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越眾而出,早已一改少時乞兒模樣,如今劍眉星目,神儀明秀,身形修長,著粗布長衫,卻掩飾不住滿身書卷浩氣,眸子有神,江嫆似覺熟悉,卻辨認不出。
「默哥哥。」江顏顏忍不住叫道,見府中出了如此變故,眼圈泛紅,只想找個人好好傾訴。
「顏顏,江大叔,你們放心,看我來對付這個『種田』的。」李默道。
范鍾天被李默口口聲聲喊種田的,以他的涵養也受不住,冷聲道:「你是府中哪一姓的?」
「李姓。」
范鍾天呆了呆,想起李姓乃外姓,旋即怒道:「不過外姓子弟,忒的不懂規矩,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李默洒然一笑道:「這位種田的,可不要自食其言,是你說府主之位能者居之,這能者還分外姓、內姓?」說罷,走到舉案的門人前,拿起紙筆,刷刷寫下一道算題,道:「這題,趙、錢、孫、李四人,種田共得二十斤稻穀,問每人得幾何?」指著范鍾天,笑道:「你也是種田的,此題應甚為簡單,算算罷。」
范鍾天氣極反笑:「不過區區四元算術,又有何難?」
李默拍手贊道:「此題不過五種解法,不需半刻即可解出,還請種田兄指點。」
「不可能!四元算法乃天元術極限,艱深無比,如何半刻解出?你小子不要胡吹大氣,惹人恥笑。」范鍾天揮袖而立,面色陰沉。
「那是對你,我當然不需半刻。」說罷刷刷寫出算法,眾人對算術稍有研究,盡皆湊上前去,江嫆瞧見李默所寫,大吃一驚,此算法竟聞所未聞,行雲流水般,可謂字字珠璣,鞭辟入裡,恍若天成。
范鍾天的叔父范琛養氣頗深,本欲冷眼旁觀,此刻見江嫆看了算法,臉色數變,是以忍不住上前觀之,一看之下,心中驚濤駭浪般涌動,此子算無遺漏,角度刁鑽,隱隱有自成一派的風格。
李默一口氣解完,前後不過寥寥片刻,范鍾天如同見了鬼般,這算法思路另闢蹊徑,渾然一體,此題可是四元術,乃天元術之極限,莫非這小子從娘胎便研習算法?
李默看著目瞪口呆的范鍾天,笑道:「此題還有四種解法,你若寫出兩種,不超過半柱香,便算你贏。」
「算法,能解得便可,貪多無用,你能解得出五元之上,元外之元麼?」范鍾天故露不屑。
「別人或無法可解,我倒有些心得,五元術號稱元外之外,無法可解,但並非一概而論,此五元,便有法可解。」李默揮筆刷刷寫下一題,道:「此題為五國爭霸,涵蓋燕、韓、趙、魏、齊五國,求問五國兵力幾何?」
范鍾天眉頭一跳,駭然思忖,難道這小子文曲星轉世不成,元外之元也可解?
「此題若尋常手段,萬萬解不出,只因五元乃算術極限,無法可解。」李默看了一眼范鍾天叔侄,揮毫道:「若以近似解,間接將五元化為四元……」解題如流水,眨眼間寫滿長卷,又拉出一副,鋪開,繼續解題,道:「以近似解,可在一定範圍內,求得元外之元解。」
約莫一個時辰,李默長吁口氣,彈身而起,看向呆滯的眾人,笑道:「這便解出來了,其實也屬取巧,只是據我所思,五元確為極限,難以琢磨。」
「嗨,種田的……」范鍾天眼皮跳了跳,這稱呼實在讓人不爽,又礙於臉面,發作不得,甚是難受。李默趁熱打鐵,又說道:「其實這天元術頗為枯燥,垛積術更有意思,不若來切磋一下可好,你可隨意出題,解不出便算我輸。」
范鍾天苦笑一聲,再也忍不住,說道:「小兄弟算術獨步天下,放眼數十年內,無人能比肩,小可甘拜下風,」
鴉雀無聲。
死一般寂靜,眾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法,忽得人群有人叫了一聲:「好」,如初雪遇驕陽融化,掌聲雷動,響成一片。眾人興奮歡呼,臉色通紅,對李默大為佩服。其中江顏顏鼓掌最歡,大聲叫好。
江嫆心中不是滋味,一別數年,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如今是這小子出來解圍了。
「種田的,你若認輸了,那在下可就是乾坤府府主了。」李默裝作得意洋洋道。
「不過外姓,怎做得乾坤府府主?」錢築跳將起來,指著李默說道。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種田的頭號狗腿子。」李默面露不屑。
「你說誰是狗腿子!」錢築氣急敗壞,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場面譁然,眾人也雲裡霧裡,難道府主要交於外姓?
范琛幾乎謀劃一生,經營多年,才教出范鍾天這一殺手鐧,如今遇到意外情況,也頗感棘手,輕咳數聲,聲音不大,在場眾人卻是安靜了下來。
「府主需文武雙全,文比不過,可比試一下武學,亂世之中府主首重武技,算學倒並非當務之急。」范琛沉聲道。
范鍾天頓時回過神來,招手邀戰,道:「來,看看你武功如何,這府主,可不是靠筆桿子拿下的。」
李默哈哈一笑,豪氣沖天:「儘管來。」
只見范鍾天「八卦步」踏出,迎面掌風劈來,李默身形晃過,笑嘻嘻走出「風步」,正對應范鍾天的「巽卦」,范鍾天只覺手下一空,李默已在身後,摸了一把范鍾天肩頭,笑道:「一招。」
竟是指望依靠步伐重演禮讓三招的情形。
范鍾天冷笑,步伐變幻,疾速走出三十二步,腳下生風,捉摸不透,李默如閒庭信步般,踩到「震位」,成「雷澤歸妹卦」,范鍾天步伐一亂,竟是不攻自破,後退數步,臉上陰晴不定。李默嬉笑出聲:「第二招」。
既然身法比不過,范鍾天再不猶豫,指望速戰速決,於是秉神靜氣,捏出印決,一時間身後虛影陣陣,似有梵文吟唱,玄妙異常。
李默縱聲長笑,竟也捏出印決,身後佛光大作,如真佛臨時,動靜浩大。范鍾天驚訝之下,真元差點紊亂,為何此人也有石陣印決,瞧其精妙程度,自己倒成了贗品。
「大牛兄弟,我這沒眼花吧,這位陌生兄弟用的招式和種田的,一模一樣啊?」人群一個聲音小心翼翼說道。
「小鳥兄弟,你沒眼花,說不得先祖同時託夢給他們兩人,看來先祖也是我輩中人,廣散網啊。」
「你們當先祖絕學是路邊大白菜嗎?先祖就在眼前,你們不想活了,敢非議先祖。」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回輪到那范琛老者方寸大亂了,這李默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竟然也會石陣印決,觀其招數施展,已是登堂入室,頗具氣象。那先前一番託夢所言,盡皆成了笑話,自己三十多年的謀劃,莫非要毀於一旦。
「看來先祖託夢並非那……種田的……一人啊!」江嫆把「種田的」故意加重,扭頭朝范琛笑道。
李默身法如龍,與范鍾天印決對印決,斗在一起,你來我往數次,范鍾天只是勉力支撐,但見李默詭異一笑,伸手捏了「如來印」、「蓮花印」、「辟除結界印」、「金剛網印」、「金剛炎印」、「閼伽印」、「八葉蓮花印」、「普供印」八個印決,驚得魂飛魄散,這小子莫非把先祖隱藏在陣中的東密十八道契印學齊了,心頭大駭,招式一亂,危在旦夕。
范琛臉色寒霜,再也按捺不住,長身躍出,擊向李默,大吼:「豎子竟然用外人功夫辱我乾坤府。」
范琛掌風入場,迫開李默,朝眾人道:「莫非大伙兒忘了蘇烈魔攻府之事?」
眾人一愣,不知其何意,只聽得范琛正色道:「若老夫所料不錯,此子剛才的輕身功夫,便是蘇烈魔的嫡系不傳招數,浮山鎮魔掌之步式,唯有嫡系門人可學,外人學之必死,可見,此子與蘇老魔淵源匪淺。」頓了頓,看向江嫆,厲聲道:「蘇老魔和我府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你勾結其後人辱我府子弟,居心何意?」
眾人頓時一片譁然,群情激奮,形勢斗轉直下,被范琛三言兩語逼上絕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