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華並不覺得這話是誇讚,聽出來男人語氣中帶著點怒氣,急忙表忠心:「殿下,我是你的女人,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只有你好了我才能好,這個道理早上過門的那天父親就已經跟我說得明明白白。剛才在大殿上,我是真的受不住了,所以才暈厥了的。剛好太醫是熟人,我再三拜託,才有了這個機會。」
等到三年後再有孩子,於六皇子來說確實晚了點。有些事情一步慢,步步慢。
他面色緩和了些:「你確定那個太醫會聽你的?」
「當然,我娘幫過他。」鄧家華看他面色有緩和的跡象,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大著膽子上前去拉他的腰帶:「殿下,別著急,若是咱們努力過後還是不能有孩子……我還可以落胎,大不了在府里摔一跤,或是被人所害。」
如此,連後路都有了。
六皇子輕哼一聲:「這些主意是你自己想的?」
鄧家華並不想在他面前落下一個心思深沉的印象。現如今這位是皇子,若往後成了儲君和皇上,再各種懷疑她心懷不軌,到時日子怎麼過?
她遲疑了下:「是我身邊的丫鬟先吼出疑似有孕的話,我才將計就計。並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六皇子也不知道信了沒有,轉而道:「三皇兄愈發得父皇重視,你要想法子跟你那個妹妹緩和關係。我若想要更進一步,離不開三皇兄的支持。」
鄧家華遲疑了下:「你讓我去求她?」
兩個妹妹在她面前一直都跟個小可憐似的,向來都是她高高在上,冷眼看二人笨拙的討好她。如今反過來,她實在放不下這臉。
六皇子看出來了她的想法:「一時的憋屈,換得一世的逍遙,不划算嗎?」
鄧家華眼看他鐵了心,只得答應下來。
宮中剛有喪事,各府邸都挺低調,況喜安最近除非有正事,不然一般都留在府里。
他私底下沒有閒著,查了幾個私底下串聯著買官賣官的官員,將其投入了大牢。
這些人罪證確鑿,若是再深查,還能查出更多的人。
人到了生死關頭,都會想法子,有些人就求到了六皇子面前。於是,他再次登了門。
兄弟二人之間感情不太深,他還帶上了鄧家華,美名其約上門探望妹妹,也是為上一次在宮門口的事道歉。
有女客上門,楚雲梨自然是要出面招待的。
這一次的鄧家華特別乖覺,看到楚雲梨後未語先笑,滿臉的熱情。
「三皇妃,其實我早就想來探望你,只是……怕你不讓我進門,到時讓別人看了我們姐妹的笑話去。」
楚雲梨伸手一指:「咱們之間就別那麼客氣了,坐吧!」
態度冷淡,壓根不想深談。
鄧家華有些不甘心,故作真心地道:「妹妹,我看你最近身子好長了許多,不再是以前病怏怏的模樣,包括三殿下,他都看著都跟個常人似的,你們倆沒個孩子可不行,不如趁著這三年調養身子,等到出了孝,剛好就能有孕,什麼都沒耽誤。」
她壓低聲音:「我聽說好多大人都想送女入府,你別覺著自己和三殿下感情好就不當一回事,男人能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那是痴人說夢。咱們可以做夢,但別當真,還是早些生個孩子傍身要緊。妹妹,我說這些話都是真心為了你好,你千萬千萬要放在心上。」
「你還是為自己多操心吧!」楚雲梨讓人送了茶水,問:「今日登門,到底是為了什麼?」
鄧家華只是隱約知道有人登門想求六皇子幫忙,……他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只要能把人保下,讓案子就此打住,他除了能得一批死忠,還能得不少銀子。
其實呢,這些事情於鄧家華本來沒什麼關聯的,但細一想,此事和她還是有關。這世上最牢固的關係就是姻親,六皇子想要拉攏別人,就得往後院塞女人。而幫人就不同了,捏著那些官員的把柄,他們不敢不聽。自然就不用接女入府了。
「殿下想要探望你們,所以特意帶著我。」鄧家華苦笑:「就算有公事,也不會告訴我啊!」
「我不是給你打聽正事,只是想說,如果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我得去廚房盯著他們,你自己轉轉。」說話間,楚雲梨已經起身。
鄧家華看她當真不打算再陪自己說話,一時間有些尷尬:「咱們姐妹好久不見,各自嫁人後愈發生疏,就不能讓底下的人看著嗎?」
楚雲梨好笑地道:「你今兒上了不少脂粉吧?」
這話題轉得太快,鄧家華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伸手去摸臉。
楚雲梨偏著頭:「最近我身邊來了一個擅長制脂粉的婆子,聽她說了各種膚色。你這模樣,分明是夜裡沒歇好,又用了上好的脂粉掩蓋。話說,我看著還有點縱慾過度……」
「胡說!」鄧家華厲喝:「妹妹,你再貴為皇妃,也不能所以污衊於我。太后娘娘屍骨未寒,我們如何會……會……」她像是有些開不了口,氣得臉色脹紅。
「你不必這麼生氣。」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輕飄飄道:「這樣吧,找個大夫過來給你把脈,若不是縱慾過度,我給你斟茶道歉。」
鄧家華:「……」
她面色微變:「咱們倆是親生姐妹,你為何一次次為難我?」
「把脈而已,我又不說讓太醫看這個,只說是擔憂你的身體,讓太醫給你請平安脈。」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你這麼大反應,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
她似笑非笑:「你可是有身孕的人,有孕了還這麼折騰,就不怕傷著孩子?」說著,又摸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皇家的子嗣特別要緊,皇弟迄今為止還一個孩子都沒有,不可能這樣大意,他也不是那麼荒唐的人。除非……你有孕是假的,傳出消息之後想儘快懷上,假戲真做?」
全都猜中了。
鄧家華面色乍青乍白,心中慌亂無比,下意識斥責:「你別胡說!」
楚雲梨好笑:「是不是胡說,請太醫來一看便知。你要看麼?」
鄧家華哪裡敢?
她霍然起身,生硬地道:「你那麼忙,我不打擾你了。剛好也沒來過這府上,我自己去轉一轉。」
語罷,飛快溜了。
楚雲梨看著她背影,揚聲道:「你可別想著小產,然後賴我身上。」
聽到這話,鄧家華跑得更快了。
她倒是想回頭理論,但也真的怕了鄧如玉這較真的勁兒。
走了好半晌,鄧家華緩了過來,砰砰跳的心漸漸恢復,她皺起了眉,這麼隱秘的事都能讓鄧如玉猜到,這人得有多聰明?與其說被人猜到,她更懷疑是自己身邊有了內鬼。
這邊姐妹之間暗自交鋒,楚雲梨成功將人打發走了。
另一邊,六皇子在寒暄過後,提出讓況喜安不要再尋根究底:「三皇兄,上位者處事,不能非黑即白,不管什麼樣的人,只要有用,咱們就得留著。這一次你辦的事……已經攪和進太多的人,再往下深查,朝廷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若是將人給逼反了怎麼辦?」
他一臉憂心忡忡,仿佛真是這麼想的。
況喜安眯眼看他:「有人求到你門前了?」
六皇子面色微僵,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他笑著道:「皇兄說到哪裡去了,我今日是由感而發,想著勸一勸你而已。」
「父皇都不怕,你怕什麼?」況喜安不客氣地道:「你若為儲君,操心這些事還差不多,你前頭有三位兄長,後面有不少還未長成的弟弟……」
「皇兄,咱們都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身為皇子,本就該為天下黎明百姓考慮。」六皇子振振有詞:「你這番猜測,實在是誅心。」
況喜安擺了擺手:「咱們兄弟之間玩笑幾句而已,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六皇子面色緩和了些:「皇兄,您身子弱,經受不起勞累,若是你放心,回頭找了父皇將此事交給我。我一定辦得妥妥帖帖。」
「你還是回去歇著吧!」況喜安擺了擺手:「若你今日是來給那些人求情的,還是趁早別開口。畢竟,他們這些年私下串聯,弄了不少親信,擠掉了許多憑著本事該升官的官員,這是沒將父皇看著眼裡,藐視父皇和律法!再有,他們憑一己私慾,讓不少胸有抱負的官員不得晉升,攪亂朝廷風氣,簡直死不足惜。你若懂點事,就不該登門說這些話。」
話里話外,六皇子竟然成了不懂事的人。他一時間有些下午來台:「皇兄……」
「你再求情,我要懷疑你有私心了。」況喜安一臉嚴肅:「別讓我查你!」
六皇子沒想到他這般不近人情,簡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還想再勸,卻又不敢再說下去,不然,真等到這位皇兄的雷霆手段落到自己身上,他自認受不住。
兩人離開皇子府時,面色都不太好。六皇子心裡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日自己說的話,確定沒有失言,也沒有表露出自己和那些人有關聯,這才放下了心。回過神來看到對面的鄧家華憂心忡忡,問:「你那邊如何?」
鄧家華遲疑了下,還是不敢隱瞞,將鄧如玉已經懷疑她沒有身孕的事說了。
六皇子險些跳起來:「她看出來了?」
鄧家華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說我沒歇好,還說像是縱慾過度,所以才起了疑心。」
「我就說這事不成。」六皇子一巴掌拍在小几上:「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若是被父皇得知,你可就是欺君之罪。」
欺君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就算是看在國公府往日的功勞上不株連,鄧家華這個騙人的罪魁禍首還是要伏法。
一時間,鄧家華臉都嚇白了,慌亂之中,她脫口道:「殿下,妾身是你的側妃。這事……若妾身脫不了身,你也一樣。」
六皇子:「……」
他沒法否認。
因為這是事實。當然了,他是皇子,怎麼誅都不會誅到他頭上,可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他的這些歪心思,回頭不被貶也要被遠遠送走,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平白無故被人牽連成這樣,六皇子心頭簡直窩了一肚子的火,看著面前面露惶恐的女子,他氣不打一處來,衝動之下抬腳一踹。
鄧家華身子纖弱,本身沒什麼力道,加上心裡有事,而六皇子動腳猝不及防,只覺胸口一痛,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往後仰。
她本就蹲在門口,這麼一倒,直接從帘子那兒落入了馬車底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只覺渾身劇痛。
車夫嚇了一跳,都不知道裡面的人怎麼會往外滾,勒停馬車時,說話都帶上了顫音:「殿下,側妃娘娘她掉出來了!」
裡面的六皇子也不需要人扶,掀開帘子理落跳下,從馬車輪底下將摔得到處是傷的鄧家華抱起,低聲道:「說肚子痛。」
鄧家華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委屈,卻也不敢衝著皇子發脾氣,聽到這話,心裡一動,便也明白了六皇子此番作為的緣由,若是不順勢落胎,她這番罪也白受了,回頭還得再「落胎」一次。
只折騰這麼一次,都要了她半條命,哪裡還經得起下一次?
反應過來後,她捂著肚子滿臉痛苦,哭著道:「殿下,妾身肚子好疼,孩子……孩子……快請太醫,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們的孩子。」
聲音悲戚,字字泣血。
六皇子一臉嚴肅地將她抱上馬車,吩咐車夫:「讓人去請太醫,快回府!」
車夫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也不知道這馬車是該趕快一點還是慢一點。
若是太快,顛著了側妃娘娘,真把孩子顛沒了怎麼辦?可若是太慢,側妃娘娘因為較之不及而落了孩子,最後也還是他的錯。
車夫聽著馬車裡面傳來的慘叫聲,面色發苦。
而六皇子在落了帘子之後,將鄧家華丟在一邊,面色沉沉。
鄧家華捂著肚子慘叫嚎,痛是真的痛,慘是真的慘,但她最怕的還是面前男人。兩人之前來往一年多,六皇子一直彬彬有禮,對她說話都是溫言細語,更別說動手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男人說翻臉就翻臉,踹她下馬車時一點都沒商量,下腳又狠又快。
真的,每天這個男人動手殺了她,她都一點不意外,他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猜了。想到這些,鄧家華臉上的淚水不停往下掉。
此刻她心裡隱隱有點後悔,當初該聽母親的話低嫁……若是嫁去了孫家,別說動手了,連臉色都不敢在她面前擺。
但鄧家華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在孫家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生了個孩子之後還得為孩子的前程考慮。想要見皇后,想要進宮,不知道要熬到什麼年月才有機會。
回到六皇子府,鄧家華口中那位說她有孕的大夫很快前來,查看了她身上的傷勢後離開時,皇子側妃已經小產的消息便已傳開。
楚雲梨聽說這事時,正在和況喜安一起用午膳。
「好慘。」她搖搖頭,不甚誠心地道:「馬車上摔下去,手腳摔斷了都是常事。側妃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運氣好了。」
況喜安給她盛了一碗湯:「喝!」笑著道:「別嚇人家了。」
二人心裡都明白,鄧家華這孩子落的,分明就是被楚雲梨給嚇著了。
楚雲梨振振有詞:「她在宮裡說自己有孕,誰敢懷疑?我只是信口說幾句而已,她若是心裡沒鬼,也不必摔下馬車落胎了。」
「是是是,你是對的。」況喜安敷衍道。
楚雲梨強調:「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況喜安轉而道:「有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說,陸家那邊出事了。」
楚雲梨好奇:「又怎麼了?」
「那姜歡黎就是個瘋子。」況喜安搖搖頭:「她說自己有事要見親姨母,在陸夫人去探望她時,愣是家人給挾持了。」
楚雲梨頗有些無語:「母子倆有點低估了她!」隨即又問:「然後呢?」
況喜安搖頭:「不知道。那邊傳消息的時候,還沒完呢。」
楚雲梨站起身:「我得去一趟。」
皇子府離陸家挺遠,楚雲梨過去花了半個時辰,到了陸家門口時,大門緊閉。
她的丫鬟上前敲門,好半晌才有動靜。看到是她來,裡面的人挺意外,卻也不敢將人往外攆。
楚雲梨再次走入陸家,一路都挺安靜,到了陸海南的院子外時,聽到裡面傳來女子陣陣痛哭,正是陸夫人在嚎。
她有些意外,問邊上一言不發領路的丫鬟:「出什麼事了?」
丫鬟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該怎麼說。
楚雲梨也不為難她,一步踏了進去。裡面的陸夫人察覺到門口有動靜,回頭看來,當看清楚是前兒媳時,哭聲更大:「皇子妃娘娘,您千萬要替我兒做主。」
屋中床上陸海南肚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一眼就看得到繃帶上滲出的血,且那血跡還在漸漸蔓延。床上的人面色慘白,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看著像是死了似的。
楚雲梨好奇問:「怎麼弄成了這樣?」
聽到這話,陸海南掙了眼,看清楚是她,面色複雜難言。
陸夫人哭聲更大:「海南,你千萬要振作起來,千萬不能睡。若是你沒了,娘也活不成了……」
屋中氣氛悲戚,一片肅然。
好半晌,陸夫人才止住了哭聲,說了方才發生的事。
姜歡黎被關了之後,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她。
陸夫人不覺得她還能鬧出風浪來,剛好閒來無事,便過去見了。誰知道姜歡黎竟然還能掏出匕首,受傷那麼重的人掛在她身上,將匕首放在她脖頸之間,說還想再見陸海南最後一面。
匕首很鋒利,陸夫人不敢不帶她。
將人帶到了這裡,本以為是姜歡黎不甘心之下還想再為自己爭取。結果,這個瘋子不管不顧,直接就往床上撲去,手中匕首狠狠紮下。
若說匕首放在她脖頸上是為了威脅,這匕首衝著陸海南時,就真的下了狠心要人性命。
陸海南身上毒性未解,壓根躲不過去。生生挨了兩下。
姜歡黎在此之前遭受過毒打,拼著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走到了這裡,扎完人後,她並未想著逃脫,甚至沒有起身,只趴在他的身上。一臉的享受,還說終於能和心上人一起走了。
不能同生,只求共死。
陸夫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養大的小姑娘竟然會這般偏執,反應過來後,急忙命人上前拉開二人,又讓人去請大夫。
可惜,陸海南受傷的地方很難癒合,都包紮了這麼久還在流血。大夫離開時一臉沉重,雖然沒有明說讓她準備後事,但也就是那個意思。
陸夫人氣急,再次命人將姜歡黎毒打一頓,這一次不許底下人心軟。等到眾人退開,姜歡黎已經只剩下了一口氣,被拖回了偏院。
說這些事時,陸夫人的臉上的淚水就沒幹過,她哽咽著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奔著去海南的性命而來,否則我說什麼也不會帶她過來。皇子妃娘娘,麻煩你再請個太醫,千萬救救我們家海南。」
床上的人奄奄一息,看著楚雲梨的眼神複雜,張了張口。
楚雲梨湊近:「你有話要對我說?」
「對……對不起……」陸海南聲音虛弱,幾不可聞。
若不是楚雲梨離得近,壓根就聽不見。
陸海南目光又落在了正在痛哭的母親身上:「娘,兒子不孝……」
聽著這跟交代後事似的話,陸夫人不敢深想,她也不肯再哭,就怕錯過兒子的話,哭著搖頭:「海南,不要離開娘!你不要走!」
陸海南緩緩閉上了眼。
雖然還沒斷氣,那也就是幾息的事。
楚雲梨往後退了兩步。
陸夫人撲到床前,抱著兒子頭痛哭不止。屋子內外也一片悲聲。
楚雲梨轉身,問明了姜歡黎的方向,抬步往偏院而去。
姜歡黎獨自一人躺在院子裡冰冷的地上,只有兩個婆子遠遠看著。聽到腳步聲,她側頭望來。
同樣是深受重傷,因為姜歡黎受的傷流血不多,所以,她還剩下一口氣,看到來人是楚雲梨,她有些恍惚:「你怎麼……還來?」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她:「你殺了人,但陸家也無權要你性命,你要不要告?」
聞言,姜歡黎唇角扯了扯,大概是想笑,但又因為扯著了臉上的傷,痛得滿臉猙獰。她搖頭,低低道:「那是我親姨母,養我一場……若不是她……我早已死了……這條命是她給的……讓她取回……本就是應該的。」
聽這話,她還知道感恩呢。
「既然你記得我的恩情,為何要殺害我兒?」不知何時,陸夫人已經出現在了院子門口,幾乎是癲狂的質問:「姜歡黎,你一次次傷害我們母子,哪來的臉說這種話?」
她吼罵著,還覺得不解氣,上前狠踹地上的人。
姜歡黎看著天空,忽然唇邊扯出一抹笑容,肚子上被踹了兩腳,她承受不住這樣的疼痛,整個人彎成了蝦米狀,卻開始哈哈大笑:「姨母,我只求和表哥一起死。他如何了?你這麼生氣,他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她吼這些話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卻也沒多大。
院子外的人聽不見,陸夫人卻聽得清清楚楚看著面目癲狂的女子。她氣道:「你想跟我兒共死,做夢!我呸!」
姜歡黎又笑了:「姨母,老天爺在生死上,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所有人都會死,表哥也一樣。我知道你不可能讓我們合葬,但我只求和表哥同走黃泉路……」
陸夫人惡狠狠瞪著她:「我會去找高明的道長,讓你們黃泉路上再不得見!下輩子也不見!」
姜歡黎笑聲止住,她看著陸夫人,滿臉不可置信:「姨母,表哥都要死了,你還不願成全我們嗎?」
「我成全你去做鬼!」陸夫人氣得狠狠踩著她的脖頸。
姜歡黎受的內傷很重,本已是強弩之末,說話都含糊不清,拼盡全身力氣聲音都不大,也就是楚雲梨離得近才勉強聽得清楚。哪裡經受得起這樣的重踩?
被這麼一踩,白眼一翻,就這麼去了。
陸夫人還不解恨,再次又踩了幾腳,整個人頹然坐倒在地,還衝著姜歡黎渾身上下猛掐。
楚雲梨看得無語:「陸夫人,她已經去了。」
陸夫人恍然回過神來,看著面目全非的姜歡黎,她嚇得尖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我沒有殺人,她的死不關我的事。」
楚雲梨提醒:「她就是被你給踩死的。在此之前,還是你派人打傷了她,哪怕她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哪怕她傷了你兒子,也由不得你隨意取走其性命,這事,得交由衙門查辦!」
聞言,陸夫人猛地回過頭來:「你……我都已經家破人亡了,都這麼慘了你還不放過我?你是皇子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傷我了好不好?」
楚雲梨整理了一下衣裙,轉身就走:「我看不得有人冤死在我面前。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是一定要管的。」
陸夫人看著她的背影,質問:「你故意的?」
楚雲梨確實是故意的。她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姜歡黎的偏執,卻沒有刻意提醒。她回過頭:「我早說過讓你將姜歡黎送走,是你不聽我的!」
提及此事,陸夫人簡直腸子都悔青了。
不過,她心裡卻明白,如果事情重來一次,在鄧如玉和自己一手養大的姑娘中,她最後還是會相信後者。
只怪自己沒有識人之能,沒能早早看清楚姜歡黎的瘋性。
楚雲梨離開陸家時,陸海南也已經沒了。
她站在陸家門口,側頭吩咐:「等陸夫人為兒子操辦完喪事之後,再將她帶走。」
姜歡黎死都想在黃泉路上和陸海南做伴,若這世上真有高明的道長,還是將二人分開為好。
陸夫人兩日後被帶往了衙門,彼時,人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像瘋了似的,都不認人了。
這件事情後,楚雲梨歇了兩日。
況喜安沒有閒著,這幾天一直都在刑部。國公爺找上門來時,皇子府內只剩下楚雲梨一人。
那是鄧如玉的親爹,將人拒之門外不太好。楚雲梨讓人將他請了進來。
國公爺進門一路都在暗地裡觀察,看出來了,女兒在這裡確實得人尊重,心中的疑竇越來越大。反正過去那些年裡,他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這個悶葫蘆一樣的女兒還有這樣的本事。
身邊孫姨娘面露忐忑,看到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女兒,她歡喜之餘,都有些不敢認。
「姨娘,坐!」
孫姨娘有些不太自在,楚雲梨揮退了屋中伺候的人,她才稍微好轉了點,總算能在椅子上坐穩了。
這般上不得台面,惹得國公爺瞪了她好幾次。
國公爺想著這也沒有外人,便道:「如玉,你姨娘她規矩不太好,還是找個人好好教一教。你尋一個送回國公府吧。」
孫姨娘面露尷尬,過去那些年裡,她都是能不學就不學,如今看來是不成了。只道:「我會好好跟著練。」
楚雲梨沒接這話茬,問:「父親有事嗎?」
「是有些事。」國公爺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殿下這一次查的事情牽扯了太多的人,回頭萬一有人報復……」
楚雲梨揚眉:「有人來找你求情了?」
一猜就中。
國公爺在女兒面前還是很能掩飾自己的心思的,擺了擺手道:「那倒沒有,我只是為你們擔憂。」
「父親是岳父,看到女婿做事不合心意,確實可以提點幾句。」楚雲梨說著這話,看見國公爺露出一臉欣慰神情,自顧自繼續道:「但父親可別忘了,宮裡的那位也是親爹,若殿下處事不對,皇上早就提醒了。」
既然皇上沒阻止,那就是默認了讓況喜安再查下去。
也就是說,皇上對於朝堂上的某些官員很不滿,想要換血了。
國公爺聽出了這一層意思,臉色頓時就變了。到底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人,轉而道:「你姐姐落了胎,最近都沒出門,若是你得空,便過去探望一下她。」他嘆了口氣:「你們姐妹在娘家時無論有多少矛盾,現如今都已出嫁,就該互相扶持。」
「互相?」楚雲梨犀利地問:「她一個側妃,還是不得寵的那種。父親憑什麼認為她能幫上我的忙?還是在父親眼中,六皇弟往後會更進一步?」
儲君之位未定,國公爺哪敢說這種話?
「如玉,我是你爹。」國公爺惱怒:「亂說什麼,我看你是想害死我。」
「從小到大,父親都沒有偏心過我,冷眼看我被他們欺負。哪怕是對我一生最重要的婚事被人換掉,父親也裝作不知道。」楚雲梨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既然父親這麼多年都在忽視我,當我這個女兒不存在,如今為何又想起我了?」
國公爺被一個晚輩這樣逼問,本就心情不愉,此刻愈發惱怒:「鄧如玉,你別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能跟我作對。你可別忘了,殿下的身子有多虛弱,如今你是不用求人,但等到殿下離開後,你一個皇家寡婦,誰敢娶?到時被人欺負,別來找我哭。」
楚雲梨不客氣地道:「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殿下都好得很。」
國公爺:「……」
「哪有咒親爹去死的?」
楚雲梨好笑:「殿下才二十出頭,你都多少歲了?怎麼看,都是你走在前面,我哪說錯了?」
正常人是這樣沒錯,但況喜安從小病殃殃的,哪怕好好養著,之前都想些沒能救回來。現在看著是好轉了,但說不準哪天病情又會惡化……其實憑著最近幾位皇子在朝堂上做的事,況喜安無論是心機手段還是計謀都是其中佼佼者。關鍵是他還擁有上位者的果決。
可他身子太弱了,這樣一個病怏怏的人,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機會榮登大寶?
國公爺強調:「如今你姐姐正是誰想人安慰的時候,若是你這時候都不湊上前,等你想去的時候,已經擠不到跟前了。」
「不去。」楚雲梨擺了擺手:「不要再勸了,來人,送客!」
被閨女攆了,國公爺反應過來後,頓時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走啊!」楚雲梨聲音加大:「年紀輕輕,耳朵就不行了?」
國公爺險些被氣死,胸口起伏不止。
孫姨娘見父女倆針鋒相對,本來不敢插言。可眼瞅著再不開口,這二人就要打起來了,她顫聲道:「如玉,怎麼跟你爹說話的?趕緊道歉!」
楚雲梨看向這位生母,她忽然發現,這些人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還以為她是曾經逆來順受哪怕婚事被換也只能哭著跪求的小可憐。
「我又沒錯。姨娘,你少管閒事!」
孫姨娘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如玉,你瘋了?」
楚雲梨緩聲道:「姨娘,你又錯了,皇家不會要一個瘋子做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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