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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前,恍惚已不是今年今日的煙雨空濛,反倒變成了3歲那年的艷陽如金。地點也不是在這座徽派老宅子裡,而是在祖父家從前的客廳里。
那個豆丁兒大的小女孩兒,站直了也還沒有旁邊的椅子高,那般樣清凌凌的目光,那般小小不點而紅的唇,一字一聲背「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他是先背完的,一個字都沒錯過。那年雖只三歲,卻已是過目成誦,他站在一旁神態淡漠地看著她背。
他已背得完美,她背得再好,也只是與他不分伯仲,又哪裡還有贏過他的可能去?更何況他先背,她後背,她就已落了下風。
一切也都如他預期一樣發展,長輩們雖然也為她驚艷,卻顯然並無更多驚喜。
她最後一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背完,他便舒了口氣,等著爺爺說「兩個孩子都好,不分勝負」。可是她最後尾音吐完,卻沒有立即停止,反倒從頭又來了一遍!
這一遍,不再只是普通背誦,而是加了口音,用的恰恰就是東北口音!
同樣是加了口音,可是當年的她卻比今日的燕翦更為純熟地道,她念出來的是「漢皇重sǎi思傾國」……
那是湯家祖輩的鄉音,是祖父在m與祖國相隔萬里,午夜夢回時都念念不忘的聲音,此時乍然從一個小女孩兒的嘴裡說出來,童音呢喃可愛之外,卻因為是小孩子,反倒叫那口音更濃重、更地道。老爺子當時便紅了眼眶,待得小女孩兒背完,便一把攏到懷裡,親自抱到膝上去。
那年剛三歲的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有這樣一個轉折。他不甘地盯著祖父抱著她,親手餵她吃桃兒的模樣,只覺心裡是說不出的憤懣。
他不信這是她能想出的主意,一定是她爸教給她的!
他們父女故意討好祖父,用陰招贏了他去!他絕不甘心就這麼輸了!
他以為未來還有的是時間,他總歸有機會扳回來。可是後來她跟她母親回了中國,每年也頂多只會來m一次。每次他都問好了日子,悄悄地盼著,卻結果她從那以後竟然再也不肯來湯家……
這一等,竟然就是漫長的13年。
直到那天父親忽地對他說,杜伯伯的女兒要轉學來m國,就去綠藤,要他多用些心,多加照顧。
他竟然就愣在午後的陽光里,一時竟說不清自己心底充塞住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緒。
他想像過她會變成何種模樣。他想像不到她的容貌,卻能想到她應該還是小時候一樣的伶牙俐齒、「老奸巨猾」。
可是他卻沒想到,那個她預定好來報到的早晨,他剛走進教室,就聽見顧靜嫣與幾個手下正在竊竊私語,說新來的轉學生竟然是個結巴,真是笑死人了。
他面無表情走過去,俯身湊在顧靜嫣耳畔:「你怎麼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