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還在吩咐手底下的丫鬟,說得口乾舌燥,剛想停下來喝口水潤喉,就看到一群護衛沖了進來。她頓時皺起眉,想訓斥幾句,只見那些人沖自己而來。
她頓時愣住:「你們做甚」
沒有人回答,眾人一擁而上,直接將她捆成了粽子,然後抬到了外書房。
姜珠在柳府也不是一兩天,從來沒有看到過柳府這般對待下人,期間她試圖跟護衛打聽,卻始終沒人搭話,在她許諾會付出重金時,眾人還是沉默。
一路上,姜珠心裡不安,越想越害怕,當看到自己被抬入外書房時,不安變成了恐懼。
柳家主聽說人已經抬來了,緩步踏出:「給我打。」
護衛聽話得很,瞬間棍棒齊上。
姜珠開口求情,可柳家主就跟聽不見似的,他不喊停,就沒人敢停。
聽著沉悶的板子聲,高四通忍不住道:「東家,我和姜管事暗中來往多年,對她還算有幾分了解。這做下人的不敢保證絲毫不犯錯,但她絕對沒有犯過大錯。還請老爺明查,不要冤枉了好人。」
眼看那邊姜珠面色灰敗,高四通語氣焦急:「讓他們停下,問明了再說。」
柳家主不看她,只看著地上蔓延開的血跡,淡淡道:「她找人去接觸林夫人身邊的丫鬟,讓林夫人去找小醫館的麻煩。只這一件事,她這頓打就挨得不冤。」
高四通立即道:「有誤會。」
楚雲梨接話:「府上的丫鬟銀珠去找的人,有沒有誤會,找她來一問便知。」
柳家主微微頷首,立刻就有管事去了。
銀珠被叫了來,渾身瑟瑟發抖,跪下後不停磕頭:「奴婢知道錯了。」
這是個一看就很膽小的丫鬟,大概就做了這一件出格的事,不用主子開口問,自顧自就開始招:「奴婢名字裡帶了一個珠字,剛好撞了姜管事的名,為了這個,奴婢這些年沒少被人欺負,姜管事更是幾次三分為難,她讓奴婢去做的事,奴婢不敢不做啊,還請老爺明查!」
接下來,她將自己做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如何出的府,如何找的人,為了說動人家還主動多給了五兩銀子。說完後,又開始磕頭。
柳家主不喜歡看銀珠的卑微和恐懼:「下去吧!」
銀珠又磕了幾個頭,眼看主子都厭煩了,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一直磕頭也是錯,急忙起身往後退,又因為腿軟摔在地上,她不敢耽擱,一路連滾帶爬出門。
高四通咬著牙道:「這丫鬟不知道哪裡來的,肯定是被人收買,故意污衊!」
柳家主忍無可忍:「高四通,別把我當傻子。」
高四通急忙低頭:「小的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地上的姜珠被打得開始悶哼著吐血,每哼一聲,就噴出一口血來。而她的身下已經蔓延開了一大片血跡……再不讓人住手,最多一刻鐘就會鬧出人命。
柳家主並不想取人性命,可姜珠犟得很,被打成這樣還不開口。他冷笑道:「不開口就杖斃。把寶月給我叫來。」
說這話時,他一直盯著姜珠的臉,餘光也不放過高四通神情。
這倆人在聽到請寶月時神情都有些變化,高四通很快收斂,可姜珠卻猛然抬頭。雖然很快就重新低下,柳家主卻已明白,寶月跟這兩人一定有些關係。
也是,費盡心思換給主子,讓主子多年來精心教養的孩子,若是和自己無關,未免太虧了。
再有,柳家主實在想不到這二人換孩子的緣由,只可能是……寶月是他們的女兒。
只是猜測,柳家主氣得不行。
自己多年以來把一個下人的孩子寵如掌珠,讓真正的血脈流落在外吃苦,孩子好不容易長大了卻因為暴露了身份而被人算計到險些家破人亡。甚至於算計她的銀子還是自己這個親爹給的。
饒是柳家主見識過了不少人,養氣功夫不錯,還是被氣得渾身發抖。
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真怒,一字一句地道:「杖斃!然後送到亂葬崗!」
一句話,定了姜珠的命。
高四通臉色都變了:「東家,這裡面有誤會。」
柳家主不看他:「四通,若是寶月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休怪我無情!」
高四通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麼神情,好半晌,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寶月姑娘是您的親生女兒,還能有什麼身世」
柳家主第一次見董三七,並沒有多想,又有高四通一旁抹黑她,加上其實,有不少年輕姑娘不擇手段的想要靠近他,當時他信以為真,轉身就走了。以至於沒有仔細看董三七的長相。
聽說了襁褓之事,他一細瞧,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到了此刻,哪怕沒有人告訴柳家主真相,他也已經猜到了大半。
「來人,將高四通給我捆了。」柳家主一臉嚴肅:「若是不肯招認,同樣杖斃。這二人情比金堅,本老爺讓他們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一場功德。」
高四通並不想死。
姜珠已經只剩下一口氣,眼睛都不會動了。趴在地上跟死狗似的,身下的血跡流得老遠。高四通一被摁在地上,就聞到了滿鼻的血腥味,你看護衛舉高棍棒就要砸下,他急忙出聲:「東家,小的有話說。」
就在棍棒即將落在他身上時,柳家主終於輕輕抬手。
高四通嚇得閉上了眼,疼痛未至,他睜開一隻眼睛,對上了東家冷漠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打死他就跟掐死一隻螞蟻似的。
他不敢再扛著,姜珠已經不成了,他可不想步其後塵:「東家,小的不是故意這麼做的,都是姜珠!」
他扭頭瞪著邊上的女人:「她勾引我,有了孩子之後不肯落胎,當時我勸了無數次,她都不肯喝落胎藥。生就生吧,大不了我被母老虎揍一頓,夫妻之情斷絕。畢竟我確實不該和她來往,錯了就該認……但我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大,竟然敢借著夫人的信任,買通了夫人身邊的穩婆調換了剛生下的孩子。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得知內情時孩子已經被送往郊外,夫人看見的是她的孩子,想要糾正已經晚了,只能將錯就錯。」
饒是柳家夫妻早有猜測,真正聽到高四通承認,柳家主一顆心沉了沉。
柳夫人卻根本就接受不了,面色瞬間變成了慘白,根本就站不住。楚雲梨離她最近,順手扶了一把。
這一扶,吸引了柳夫人的目光。
柳夫人就著她的力道站穩,上上下下打量面前姑娘,沒有寬袍大袖華美繡花,只有清清爽爽的窄袖布衣,這是為了方便幹活……可是,這一身甚至比不上府里的粗使丫鬟。
這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下意識伸手反握住年輕姑娘的手,當察覺到手下的粗糙時,心下一痛!
自家往上數幾代都是富商,生下的女兒個個金貴,一身肌膚從小就有養膚脂細細塗抹,洗漱都有丫鬟伺候,這手就是女子的第二張臉,無論如何也不會長出繭子。
「你……受苦了。」
楚雲梨心情有點複雜,她沒想到幕後之人害死董三七的真相是這樣的。
這麼一算,董三七就更冤了。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算計,大家閨秀淪為普通醫女就不說了,好歹也平平安安長大。她沒想過要找到自己的雙親,結果卻還是被人害死。
直到死,都以為一切是意外,只認為林家太刻薄太狠辣,根本不知後頭夾雜的這些陰謀。
「娘」
有嬌柔的女聲傳來,帶著滿滿的疑惑。
柳夫人動作一僵,緩緩側頭望去。
楚雲梨也看到了門口的寶月姑娘,正值妙齡的女子就沒有丑的。膚色白皙紅潤,烏黑的髮髻高高挽起,上面插著一根碧玉的簪子,耳垂上和手上戴著同色的首飾,應該是一套。玉這東西,比金銀貴多了,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寶月身上這一套,一看就價值不菲。
與此同時,寶月驚呼一聲,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面上紅潤褪去,變得蒼白。她顫抖著手指,指著地上血葫蘆一樣的姜珠:「這是怎麼了」
邊上丫鬟立刻扶住了她:「姑娘害怕,咱們先出去。」
丫鬟說這話時根本就沒有看柳家夫妻的神情。這些年她們也知道東家是如何疼愛姑娘的,根本不覺得退出去有何不對。
退晚了,讓姑娘受了驚,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才要受罰。
柳夫人面色複雜,一時間沒開口。
柳家主冷聲道:「別走,這是你的親娘,為你殫精竭慮,以後就見不著了,留下來見她最後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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