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你還在嗎?」aff不明白為何當她講到自己又回到命案現場,徐曉宇在手機一頭的聲音會變得粗重起來。
背景聲音是吵鬧的,徐曉宇的聲音是冰冷的,他此刻的心情是憤怒的。
今晚,還有其他的混蛋事嗎?
「離開,馬上給我離開那裡。」
「可是我答應了白綾,就不能出爾反爾。」
「難道你就不能考慮一下答應過我的事。」
「但我沒和白綾待在一起啊!何況,酒店裡還有那麼多警察和工作人員。」
「aff,你會相信我嗎?如果我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如果我要你離開洪城……如果我願意送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又或許,你願意和我去任何洪城以外的地方。我不是要勉強你和我在一起。甚至不是為了把你留在我身邊。但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冷風不只讓血液衝上了他的臉頰,他越說越流利,就好想三秒前才冒出來的想法,他已經反覆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
「好啊!可能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和你去一個沒有那麼多煩惱的地方。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就像我以前很討厭你這種紈絝子弟,現在我反而很珍惜你這個朋友。誰說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不會一起去旅行呢!但不是現在,我許諾了白綾再先。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aff,但是有一件關於白綾的事,你不知情。白綾她……」
「嘟——嘟——嘟——」
徐曉宇離開卓越,比他來的時候敏捷多了。
沒錯。
關於白綾的秘密。
aff知道的比她透露的遠遠要大的多。一些是白綾告訴她的,一些是她自己猜到的。其實事實一直都擺在別人的眼前,只不過留心到的人太少。aff掐斷了徐曉宇的電話,因為有些事情需要證實才可以說出來。
還有,既然這件事對徐曉宇那麼重要。出於朋友的立場,她也有必要替他找到答案。
走廊是故事的開篇。
每一個門把都曾經被無數人打開,每一張地毯都被上千位客人所踩踏。其實酒店發生的命案,往往超乎尋常人的預計。因為人們往往來酒店是出於旅行、出於公幹的目的。但其實,也有一小部分人是懷著死意,帶著死神,前來入住的。
今晚,一種混沌正緩緩在aff的眼前展開。
這場荒誕劇,率先有一個主角和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進場。
對陳琦星而言,他的世界女人全身瘋狂又膚淺的消耗品。他活得永遠比表現出的更冷漠、更無情。追求是一種習慣,接受愛戴是理所當然。當然期間也需要少少的付出。
他的心是黑洞,靠吞噬別人對他的愛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像他這麼光芒四射的人,居然會做出自我了結的決定。這麼大無畏的決定。這點他無法想像,真的想不到他居然要為了一個女人,結束自己。
他在意過自己的外貌嗎?那只不過是讓他活得比別人更加輕鬆的一種手段。
他想過死亡嗎?就他自己所知,他一直都在忙著貪婪別人的感情。所以沒有空考慮那些很久以後的問題。
他對愉悅的追求,無窮無盡的美女像他投懷送抱。他愛過的人,和愛過他的人。都已經達到了他人幾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地步。愛都快要在他的生活里滿出來了。
才不是呢!
真相是,他從來都不曾真正滿足過。
現在依然饑渴著。
但他已經厭倦了這種饑渴感。
所以,今晚他選擇直視死亡了。花一生一世的時間,用來尋覓虛無的愛,不如直接投身於虛無。
陳琦星的選址就是那個新鮮的死亡現場。仿佛死亡本身就有一種連貫性。就像今天,你沒有計劃,但已經殺了一個人。夜晚,你開始計劃,然後你決定順便在殺意沒有結束前,了解一下自己。
警方的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了。
大門上仍橫拉著「禁止入內」的封鎖帶。不過,無法阻止一個死意已決的人。地毯這下是全毀了,血跡現在已經變成黑色了,估計地毯下面的地面也侵蝕了污跡。
陳琦星發現自己正懷著好奇心,在仔細的打量現場。他突然想到,蜜月套房的問題。就是在兩位當事人都無法享用他們的蜜月套房後,酒店相關人員在沒有接到退房的安排時,還會在當日布置房間嗎?那麼替死人布置蜜月套房的客房服務員,又會在工作的時候做什麼樣的感想……
遐想花去的兩分鐘,讓陳琦星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在死亡面前,表現的如此從容。這點讓他愈發相信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現在他手中拿著的水杯,是白綾每天喝水時用的那隻。他認得出來,並且堅信自己能夠認得出來。
白綾所有的衣服包括那件婚紗都被保存在衣櫃裡,羅伯茨的衣服放在行李箱中。他們註定無法結合。寫字檯上白綾手寫的購物清單,梳妝檯前的鏡子上貼著明日電台的採訪時間,浴室的大理石台上放滿了白綾的化妝品、護膚品和一些藥罐。
他從抽屜里取出白綾的相冊。裡面是更私人性質的物品,附有記憶的屬性,和那些隨處可見的替代品不同。他坐到了椅子上。終於可以不用計較時間,可以盡情查看和翻閱,可以完完全全地占有屬於她的一切。
多麼完美的禮物啊!他替自己準備了一個赴死之人,能夠替自己所準備的最具滿意程度的一份禮物。
他不得不說,在打開相冊後,他非常、非常、無比驚訝,因為他看不見白綾的模樣……那是整整厚厚的一部寫真:對景物的,對花花綠綠物品的,包含童真的一部寫真集。
他原本已經做好準備,打算平靜地去赴死,但在希望落空後,當他發現了他並不想知道的秘密後。鏡子裡的那張臉,就像一個剛剛被女朋友甩掉的男生的臉。
在人生退場的一幕里,沒想到這位魅力先生竟承受不起打擊。
在陳琦星的計劃里,使用的工具是一把槍。他為自己弄到了一把。沉甸甸地放在手裡,又慢慢地放進嘴巴里,向上對準腦幹。他在想像里扣動扳機。
碰——腦花和血液飛濺到天花板上。
這下酒店人員真該頭痛了。
哦,天啊,死亡真是一種需要鼓起全部勇氣來達成的願望。
「這樣你真的能夠滿足嗎?」
因為含著槍,無法用言語表達,陳琦星點了點頭。他心裡想著:就算是死前的幻覺,也不該是她啊。
八秒過去了。aff仍然被晾在一邊,像一把不起眼的木頭椅子。
十六秒過去了。他的影子在萎縮。手裡的槍越來越重,他的模樣實在可笑。他一點兒也不希望有觀眾破壞他的心境。
陳琦星用眼神示意aff:快滾!
「你知道我不能。」
一分鐘就好。讓我最後獨處一分鐘。
「我答應替白綾辦事的。」
「該死的,就不能等我辦完事,再來取衣服嗎?」
「可是我答應替白綾看著你的。」
「我是那種需要人時刻照顧的……」
「如果你舉槍失敗的話,或許下半輩子就需要請人時刻照顧了。」
「白綾把你送來陪我上路的嗎?」
「你知道她最不想看到你出事的。」
「你叫什麼?」
「aff。為什麼問起我的名字?」
「維持起碼的禮儀。最基本的程度,也該知道死在自己手裡的人的性命,不是嗎?aff。」
陳琦星的槍口對準了aff。
「aff。」
「啊!」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
「準備和我一起上路。雖然不能當面感謝白綾,把你這份禮物送來。但我還是該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願意陪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