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一瞬間腦子裡似乎都被這三個字刷屏了,何詩宜甚至有一種微微眩暈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因為腦子裡的彈幕太多還是因為這個想法太可怕。
林霰不記得她了,這只是何詩宜自己的猜測。事實上林霰當時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以何詩宜現在對林霰的了解來說,她當時很可能只是不想開口。
所以……自己就這麼被坑了。即使後來知道林霰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純良,但或許是因為既定印象已經生成,所以也沒有想過倒回頭去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而如果林霰還記得自己,再結合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來看,何詩宜心裡就有了一個對她十分不利的猜測。
林霰很可能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要轉繫到美院來的。——為了她。而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根本都不用問,自己曾經暗戳戳的跟了對方三個月之久,如果林霰認識她的臉,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夠發現問題。畢竟她出現的頻率已經不是一般的高。
尤其林霰還是這樣敏銳的一個人。
想到很有可能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都被對方看在眼裡,而自己還傻乎乎的一無所知,何詩宜在莫名心塞之外,又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幾分興奮。
雖然就算林霰秉性單純,也無損於自己對她的喜歡,但是很明顯,現在這樣和自己設想之中截然不同的林霰,卻更加鮮活,也……更加的讓何詩宜迫不及待。
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但現在的問題是,在林霰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自己要如何給出一個看得過去的理由,讓對方相信自己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純粹的想要跟她結交?
不客氣的說,如果是何詩宜自己這麼被人跟蹤盯梢,肯定早就把人抓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了。林霰只是在自己正面出現之後給冷臉,已經是相當和平的處理方式,讓何詩宜不由心生慶幸。
但也正是因為林霰的這種謹慎,讓她不能用隨便一個藉口糊弄過去。
何詩宜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給出的說法不能說服林霰,那麼她將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可以接近林霰。
這讓她微微有些緊張。
腦子裡的念頭轉得很快,所以雖然這一瞬間何詩宜想到了很多,但是其實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而已,看上去就像是說話的時候支吾了一下。而林霰仍舊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打斷,亦沒有不耐。讓何詩宜無法通過她的表情來判斷她的所思所想。
否認是沒有意義的,但要怎麼說,才能既打消林霰對自己的懷疑,又能將自己的感情掩藏起來呢?
直接說自己就是喜歡她,想來追求她,顯然是不行的。——之前在樓下表白的那個倒霉蛋就是前車之鑑,甚至根本不可能讓林霰動容一下。
林霰是不能逼迫的。這個認知何詩宜也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但心中卻很篤定。
所以她本來的打算就是慢慢接近溫水煮青蛙,讓對方在不知不覺之中走入自己編織好的網裡,然後就再也出不去了。
只是接觸之後她才發現,林霰的警惕性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料。
這隻青蛙並不好煮。因為水溫一有變化,她就會立刻逃走了。所以,在這之前,還需要一些技巧性的掩飾,讓她不必那麼警惕,才可能會有機會。
&個問題有兩個答案。」何詩宜想了想,才慎重的開口,「第一個原因是內因,我當初選擇管理專業,是為了將來畢業之後去繼承家裡的公司,所以全家人共同作出這個決定。現在動因不存在了,我自己對管理專業其實也沒多少興趣,不想再繼續。第二個是外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什麼感興趣,恰好又知道你在美院,我想跟你認識,交個朋友,所以就來了。」
在林霰表態之前,她又飛快的說,「其實有件事情我要坦誠。那天之後我一直在找你,可能是雛鳥情結吧,反正很想認識你。後來找到你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去認識你。突然跑出來說『你好其實你以前幫我我我們來做朋友吧』感覺會很奇怪。所以我就想,也許跟你做同學也不錯。然後花了一點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大概運氣好,就成功通過了考試。」
&知道你發現沒有,其實我之前有段時間,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就跟著你。這樣感覺自己好像也平靜下來了。我知道這樣很奇怪,但是鄭重申明:我真的不是變態,也沒打算幹什麼壞事。」
說謊的藝術講究九真一假,這樣自己說起來的時候不會有太多漏洞,就算對方真的深入探究也不會露出破綻。只要最關鍵的地方掩飾好就夠了,其他方面不妨坦誠些。
最後,何詩宜還生怕不保險,又來了一招以退為進,「我也知道自己這樣其實很討人厭,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也可以直說沒關係的。我會自覺的走開,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是請你相信,我真的沒有惡意和壞心。」
林霰看了她一會兒,何詩宜努力擺出最真誠的表情,期待對方就算不能接受,起碼也別一竿子把自己打死。
片刻後,林霰轉開頭,沒有針對何詩宜的這番話做任何評價,卻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說了那麼多,你口不渴嗎?」
何詩宜本來就緊張,又接連說了那麼多話,嗓子自然發乾,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剛才光顧著等待林霰的反應,還真沒什麼感覺,現在被她一提醒,立刻覺得簡直口渴得快要冒煙了。
但她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不太明白林霰為什麼忽然之間將話題轉到了這裡。自己在腦子裡將這句話轉了幾遍,然後才慢慢的回過味來。
以林霰的性格,可能也說不出什麼「我沒有怪你,你可以儘管留下」這類的話,但是還肯跟她說話,甚至關心她是不是口渴,就已經明明白白的說明了她的態度。
就這麼過關了。
驟然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何詩宜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遲鈍了片刻,臉上才露出大大的笑臉,「渴!我快渴死了!」
她一邊說一邊舉起自己捧在手心裡的杯子,猛灌了一大口下去。
然後——
&呸咳咳咳……」
剛剛灌進去的水又被何詩宜原封不動的都吐了出來。她忘記了,自己剛剛接的是滾燙的熱水,這才過了幾分鐘,根本不能入口!
感覺舌頭都要被燙掉了!
何詩宜甚至顧不上自己在林霰面前的形象——雖然本來就沒有多少,這次之後估計就全都崩壞了——她將舌頭伸出來,用手扇風,狼狽得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一隻淡綠色的杯子遞到了面前,林霰輕聲說,「喝點冷水吧。」
那麼清晰,那麼溫柔。
……
關於何詩宜那一天的長篇大論,林霰沒有給過一句評價,當然更沒什麼安慰,然而自這一日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卻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友好起來。
何詩宜仍舊每天按照林霰的作息時間表來安排自己的事,但已經不再是她單方面的熱情,林霰也會給與回應,哪怕很微弱。
就連趙慧和周麗嘉都發現了。有天周麗嘉問她,「何詩宜,你最近跟林霰的關係好像好多了。」
&麼說?」何詩宜心裡明明高興的要命,臉上還要強撐著不服,「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麼?」
&麼啊,以前明明就是你總追著林霰跑。也就是她脾氣好,才不說你。不過說真的,林霰雖然好,但是她那種苦行僧一樣的作息,也真虧你能受得了。」周麗嘉說,「根本不像個年輕人。——不過她就是這種性子,倒是你很奇怪。」
&里奇怪?」何詩宜心頭一跳,嘴上自然的解釋,「我難道看起來就不像是沉迷學習的乖學生嗎?沒辦法,我這學期幾乎沒上過課,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不趕一下掛科就難看了。」
&了,難得有個人能跟上林霰的節奏。」趙慧笑著阻止周麗嘉。
周麗嘉點頭,「這倒是。估計也就是這樣,林霰才肯搭理你。」說著又玩笑道,「何詩宜你可要堅持住了。以前也不是沒人想用這種辦法打動林霰,可惜堅持了一段時間,就自動退散了。」
何詩宜只是一笑,心裡卻想,什麼叫「堅持住了」?對她來說,跟林霰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人感覺愉快,根本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堅持」,而是樂在其中。
所以別人做不到,那只是別人罷了。
不過,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自己心裡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