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陳明自己都嚇了一跳,他面色變了變,就怕面前的姑娘當真跑去問身世……事關重大,要不要翻出來查,還得從長計議。
他清了清嗓子:「東家老來得女,寶月姑娘從生下來就得東家疼愛,真的是捧在手心都嫌不夠。董姑娘,不可貿然行事。」
楚雲梨若有所悟,陳明方才脫口而出的猜測應該是真的。如若不然,實在找不到高四通非要將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姑娘陷害至死的理由。
陳明有了猜測,心裡就跟貓抓似的,饒是理智告訴他該現在離開再不過問此事,和他兩條腿就跟變成了木頭似的,無論如何都挪不動。
「你不是董家的女兒」
楚雲梨頷首:「娘在郊外把我抱回來的,在我長大之後,呂新樂妻子臨盆,娘將把我的襁褓給了他。然後他發現了裡面的柳字,找到了高四通,緊接著高四通就說我是柳家女兒的私生女,柳家主要清理門戶。給了大筆銀子讓他治死人後一走了之……」
將事情從頭捋起,不難看出高四通有很大的疑點。
陳明負手在屋中轉了兩圈,此刻他的心就像一鍋沸水,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如果……如果高四通真的瞞著家主做了這些事,不說他做事的緣由,只他欺上瞞下這一件,就足夠將他打落塵埃。
想到此,陳明一咬牙,決定拼了。
「董姑娘,我懷疑你是柳家的女兒,跟我走一趟吧!」
楚雲梨揚眉:「你不怕」
自然是怕的!
若他猜錯,平白無故懷疑寶月姑娘不是東家所生,到了東家面前,哪怕最後澄清誤會,他也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被罰是小事,剩下的半輩子他可能再做不回一管家。
「你怕麼」陳明心頭有些沒底。
楚雲梨搖頭:「高四通要我們全家的命,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我也要說到柳家主面前。」
「那就走。」陳明很快下定了決心,人家一個小姑娘都不怕,他怕什麼
回去的路上,陳明看到了高四通過來的馬車,他反應飛快,立刻讓車夫從小道繞開,不與之打照面。
除了這個小插曲,一切還算順利。馬車在柳家大門外停下,門房看到陳明,笑盈盈上前開門,當目光落在楚雲梨所乘的馬車時,一臉的為難:「陳管家,這……沒有主子的吩咐,外人不能進去。」
陳明肅然:「她有要事,我幫她擔保,出了事,儘管讓東家來尋我。」
一管家的面子在柳府下人面前還是很好使的,門房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放了楚雲梨進門。
但凡是生意人,都會有一個外書房。
書房又大又舒適,有些人家造得比正房還要好,陳明再想要將高四通一腳踹走,到底有沒有失了規矩,讓人在門外等著,他先進去稟告:「東家,外頭董姑娘來了,有事情要說。」
聽到姓董,柳家主瞬間就想起來了當街攔人的姑娘,頓時皺起眉。
他自然是信任自己手底下的大管家的,也知道陳明和高四通暗地裡互別苗頭,一人沒少給對方添堵。他惱的不是白天的事,而是這兩人沒完沒了的找他斷官司。
「不是什麼要緊事的話,就不要見了,我這忙著呢。」
陳明看出來了主子的不愉,伺候主子多年,他知道自己此刻該立刻退出,然後讓董三七離開,日後再不提此事。
他立在原地,額頭上都滲出了汗,卻不肯離開,總覺得這是唯一一次能夠拉下高四通的機會。
柳家主放下手裡的東西,抬眼認真看他:「既然有要事,就把人請進來吧。」
比起白日在街上看起來挺隨和的柳家主,書房裡的他要嚴肅許多,膽子小的怕是連話都不敢說。楚雲梨上前,微微一禮:「我是來告狀的。」
她抬起頭,不閃不避,直視柳家主的眼神:「高四通找人陷害我一家子,又挑唆林夫人找我們醫館的茬。在此之前,我們沒有見過面,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他,實在不知道他為何要針對董家,還請柳家主幫忙查個清楚。當然,若柳家主怕麻煩,那我就只好去找大人,畢竟,這裡面牽扯了劉家一條人命。」
柳家主回想了一下白天高四通說的話,覺得有些蹊蹺,看向了陳明:「她說的都是真的」
陳明躬身答:「小的不知,不過是董大夫求到跟前,又說得有理有據,小的才斗膽將她帶到了你面前。畢竟,真鬧到了衙門,高管家沒有參與還好,若參與了一定脫不了身,到時柳家名聲定會受損。」
話里話外,一副忠心耿耿毫無私心的模樣。
「讓坤子去查。」發生了這種事,賬本是看不成了。柳家主端起茶杯:「董大夫是吧,說說!」
楚雲梨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
柳家主在聽到襁褓上有柳字,且呂新樂拿著襁褓找上門卻反被陷害董家時,瞬間就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經心。
「確定有字」
楚雲梨搖頭:「我沒見,不過,呂新樂應該不敢騙人!如無意外,那襁褓應該在高四通手中!」
柳家主沒有派人去找高四通,而是閉上了眼。
事情過去多年,他得好好想一想。
「去請夫人過來。」
柳夫人來得很快,家中有規矩,女眷不得去外書房,特意來請,肯定是有要事。
她一進門,察覺到不對,屋中氣氛太沉悶,且這伺候的人太少。
本身書房中應該有兩個丫鬟奉茶,還有兩人隨伺在側,更別提有時候各鋪子裡的賬房來算賬,更是擠得整個書房都滿滿當當。
此刻書房裡除了老爺和陳明,只剩下一個陌生的年輕姑娘。她左右看了看,實在鬧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疑惑問:「老爺,出了何事」
柳家主面色嚴肅:「當初你有孕時,讓身邊的丫鬟做過襁褓,我記得你說過,有一批料子的襁褓里全部都繡上了柳字。對麼」
經已過了多年,柳夫人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對。怎麼了」
柳家主目光落在了楚雲梨身上,仔仔細細打量:「這姑娘有一個帶著柳字的襁褓,我就想問你,那批襁褓你有沒有賞給別人」
「當然沒有!」柳夫人下意識否認,她自己嫁妝豐厚,柳家銀子也多。那可是自己做給女兒的東西,怎麼可能拿來獎賞下人
否認完了,她才想起來老爺說了什麼,頓時更加疑惑:「寶月的襁褓怎麼會在她手中難道是我身邊人手腳不乾淨……」說到這裡,一臉恍然:「前些年我打發了的張婆子,就是偷拿我東西。老爺,襁褓追回來就是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恰在此時,又有人敲門。
柳家主揚聲道:「進!」
推門而入的是高四通,臉上還帶著笑容,可當他看見楚雲梨時,笑容僵住。
「怎麼會在這裡」他先發制人:「東家,別聽這丫頭胡言亂語,她就是個不擇手段的。」
柳家主漠然看著他:「四通,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高四通心中一凜,恭恭敬敬答:「若不是東家,小的現在還是一個小夥計,別說養家餬口,怕是養活自己都難。東家小的恩重如山,小的這輩子都報答不完。」
「既如此,你為何要背叛我」柳家主一巴掌拍在桌上:「姜珠已經承認換了我柳家血脈之事,還說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還有什麼話說」
陳明瞪大了眼,從方才到現在,姜珠就沒有出現過。東家這……分明就是詐高四通的。
反應也快,急忙低下頭去掩飾住自己臉上神情,還偷瞄邊上的年輕姑娘,就怕她太過驚詫漏了痕跡。
楚雲梨面色淡淡,倒是柳夫人一頭霧水:「老爺,你在說什麼」
高四通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瞬間手足無措。若東家是從別人口中得知此事,譬如陳明,他絕對會死不承認。可姜珠不同,她知道所有的真相……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他也一樣。所以,這些年來違背母老虎的意思也非要和姜珠來往,還因此淪為柳府上下的笑話,並不是他對姜珠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不得不對她好。
瞬間的無措過後,高四通很快恢復如常,故作疑惑地道:「東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姜珠說了什麼」
他一臉坦然:「我和姜珠確實暗中來往過,但那都是露水姻緣,我們倆早就達成共識,無論關係如何,都不能插手對方的公事,不能麻煩對方的家人。」
柳家主眯起眼,又一巴掌拍下:「你還要瞞我。」
他側頭吩咐:「去把姜珠抓起來,嚴刑拷問!」
姜管事是柳夫人身邊的最得力的人之一,打了她,就是打柳夫人的臉。
柳夫人直到出了大事,才惹得老爺暴怒,聽了這沒頭沒尾的對話,她隱約明白了些,卻不敢相信。
給親生女兒準備的襁褓流落到了一個外面的姑娘身上,且高四通還張口就污衊人家,老爺因此暴怒,她看向那個姑娘……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跟自己年輕時有些相似!
天底下的人那麼多,巧合之下容貌相似很正常。但沒那麼多巧合,更多的都是因為有血緣才會相似。
這姑娘有自己女兒的襁褓,還和自己年輕時相像。想到此,柳夫人袖子裡的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如果這是自己的女兒,那寶月是誰
她這些年將寶月如珠如寶的捧著,生怕磕了碰了,付出的感情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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