,你該在你的位置上,謀略算計,決勝千里!」是一把鋒利的劍,本該殺敵一萬的,怎麼能用來宰羊殺雞?
「醉曦明白。」
「你好好休息,既如此,明日起程離開。」
「醉曦遵命!」
他不能讓她有一點點的幻想,對平常生活的幻想!那樣給她溫暖的幻想會弱化她的尖銳和鋒利,作為他的兵器,絕對不能允許任何差錯!
那個人,就該站在頂峰呼風喚雨,而不是化作農婦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她不該有這樣的生活!更不該和別人有這樣平靜的生活!
南逸辰說不清楚當站在屏風後面聽到她用那樣寵溺的語氣和那個人討論終身大事時是何感受,只知道,他不想要這樣的她,在別人面前的她,柔和溫暖,這樣的她,自己不再熟悉!
如果脫離了掌控,那就要即使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今晚,給她一個警告!
他沒有去炎欏安排的院子,只在隔壁將就,何曾知曉,炎欏竟然拿幕清作為條件,簡直是荒謬!偏偏那人還那麼在乎他!
該死!
南逸辰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見到她夢魘,見到她在夢裡的掙扎和無助,以及忌日時的放肆,想要報仇的恨意後,他竟然就放手讓幕清得逞!讓他們相認!而事實上,只要以他的能力,阻止幕清的行動不是不可能,但他沒有!
那段時間,查到幕清的身份時,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慶幸,那時,他想的是,既然蘇帷沒死,那她也就不用那樣痛苦了!
然後,鬼使神差地,就任由他們二人相認!
即使明知這樣做也許後患無窮,即使明知道,會影響到他的計劃!,即使明知道,最好的結果是讓這個錯誤繼續!
現在,她終於可以卸下多年噩夢,笑得清澈,可是,卻不是他想要的,那個清冷的果斷殺伐的人去哪裡了?
之所以讓他們不要頻繁接觸,只是不想失去一把鋒利的匕首而已,是的,僅僅是這樣而已!對,就是,這樣!
南逸辰閉上眼,在心裡說告訴自己。
很多東西變了,他卻不敢面對,自欺欺人地以為這是他想要的,可是當某一天所有的東西被狠狠撕裂開,原來,來不及說的,也不必再說了!
不過,醉曦對於他今晚的警告並沒有多麼傷感,因為她知道,從坐上鎏苓宮閣主之位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了,和平常生活無緣。
就算曾經有想過歸隱,但真的,只是想想!
因此,不曾想過背叛,不曾打算後退,那麼,警告威脅也就沒了意義。
不過,蘇帷的那句話……姐,那個南逸辰長得很好看,你不會是因為他長得太過完美,就覺得其他的男子都是醜陋的吧,那個人聽到了,也會當做笑話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
可蘇帷的大概意思沒錯,確實,她就是因為他,所以無法再有精力注意到別人。
可,這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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