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他們的確是漢人。」
好似看出了關羽心中疑惑,樊稠上前幾步輕聲說道。
「既然是漢人,為何口音、穿著都與漢人不同?」
樊稠解釋道:「涼州羌人要遠遠多於漢人,就比如這陰盤縣城境內,漢人數量不過四千餘,羌人卻有一萬餘。」
「漢民長期和羌人混居,兩者生活習慣互相影響,是以無論穿著還是言語,都逐漸趨向於羌人。」
關羽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樊稠乃是涼州人氏,包括賈詡、李傕、郭汜等,亦對涼州頗為了解。
這也是為什麼,關羽帶領賈詡,以及這麼多董卓舊部,跟隨出征涼州了。
關羽聽說這些人都乃漢民,臉色當即舒緩不少,上前對著為首老者微微行禮。
「老丈莫怕,我等都乃朝廷軍隊,此行只為平叛而來,你們既然都是漢民,自然無需如此緊張。」
老者聞言,臉上緊張神色稍微舒展,卻仍舊顯得有些畏縮。
賈詡見狀,卻是走了過來。
他輕輕向關羽示意,而後對著老者說道:「老丈放心,這位乃是當朝大將軍關羽,此行不僅為了平叛,還想要整頓吏治,誅殺貪官污吏。」
「爾等有何冤屈,亦可告知大將軍,大將軍會為爾等做主。」
老者聽到賈詡一番話,先是震驚莫名,繼而納頭便拜,眼中卻是很快溢滿淚水。
「若早知乃關大將軍親至,我等絕不會如此緊張!」
關羽急忙扶起老者,說道:「我雖為大將軍,汝卻是長者,朝廷以孝治天下,關某豈敢受老丈如此大禮。」
「只是我觀老丈方才舉動,並沒有因為聽說我等乃是官兵,就放鬆戒備,卻是為何?」
老者被關羽扶了起來,抹掉眼中淚水,猶豫半晌,卻不敢吭聲。
賈詡安慰道:「老丈有何冤屈,儘管說來,大將軍駐守雲中之時,愛民如子,就連投降的黃巾軍都感恩戴德。」
「爾等皆為漢民,大將軍定會為爾等主持公道。」
賈詡出身涼州,自然了解涼州百姓的心思,這才能夠循循善誘。
關羽此次興兵,軍事上占據安定只是開始,唯有徹底收服人心,方能長治久安,在涼州站穩跟腳。
這也是為什麼,關羽並不急著軍事行動,反而與這些畏畏縮縮的百姓交談。
老者聞言,臉色變幻不定,終於咬牙說道:「以往官兵平叛,都是赤地千里,甚至比羌人占據城池都更可怕。」
「縱然領兵將領並無惡念,然大軍所過之處,莊稼亦被踐踏一空,我等深受其害啊。」
「要知道,安定可不比其他地方土地那般肥沃,這裡土地貧瘠,氣候寒冷,糧食一年只能收穫一季。」
「如今春耕剛過,莊稼剛剛長出新芽,我等也擔心戰馬踐踏,導致今年收成大量減產啊。」
「且此地偏遠貧窮,多出貪官污吏,由於縣吏橫徵暴斂,官府在我等心中印象並不太好。」
「若非老朽早聞大將軍仁義之名,又豈敢以實情告知?」
言畢,老者再次跪倒於地,涕淚縱橫的懇請道:「還望大將軍顧念我等生活不易,莫要踐踏莊稼。」
老者身後那些百姓,亦是跪倒在地,有些畏縮的看著關羽。
不過其中有幾位年輕男子,神情卻顯得有些倔強。
關東出相,關西出將,涼州人口雖然稀少,但是身強力壯之輩,皆彪悍無比。
假如關羽露出歹意,他們哪怕明知不敵,亦會拼上性命。
關羽急忙扶起老者,而後鄭重說道:「關某這就傳下軍令,敢有踐踏莊稼者,一律軍法處置。」
「至於貪官污吏,想必早就被羌人所殺,吾此次前來,也會安排清廉郡縣官吏,從今以後,爾等無需在擔心有貪官污吏。」
「謝大將軍!」
「謝大將軍!」
「謝大將軍!」
百姓們聞言,眼中全都露出了亮光,那些年輕男子臉上,更是帶著濃濃期盼。
送老者等人離去,關羽卻面沉如水。
老者那番話,也讓關羽知道,涼州百姓生活究竟有多麼不容易。
「文和,你即刻頒布安民告示,述說我等此行目的,以及率先準備好的日後行政策略。」
「要讓百姓們都知道,我關羽領兵而來,不是為了摧毀他們的家園,而是想要給予他們更好的生活。」
「翼德,你即刻頒布軍令,曉諭三軍:我等乃王師,而非山間草寇,敢有欺凌百姓者,殺無赦;敢有踐踏莊稼者,殺無赦!」
賈詡、張飛領兵而去,安民告示很快就貼到了城內。
城中羌人雖大多都已經逃離,卻仍舊有些羌人不願離開,躲在城內。
除此之外,很多漢民不願背井離鄉,更不想放棄自己剛剛耕種的田地,大多都留在了城中。
饒是如此,整個陰盤城內,所有漢人與羌人加起來,數量都不足三千。
當然,城外村落也有百姓居住,這些並不在三千人之中。
簡陋小屋內。
「你說什麼?」
一位年過六十的羌人老者,聽到兒子的話,卻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朝廷在城中貼出安民告示,說無論漢民亦或是羌民,只要願意登記戶籍,朝廷都會分發田地。」
「且從此以後,漢人不得歧視羌民,還應當尊重羌人風俗習慣。」
「朝廷新建縣衙之內,也會有羌人自己推舉的德高望重之人為官,專門處理羌人自己的事情。」
年輕羌人言語有些顫抖,臉上仍舊帶著不可置信。
相比起那些郡縣官吏,以及各地豪強,漢人百姓對於羌民,其實並沒有太多歧視。
說到底,雙方都是最底層生活的民眾。
可惜的是,權利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涼州境內不僅羌人飽受壓迫、歧視,就連漢人百姓也深受其害。
苛政猛於虎,貪官污吏卻比苛政更為恐怖。
以前此地山高皇帝遠,而且叛亂此起彼伏,朝廷根本管不到涼州官吏。
可是現在,羌人看到大將軍對待羌人的態度,在欣喜之餘,卻也有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