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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謹文匆匆走出了內部開會的院子來到了前面一進東側自己辦公的院子,穿過月門後他便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男子正站在辦公室的台階前,揮手跺腳的驅趕著一隻不知何時竄入院子的野貓,這隻野貓弓起了身子窩在院子內的花樹下,只是「瞄、瞄」的叫著,就是不肯離去。
他不覺莞爾一笑,快走了幾步上去說道:「豫才先生何必同一隻貓過不去,就讓它待著吧,說不定還能幫我抓抓老鼠。」
周樹人轉過身來,有些失笑的搖著頭說道:「我這是習慣成自然了,之前補樹書屋晚上總鬧夜貓子,吵的人想寫點東西都難,因此我現在一看到貓就想要嚇走它們。」
耿謹文向周樹人點頭致意,這才開口說道:「吳川同志倒是和豫才先生你的性子相反呢。他是比較喜歡貓的,在自己住的地方就養了一隻。那麼我們進去說話吧,請。」
周樹人跟著耿謹文走進了房內,這間東廂房分為了三個部分,最南邊的是耿謹文的臥室,最北面的是耿謹文日常辦公的地方,中間部分又分成了內外兩間,內間是存放書籍和文件的地方,外間則擺放了幾件沙發、藤椅和茶几,正是用來待客的地方。
因此兩人進門之後就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接著耿謹文的秘OTg2NTc=書就端了兩杯茶過來。等到秘書下去之後,耿謹文就把身體往周樹人坐著的方向傾了傾,右手靠著沙發開口向對方說道:「豫才先生過來是為了教育委員會的事務嗎?」
周樹人點了點頭,接著就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皮包打開,從裡面抽出了一疊厚厚的文件放在了兩人面前的茶几上,然後說道:「這些是我托人和自己親自下鄉調查的資料。
根據這些調查的資料顯示,城市和城市郊區的農村,適齡兒童上學率大多在45-55%左右,南北兩地都差不多。但是在便遠的鄉村地區,北方適齡兒童上學率連10%都不能保證,而南方也只在15-20%之間。由此可見,鄉村小學教育已經成為了我國當前最大的缺陷。
根據這些調查報告,我和教育部、北大、北京高等師範學校的一些同仁進行了探討,就鄉村教育擬定了兩個方案,這次帶過來就是想要請您指正了。」
正拿起裝訂好的調查資料翻看的耿謹文頓時抬頭看著周樹人,有些詫異的問道:「兩個方案?」
周樹人點了點頭道:「是,一個是較為全面的方案,另一個則是局部改善的方案。耿委員想聽哪個?」
耿謹文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道:「兩個方案我都想聽一聽,不過你可以先說說那個局部改善的方案,接著再說那個比較全面的方案吧。」
周樹人從皮包里拿出了一份較薄的文件,打開後一邊看著文件一邊向耿謹文說道:「根據我們對南北各地鄉村居民收入的調查和估算,我們認為要置辦一所教育80名學生的小學校,至少需要兩名老師,一名為資深老師,月薪為18元,一名為青年老師,月薪為12元,兩個人一年的薪酬就是360元。
接下來是學校的教具一年約76元,課本費28元,雜款21.5元,學校的儲備金10元,總計一年的支出是495.5元。80名學生,每人繳納0.8元一年的學雜費就是64元,村子裡徵收教育經費131.5元,剩下的300元由國家撥給。
我計算了一下,撥款以2400萬元為限,那麼就可以讓8萬所小學獲得扶持,受惠的鄉村學生至少能達到640萬…」
耿謹文馬上聽明白了,這是以現在北京政江浙湖漢北府的教育預算做出的方案,他微微點頭說道:「這個方案確實已經是現政府的能力極限了。不過以我國人口比例計算,能夠上小學的適齡兒童至少也在5000萬以上,這個方案惠及到的兒童也就十分之一出頭,這…那麼,那個較為全面的方案是什麼?」
周樹人又從皮包中拿出了一份較厚的文件,然後翻開看著說道:「根據東北教育委員會制定的學校教育制度,初級小學3個學年,高級小學2個學年,初級中學2個學年,高級中學2個學年,也就是說一共要學完9年,才算是完成了中等教育。
根據這一學制,我們制定了一份對於小學校、初中學校、高中學校分別進行扶持的方案。首先是小學校,考慮到初小和高小的合併,我們認為每個小學校至少要有3名老師,一名資深老師,兩名青年老師,月薪分別為18元、16元,這樣一年的教師薪酬就是600元。
這樣的小學校至少能夠教育100人,課本費就是35元,雜款27元,教具85元,儲備金15元,一年總計762元。該校的經費來源一樣分為三塊,學生繳納的學雜費80元,村子補貼的教育經費150元,國家撥款532元,1918-1919年度對全國11萬所鄉村學校進行撥款,共計支出5852萬元,惠及鄉村學生1100萬人。
按照小升初的比例,全國至少要有1萬所初中,每所初中收納200學生,最終惠及200萬初中生。這樣一所初中至少要13名老師,月薪24-36元,一年教員的薪酬是4464元。一學年的課本費400元,雜款360元,教具850元,儲備金150元,一年經費6224元。
學校的經費也分為三塊,學生繳納的學雜費1000元,地方政府補貼1567.2元,國家撥款3656.8元。總的撥款是3565.8萬元。
接下來是高級中學,按照初中升高中的比例,至少需要7000所高中。這樣的高中需要15名老師,月薪24-45元,教師一年薪酬5760元,加上課本費、雜款、教具和儲備金,學校一年的經費是8820元。
以一個學校200人計算,學雜費2000元,地方政府補貼2046元,國家撥款4774元即可滿足。7000所高中的撥款就是3341.8萬元,可以惠及160萬高中生。
以上即為鄉村小學到高中教育體系的建立,預計首年度撥款12850.6萬元,之後還要試情況增加,直到把所有適齡兒童完全納入教育為止。至於高等教育和城市教育的撥款,我這裡就不細說了,總之1918-1919年度的教育預算應當在2.3億元上下,這是最為完備的教育預算方案。」
周樹人說完之後,心裡陡然就輕鬆了不少,他口中的這個最為完備的方案,是他和一班教育界同仁花費了大半年時間調查核算才完成的,這也是他們心目中最為理想的教育體制設想,但也是眾人最不敢想的一個方案。
畢竟北京政府這兩年的財政收入雖然頗有起色,但也僅僅是不借款能維持下去,比如去年的華北水災和蒙古鼠疫,北京政府就沒有能力進行全面的賑災,最後不得不讓給了革命委員會來負責賑災工作。
和北洋政府相比,革命委員會在物質供應和人員組織上強的實在太多,除了重災區被迫遷移了上百萬人出去,其他災情較輕的地區,在今年春天之前就恢復生產了。
在獨流開減河從鹹水沽以北入海河,然後流入渤海的43.5公里河道,在7月時已經初步溝通,從而成功分洪。而這一切是在共和黨調動了大量的人力和機械下完成的,從巴拿馬運河退役的機器和工程師,在挖掘這道減河時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隨著天津南面、西面的積水退去,共和黨的聲望在直隸地區也再次高漲了起來。也正是看到了共和黨在興修水利上的能力和決心,周樹人和一班同仁才咬著牙制定出了這個理想方案,若是面對的北洋政府,他們可不會花這麼大的力氣。
北洋政府也許能夠花幾百大洋聘請有學問的人去當大學教授,但是絕無可能拿這麼多錢出來辦教育,2.3億元足夠讓北洋再增加100個師了,怎麼能夠拿去丟在水裡呢。按照段祺瑞在私下的說法:「當前中國需要的是統一,而不是修建工廠學校和交通,只要中國統一了,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來。」
周樹人覺得,幸虧沒讓這個北洋軍頭當上總統,否則中國人不僅不會享受到任何統一的好處,倒是先要遭受一趟戰火的蹂躪了。辛亥革命時期,南北兩軍打了半天,除了讓漢口和南京變為一片殘破之外,又打出了什麼玩意來了呢?
北洋軍號稱是新軍中戰鬥力最強的軍隊,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們殘害起平民來也一樣肆無忌憚;南軍號稱弔民伐罪保衛國家,但是他們行軍戰鬥中也一樣沒把民眾的生死放在心上,兩邊都宛如在敵國交戰一般。湖北、河南、安徽、南京的百姓只能四處躲避戰火,都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躲避。
東北的革命軍雖然軍紀要比國內其他各軍要好的多,但是辛亥革命中革命軍在四平、鐵嶺等地也一樣採取了無差別的大炮轟擊,只不過革命軍在戰後願意做出賠償,方才消減了這些平民的怨氣而已。
在經歷過了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之後,國內各方對於內戰已經都出現了厭惡的情緒,越是靠近長江兩岸越是如此。因此在袁世凱去世後,共和黨選擇以政治協商的方式解決各政治團體及各省軍閥之間的分歧,確實是獲得了很大的呼聲,哪怕是極力反對土地改革政策的一些開明士紳,也認為共和黨做事還是講究的,不是北洋這種純粹的武夫治國。
只是周樹人也清楚,這樣一個理想方案對於當下的共和黨來說也真是過於昂貴了,雖說大家都整天把「教育關係著國家未來的前途」這樣的口號掛在嘴邊,但是真讓這些政客們掌握了權力,他們卻又總能找到理由證明,當前有太多的事情比教育更重要,因此教育界還是應當再忍耐一段時間。
他向耿謹文拋出這個方案,其實心中也並無把握對方會接受,甚至於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對方變臉駁斥自己異想天開了,只不過他不試一試就是不甘心。
令周樹人感到疑惑的是,耿謹文居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仔細的翻看著那份理想方案,這讓他有些吃不准對方的意思了。
周樹人帶著一些疑惑和幾分期待,默默的等待著耿謹文花了十來分鐘看完了方案。只見對方合上文件之後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才對著他回復道:「這份預算案確實很精當,學校的經費支出,教師的來源和培養,和村子、地方政府的協調都給出了合理的建議。能看的出來,豫才先生和編制方案的那幾位先生,都是花費了不小的精力的…」
周樹人終於忍不住打斷了耿謹文對於方案的讚美說道:「是,我們也知道,就當下我國的國力,這份理想案略略超前了一些,不過並沒有超出我國的國力承受能力。唯一的問題就在於,這不是忍個一年兩年就能完成的教育計劃,至少也要連續投入十年方才能夠看到起效,當然我認為這對於國家來說是有好處的。」
耿謹文楞了數秒後方才悠悠說道:「豫才先生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並不反對這個預算案。對於國家有好處的事情,就是對於中國人民有好處的事,自然也是對我共和黨有好處的。
但是,這一預算案確實有些龐大了,而且又是要連續的投入,中間又不能中斷。因此我需要把這份預算案郵寄回長春,請吳川主席進行審核,等到有了回復才能給你答覆。不過您手上的那份簡略版預算案完全可以先幹起來,我會支持您的。」
周樹人沉默了數秒之後向耿謹文問道:「耿委員,你能不能給我一句實話,要是貴黨的吳主席看了這份理想案後,你覺得有多大的機會他會通過它?」
耿謹文思考了半分多鐘後說道:「這要看國內外的局勢,我想您應該知道,一旦十年之內我們將會捲入一場戰爭的話,我想吳川同志就不會這麼著急通過它。反之,則吳川同志一定會優先考慮的,他對於教育事業一向很關注。」
周樹人遲疑了數秒之後問道:「您是說,吳川主席會通過它?而不是打什麼折扣?」
耿謹文謹慎的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沒有戰爭的風險,那麼我覺得吳川同志有很大的可能通過它,而不是打什麼折扣。畢竟我們也在努力建立起華北地區的教育體系,這個理想案同樣也符合我黨的目標。」
周樹人吐了口氣,下定了決心說道:「那麼,能否替我安排一次和貴黨吳主席見面的機會,我希望能夠當面向他解釋這份預算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