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一下車進酒店之後,後面跟著的車裡人果然鬼鬼祟祟的跑到酒店前台來問他們的身份了, 好在傾夏他們住的是五星級連鎖酒店, 除了警方正式來辦案要求調取住客資料外, 其餘的任何人來問, 酒店都無權將他們的信息透露出去。
蔣握瑜給他們訂房間是以vip客人的賬號訂的,所以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前台工作人員就來了電話告知他們這個消息了。
傾夏先是一驚, 聽到身份沒泄露,才鬆口氣, 就聽老任說:「這有什麼?最晚他們明天也能知道了, 沒有陽關道, 還可以走獨木橋嘛。他們總有辦法的。」
一口氣松到一半又提到了心口。
老任說話大喘氣,「不過知道了也沒事,央視記者雖然沒什麼用,但礙著這身份, 他們也不敢明著對我們怎樣,頂多也就是之後要做採訪調查的話, 會更困難點。不過, 這是對記者來說,你又不是記者,也就無所謂了。」老任似笑非笑的說。
她本來就只是帶傾夏這位象牙塔里的演員來感受一下的, 沒打算真帶著她去冒風險深入調查什麼新聞事實,傾夏聽著卻覺得不舒服,想了想道:「我希望你平時是怎麼採訪的, 就怎麼採訪一次,我跟在你後面,放心,我不會隨便亂說話。」
老任盯著她看,目光挺深,「你知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嗎?」語落不等來她回答,她身子前傾,手肘撐著膝蓋,道:「你知道我們為得到一個新聞事實,是會不惜入龍潭虎**的嗎?」
傾夏心一顫,但眼神更堅定了,「我知道,也可以想像得到。」
老任盯著她看了許久,然後起身,「我先去安排一下。」末了邊走邊回頭,「出了事可別怪我。」
傾夏點頭,目送她出房間的視線卻有些發愣,直到洗完澡的小閔走出來,她才回過神。
比起在家裡時的冷漠無覺,此刻的小閔神情顯然鮮活多了,只是從他不斷轉動的眼珠子中還能窺探出他心底的不安,傾夏沖他招招手,小閔踟躕了下,還是一步三挪的走了過來。
傾夏儘量放柔聲音,「別怕,他們找不過來,就算找過來了,這裡還有保鏢叔叔呢,瞧,就在那。」
小閔順著她下巴點的方向望去,門邊果然站著一個精壯的男人,目不斜視。看起來的確很可靠。
傾夏就見他繃緊的肩膀鬆懈下來了一點,便讓他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坐下。
不知道跟他聊什麼才不會觸痛他心底的傷,於是傾夏就把話題從自己身上開始聊起,「小閔,你說在電視上看到過我——」說到這裡她發現他的眼睫抬了抬,就嘴角一勾繼續往下說了,「是什麼電視呀?」
「去巴基斯坦的那個。」小閔雖沒抬頭看她,卻低聲回道。
傾夏一怔,她本以為會是播放率更高的幾部電視劇,沒想到是這檔真人秀。
傾夏能感覺到小閔是因為這檔真人秀才願意親近信任的她,就順著這個話題聊了起來,聊到他們在塔利班控制的路段拋錨的時候,她心有餘悸的笑道:「我是再也不敢去那個地方了。」
語落觀察到小閔的神色卻並不怎麼怕,她奇怪,結果等來了令她十分震驚的回答。
「我們雖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我們遭受的都是一樣的。」小閔說了今天來最長的一句話。
他的意思是,他覺得他跟巴基斯坦那些受戰爭摧殘的人一樣嗎?
傾夏正愕然間,老任邊嚷嚷著邊進門道:「安排好了,明兒早去四院——」
話音在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小閔後戛然而止,不過已經晚了,只見小閔滿臉驚恐的抬起頭,老任暗叫一聲壞了,忙上前解釋道:「不是送你去,是我們要去探訪。」但小閔已然聽不進去了,他猛地站起身,跟沒頭蒼蠅似的往外沖,傾夏忙讓保鏢拉住他,可越是拉他掙扎得越厲害,臉上也越是猙獰。
老任神色變得嚴肅,跟傾夏說:「讓他們放開他。」
傾夏大致猜到了緣由,怕是再這樣下去反而會更刺激小閔,於是連忙讓保鏢撒手,但示意他們關上房門不要開。果然,小閔去跟緊鎖的房門較勁了,他們卻一直在一旁安靜地等著他冷靜下來,後面,大概是精疲力竭了,小閔終於滑倒在門邊喘著氣。
老任示意傾夏跟她到裡間去,傾夏讓保鏢們看好他,才慢一步進去。
「你也看到小閔的症狀了,我們照顧不了他,明天我讓我的朋友過來帶他去正規的醫院看看。」老任說。
傾夏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剛才小閔突然發作著實嚇到了她,她根本沒有想到他那麼嚴重了。
老任覷著她驚魂未定的神色,認真道:「這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可能會看到你更加不想看到的畫面,就是這樣,你還要跟我一起去嗎?」
傾夏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去。」
老任點了點頭。
話雖應得乾脆,但這天晚上傾夏還是翻來覆去沒能怎麼睡著,等到第二天早上該起了,才迷迷糊糊睡了沒多久。
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到了網戒中心門口,老任沒有走正規的採訪渠道,比起採訪,這回稱為暗訪更為合適。傾夏見老任在那頭聯繫人交涉,她就走開兩步朝裡面張望了一下,據說這家網戒中心如今依舊在運營。
網戒中心的大門口是兩面鐵柵欄門,裡面視線所及的有一個小操場,北面南面都是樓房,外表看起來沒任何特殊,引起她注意的是,一棟樓下有一個橋洞,一條路通向北面的樓房,而這條路的兩頭,各有一排的鐵柱,鐵柱中間有鐵鏈相連,橋洞那頭也有一個鐵柵欄大門。
這種布置,讓傾夏打心底里感到不適。
正收回目光,那頭老任沖她招手示意,可以進去了。
他們一行到南面的小樓,上到二樓,豎在眼前的是一面安全門,帶他們上來的中年男人上前敲了敲門,那頭過了會就有人來把門打開了,過了這道安全門,前面還有一道,傾夏手緊握成拳,毛骨悚然的感覺漸漸襲上了後腦勺。
傾夏自從知道他們是偽裝成什麼身份上來的後,心就沒落到安處過,老任請了個朋友還是同事的過來,假裝她的爸爸,想要把女兒送到這裡來戒網癮,別說,瞧老任那痞痞的樣子還真挺像不良少年的,因此一路上來都沒出什麼破綻。
可在進去這第二道安全門後,傾夏卻慌得手指尖都冰冰涼涼的了。儘管她今天扮演的角色只是親戚家的小孩,而不是要被送進來戒網癮的孩子。
這裡慘白的燈光,和一切一切的布置,都讓她感覺不適。
傾夏上前想拉住老任的手,但好戲已經上演了。為扮演那不聽家長話的孩子,老任撒潑撒開了,對著「爸爸」又吼又叫,對著幾位把她綁來的,扮演叔叔的保鏢也是又打又踢。
馬上有醫生護士來把她帶下去,而傾夏也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盟友」,都是穿著迷彩服的十幾二十歲的少年,看著老任不停的掙扎,他們臉上的神情都是木然的,傾夏眼睜睜的看著老任被帶進那大名鼎鼎的行為矯正治療室,而她被擋在了門外,到了這刻,真正的害怕才轟然襲了上來。
她回頭焦急的用眼神問老任的那位「爸爸」:老任不會真的要以身試險吧?
那人示意傾夏跟他走到角落,輕聲道:「沒事,只是偷拍下來他們現在所謂的『行為矯正治療』到底是怎麼治療法,就可以了。」
可,哪裡有這麼容易啊?
真的拍下來就那麼容易的可以出來了嗎?
傾夏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的,數著時間,拍到了嗎?應該拍到了吧?能不能出來了?就在這時,安全門那邊忽然轟然進來了幾個人,她目光無意識的掃過去,忽然一頓,這……不是昨天晚上在小閔家趕他們出來的幾人嗎?
傾夏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的低垂下頭,儘管她已經戴了帽子眼鏡,幾秒鐘後,只見他們直接往老任所在的1號治療室走去,傾夏抬起頭,示意邊上的兩位保鏢準備。
而她,目光緊盯著治療室的門,只聽那幾位大漢進去後沒兩秒鐘,裡面就起了爭吵聲——
「她是記者!昨晚上還暗訪過出院盟友的家裡。」
只聽老任依稀高喊著:「我來體驗一番有什麼不行?」
伴隨著爭吵聲,還有東西掃落到地上摔碎的聲音,傾夏趕忙衝過去,到治療室門口打開門,此時此刻也沒人管她了,那幾個高個子大漢正反剪著老任的手綁她出來,看到傾夏,立馬道:「你也是!都是一夥的!都綁起來!」說著火氣就上來了,其中兩人怒氣沖沖的朝傾夏走來,她嚇得猛地倒退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季叔叔估計要氣死了(8中文網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