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為鬼書最新章節!
第74章
夏初菡還待再問,卻聽見一陣腳步聲向這邊過來,她循聲望去,就見江含征的書童揣著袖子吸著鼻子站在不遠處的燈光下,口齒含糊,對她道:「大人叫你。文字谷 www.wenzigu.com」
夏初菡不敢耽擱,遂匆匆丟下酒缸女,隨書童離去。
來到江含征房前,書童卻不進去,閃閃爍爍地對她道:「大人就在裡面。」
夏初菡不疑有他,自己走進房中,卻見江含征躺在床上,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陰影,明顯是飲醉了,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聽到腳步聲,江含征含糊吩咐:「琴音,水。」
夏初菡向外一看,哪裡還有書童的影子?只好自己倒了一杯水,遞到江含征唇邊。
江含征半閉著眼微微欠身飲了一口,眉頭蹙得更緊:「不要白水,要茶水。」
「……」夏初菡目光一掃,掃到桌上的小瓷罐中放著茶葉,遂捏了些許放進杯中,然後再把水遞過去,江含征又飲了一口,仍是眉頭不展,「我要蜜茶水。」
夏初菡:「……」
她算是明白了,書童故意叫她來,明顯是擺她一道。
目光不自覺地掃向門口,恰巧看到書童鬼鬼祟祟尚未收回去的腦袋,書童一看到她,連忙朝她拜了兩拜,然後迅速縮回去。
夏初菡:「……」
床上,江含征眉頭蹙得更緊,聲音高起來:「琴音,蜜茶水!」
夏初菡淡定地把手中的杯子遞過去,說道:「大人,這就是蜜茶水。」
江含征「唔」了一聲,半閉著眼慢慢飲了一口,咂了咂嘴,也不知道咂出啥滋味沒有,又「唔」一聲,緩緩躺了回去。
夏初菡剛要離開,卻聽床上的男人又叫:「琴音,我要蜂蜜薄荷茶水。」
夏初菡:「……」
她總算明白那書童非要陷害她來此處的原因了,該大人醉了之後,折騰,真是能花樣折騰。
她續水之後,再次把那個杯子放到他唇邊,無比淡定:「大人,蜂蜜薄荷茶水來了。」
又過一會兒,「琴音,我要蜂蜜紫薯茶。」
「大人,這是蜂蜜紫薯茶。」
「琴音,我要帶棗味兒的蜂蜜山楂茶。」
「琴音,我要……」
「琴音……」
「琴......」
琴音在外聽著,簡直給跪了,也虧這位夏姑娘想得出,一杯白開水冒充了各種蜜茶水。
終於,床上的男人像是喝夠了,慢慢張開了眼睛,看到身旁的人,喃喃叫了一聲:「娉娉?」
夏初菡不禁暗暗哆嗦了一下。
江含征的眼睛有些潤澤,聲音也仿佛籠上了一層薄霧,莫名地有些撒嬌的意味:「娉娉,給我倒杯水……」
「……」
夏初菡默了片刻,問道:「大人,你不想如廁麼?」喝了那麼多水。
門外的書童又想跪了。
床上的男人頓了頓,還算鎮定:「不,我要喝水。」
夏初菡又倒了一杯水給他,他既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就著她的手喝,而是抬起溫熱的大掌緩緩包裹住她的手,和她共同托著杯子緩緩把水飲完。
夏初菡:「……」
溫熱的觸感從手背開始,漸漸蔓延到全身,她的心不可遏制地輕顫起來。
待水飲完,夏初菡覺得自己已經像烤熟的蝦子,哪哪兒都不自在,連忙垂著眼睛,向眼前的人告退。
江含征也沒強留,溫聲囑咐了一句「早點休息」,然後便微笑著注視著她像被惡狗追著似的迫不及待地逃出去。
待人影消失,剛剛還醉得人事不省的人立馬醒了個通透,中氣十足地吩咐:「琴音,伺候本官如廁!」
琴音:「……」
夏初菡腳步匆匆地回到自己房中,腦中一片凌亂,一會兒是自己和江含征一起下山的場景,一會兒是自己和江含征站在鋪滿月季花的墓前的場景,最後落在他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幕上,臉和手都不由自主地火辣辣地燒起來……
她感情空白,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就覺得自己的手像被烙了一塊什麼東西似的,無論做什麼都很異樣,最後,她強迫自己鎮定,拿出紙和筆,想通過練字讓自己靜心。
腦中空白了許久,仿佛之前學過的東西瞬間瞬間飛去了爪哇國度假,勉強收神,筆下寫出的,卻是昨日剛見過的,墓碑上的那首詩:
家貧拆鴛侶,青梅辭紅裳。
悔拒攜手約,疑對墓斷腸。
垂淚問佳人,何忍棄我亡?
歸魂若有知,盼夢話短長。
她看著看著,又開始發起呆來。
「小哥寫字的樣子真好看,怎麼不寫了?」
正出神間,一道柔婉的聲音傳來,夏初菡向旁邊一看,就見酒缸女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她不遠處的椅子上,正托著腮,唇角噙著一縷笑,滿臉夢幻地看著她。
夏初菡登時全身的毛都長出來了。
她默默地放下筆,不著痕跡地後退兩步,聲音平板道:「你滯留人世,可是有什麼未了的心愿麼,我可以幫你傳達。」
「沒有啊,」酒缸女也跟著站起來,身體曲線曼妙玲瓏,漆黑的長髮順著她白皙的雙肩垂下,直垂到到腳踝,隨著她小小玉足的移動,長發微微起伏,那長發下的柔軟的隆起,以及上麵粉色的點綴……
夏初菡登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連忙扭過臉,耳頸通紅,生硬道:「這麼個天兒……我勸你還是穿上件衣服比較好……」
女子嘻嘻地笑起來,眼波欲流,聲音軟媚,帶著若有若無的引誘意味:「我這樣不好看麼?」在她面前轉了一圈,長發旋起,皎潔的酮體一覽無餘,女子媚眼飛起,「你們這些男人吶,明明心裡喜歡得不得了,嘴上卻偏要假正經,」笑嗔,「當我不知道麼?」
夏初菡:「……我不是男人,我以為長眼的都能看出來。」
酒缸女:「……」
女子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滑過她的胸,別有意味:「不是別人沒長眼,是有人沒長胸。」
夏初菡:「……」
酒缸女復有姿態悠然地坐回椅子上,微微含笑:「既然你不是男人,那我就更不用穿衣服了。」
纖纖玉指緩緩理著自己的長髮,滿臉輕鬆愜意,「當鬼真是好,就是不穿衣服也沒人管……」
夏初菡:「……」
她第一次見有人這麼當鬼還當得這麼心滿意足的。
夏初菡:「既然你沒什麼未了心愿,為什麼不去投胎,還來找我?」
女子蔥白的玉指點著她,杏眼一挑,一臉「你真淘氣」的嗔怪:「不是你招我的麼,在我睡覺的地方走來走去,在我洗澡的地方左看右看,還故意和我搭話,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夏初菡:「……」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在別人的眼中竟還有這麼登徒子的一面。
可是細細品味這個話中的含義……
夏初菡目光霍然一跳:「你是沈菀娘?」
女子「唔」了一聲,漫不經心擺弄著自己的頭髮,嫣然,「我叫豌豆,菀娘是有人給起的,嗯,叫我豌豆娘也行……」微微偏頭,像是想起了什麼,有些不大高興,「其實我更喜歡芸豆,我才不要叫豌豆長個豌豆臉,可是我堂姐就是不和我換名字,還說,沒叫我蠶豆,讓我長個鞋拔子臉已經是我燒高香了。」
夏初菡:「……」
她實在想不出長個芸豆臉和長個豌豆臉有什麼本質區別……
當然,叫豌豆就長個豌豆臉麼……
如果是這樣,那豌豆似乎也沒那麼難看……
酒缸女:「我不高興,到我爹娘面前哭訴,我娘很不耐煩,差點讓我爹打我屁股,後來還是清哥勸我,給我改名菀娘。」
夏初菡敏銳地抓住關鍵字眼:「清哥?」
「嗯,」沈菀娘憶起往事,微微嘆了口氣,先前那股暈陶陶的神情也隨之消散了不少,聲音有些寂寥,「他叫倪雲清,和我同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夏初菡立刻想到墓碑上提詩的那個人。
她連忙舉起桌上的剛剛寫的字稿:「就是寫這首詩的人麼?」
酒缸女湊過來,一個字一個字點著念,遇到不認識的字,還認真地向她請教,然後多念兩遍,待整首詩念完,抬頭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夏初菡:「……」
她揉了揉額角,耐心地講解一遍,酒缸女靜靜地聽著,臉上呈現一種遙遠迷惘的神情,最後全化為一片寥寂,懶懶道:「我不知道這首詩是不是他寫的,我醉了,一直在棺材中睡覺,沒看到他。」
她語氣淡淡的,透著股漫不經心的味道,「不過,聽這首詩的意思,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可是他當時不是已經拒絕我了嗎,拒絕得那麼徹底,一點希望也不留,現在又寫這個是什麼意思?」
呵呵一笑,「垂淚問佳人,何忍棄我亡?棄我亡……我是棄他嗎,我和他早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她的眼神冷了下來,唇角卻還微微笑著,顯出一種譏誚來,「忒自作多情了。」
她意興闌珊地擺擺手:「不說他了,長夜漫漫,我們說點有意思的事情,」她興致勃勃地看向夏初菡,漂亮的杏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在你的門外看到一個眉間有疤的年輕人,哦,鬼,他痴痴地站在你的門外,卻不進來,他是誰呀?」
夏初菡心中驟然一跳,驚訝地張大嘴巴:變相君?
她連忙起身去看門外,風寒霜重,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她若有所思地轉回屋內,嚴肅看著酒缸女:「你最好還是穿上衣服,你看,我的客人都被你嚇跑了?」
酒缸女秀眉挑得高高地:「我嚇他,我人就地站在他面前,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盯著你的門檻了,」目光曖昧起來,「他對你……嗯,不同尋常哦……」
夏初菡眉頭微蹙,揮手打斷了這個話題,言歸正傳:「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還是說你吧,你和那個倪雲清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