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外貌上看劉航像是個中年大叔,其實他的年齡早已超過了百歲。
大約三十年前,他的修為既已突破道法自然之境,是祭青春所有門徒里進境最為迅速的一個。
可惜後來為了替代師父管理太無仙城的俗務,他的修為速度一下子放緩了許多,至今仍無突破生道合一之境晉升玄仙的跡象。
縱使如此,劉航也認為對付刁小四應是手到擒來,何況他終究占有主場之利,至少對於雪峰斗場的了解程度遠非對手可及。
不料刁小四一上手就給他來個下馬威。雖然美人計不夠光彩,但效果很好,幾乎是立竿見影,直打得劉航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更糟糕的是,劉航的右腕一直被刁小四的五指牢牢鎖住,使得戰力驟減。
——但這不合理,自己怎麼可能鬥不過區區一個小鏡閣姚荻?
倒不是說姚荻有多年輕多美貌,事實上即使在太一宗內部,也有比她年紀更輕修為更高的少年才俊。況且虛無大荒苦寒之地,礪石成金英雄輩出,有如此修為並不稀奇。
問題在於姚荻的出身——小鏡閣。這是怎樣一個門派?若非自己強聞博記,都未必聽說過。一個在絕幽域也只能勉強算作二流的小宗門,如何可能培養出這樣的人才?
劉航心中且驚且疑,奈何事實在前亦由不得他不承認。
雙方在雪峰斗場中翻翻滾滾激戰了二十餘個回合,他自始至終處於下風,完全是被動挨打的局面。
而其實刁小四此刻多有顧忌不想暴露身份招惹是非,沒敢施展各種看家殺手鐧,而純以實打實的招式相拼。
饒是如此,劉航亦大感消受不起,尤其右手受制如鯁在喉,必須儘早破局
念及於此他吐氣揚聲將功力提升到極致,左掌青芒暴漲噼啪連聲,吐綻開一朵冰雪奇花。那花瓣根根如錐鋒芒畢露,穿罡破元森寒徹骨直朝刁小四胸口拍落。
刁小四打得興起,不管不顧一記白虎拳批亢搗虛轟向劉航左掌拍出的霜生花。
「啪」的脆響,霜生花的花瓣折斷近般,閃著青色流光崩散零落。
但刁小四就慘了,他的左拳鮮血淋漓被刺穿數十個密密麻麻針孔一樣的小洞。
「你媽」刁小四疼得直跺腳,察覺到一道道鋒銳如芒的凌厲寒流如冰針般扎入自己的仙脈,使得整條左臂的仙氣運轉頓時出現凝滯,甚而有麻木跡象
在雪峰斗場外觀戰的太一宗弟子見刁小四受傷登時歡聲雷動,競相鼓譟喝
方才劉航戰局不利,也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一個個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直到此刻才心情稍松。
黃鸝和孫公子已被救醒,兩人對刁小四恨入骨髓,見狀眉飛色舞道:「劉師叔,千萬不要手軟,讓這妖婦嘗嘗我們太一宗的厲害」
反觀小鏡閣的女弟子們不禁神色凝重,白鶯低聲驚呼道:「糟糕」
唯獨死胖子穩坐釣魚台,笑嘻嘻道:「別擔心,憑那個倒霉蛋也想贏過我老婆?你們都等著瞧吧」
要知道連桃面蛛皇那樣的強敵最後也被刁小四煉成金丹,劉航又算哪根蔥?老婆不發威,你們當她是煨灶貓?
果然,刁小四火了。他一邊疼得抖手一邊默運昊陽神火將霜生花的寒芒絲絲熔煉,左臂迅速恢復正常,心頭髮狠立意要讓劉航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劉航哪曉得自己已經捅了馬蜂窩?他見刁小四左拳受傷,立時精神大振運轉神功,掌心「噼噼啪啪」連響,又一朵霜生花怒綻開來。
刁小四見狀凝念施動玄武盾,「嗚」的聲盾面光焰吞吐已運上昊陽神火,掄起左臂惡狠狠砸向霜生花。
「鏗」霜生花寸寸碎裂,晶瑩鋒銳的花瓣在昊陽神火的焚燒煉化之下,轉瞬消融化為絲絲縷縷的青色寒煙飄散開去。
他的身軀巨震左臂發麻,竟是吃不住刁小四這記玄武盾的勁力,體內仙脈嗡嗡鼓脹顫動,胸口一陣氣血翻滾。
「好強的功力」劉航心頭凜然,顧不得調息運氣,急忙全力運功抗禦。
再看刁小四混若無事,玄武盾光華一閃破裂處瞬間修復,如泰山壓頂往劉航的腦門拍落,聲勢之強令人色變。
劉航右腕受制無法躲閃,只能強運左掌往上封架。
霜生花與玄武盾迎空交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金石鳴響,一片片花瓣紛紛凋落,未等離開劉航的掌心,既已被昊陽神火熔煉於淨。
劉航的身體如醉漢般劇烈打顫,自左臂直到臉孔變得通紅一片,體內五臟六腑仙脈骨骼如火如焚,嗤嗤冒出殷紅色的煙氣,連帶一身仙元也像油鍋般沸騰起來。
他不由驚駭欲絕,拼盡全力運功抵抗,卻哪裡能夠抵擋住昊陽神火的無上天威?
平心而論,劉航的修為已是道法自然的巔峰境界,但刁小四施放的昊陽神火卻是太一冰罡的天生克星,沒被當場燒成灰已算他幸運。
可這還不算完,刁小四是什麼人——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從來只有他占人便宜的份兒,哪回吃虧受氣過?
一瞧見自己手上拉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口摻雜斑斑點點的血跡,他便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玄武盾一記接著一記死命往劉航腦門上砸。
只聽「鏗鏗鏗」響聲不斷光花四濺,劉航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能以左掌玩命護住面門,苦苦抵擋著刁小四暴風驟雨般的狂轟亂炸。
不一會兒,他的衣發便燃燒起來,身軀在空中搖擺不定如同抽筋。要不是刁小四還扣著他的右腕不放,恐怕他整個人已經自己癱軟下來。
好在刁小四沒下死手,不然祭青春的當家大弟子被砸成肉餅那就不好玩了
這時雪峰斗場外鴉雀無聲,太一宗弟子的歡呼喝彩戛然而止,望著劉航的慘狀心頭打起了小鼓點。
這哪裡是決鬥,分明就是在找抽。
小鏡閣的女弟子們瞪圓眼睛說不出話來,不明白姚師妹為何像打了雞血一樣發瘋,瞧著劉航受虐的模樣,都忍不住替他感到疼。
突然,劉航一聲呼喝破釜沉舟,左掌翻起如天門開合硬撼玄武盾,終於爭得一線空隙,凝念施動太一宗獨門道法「玄冰鋒」。
「咔啦啦」天幕綻裂,一座冰峰倒懸如穿天利劍刺破蒼穹,朝刁小四頭頂轟落。
刁小四一驚放開劉航右腕,身形藉助對方掌勁向後飛退,右手五指吞吐閃爍變化萬千,指尖引出一條青龍昂揚向天,怒擺龍尾砰然抽擊在冰峰之上。
「砰」冰峰四分五裂,拋飛的殘冰在空中掠過一道炫光,飛速地褪淡消融,重新化為了幽氣。
劉航如釋重負,忙不迭運轉太一冰罡化解體內的昊陽神火,全身一邊冒煙一邊凝霜,著實是冰火兩重天。
他稍作喘息,退後三丈雙手抱拳道:「夫人修為超卓,劉某甘拜下風」
「呃,你不打了?」刁小四一愣,攥緊的拳頭凝在空中,很是不滿意劉航的虎頭蛇尾。
就這樣認輸了麼,那怎麼成?
可劉航壓根不等刁小四發表意見,施動道法「唿」的聲腳下雪峰驟然隱沒,兩人重新站到了客棧里。
黃鸝和孫公子等人面面相覷,尤其是黃鸝,她一向自視甚高,卻也情知自己的修為較之劉航判若雲泥。本想由他出手,定能將那妖婦打得落花流水死無葬身之地,好歹也出上一口惡氣。
誰曉得兩人交手不過片刻,劉航便主動認輸。
她心中羞惱,叫道:「劉師叔,你明明還有再戰之力,為何要認輸?」
劉航淡淡地瞥了眼滿臉漲紅的黃鸝,搖頭道:「再打下去,我只會輸得更慘。」
孫公子不服不忿道:「您還沒有祭出本命洞天,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對這傢伙劉航就沒那麼客氣了,鼻中一哼道:「你這是在質疑我,還是在懷疑我隱藏實力徇私舞弊?」
白鶯心直口快,譏笑道:「奇怪也哉,剛才不知是誰被打得哭爹喊娘頭破血流,如今卻又指手畫腳耍威風。不服氣,你上來試試?」
「你」孫公子傷疤被揭火冒三丈,眸中殺機一閃便欲拔劍。
劉航看在眼裡,不動神色道:「我既然輸了,自會履踐承諾。小鏡閣的弟子只要還在太無仙城內,所有人的安全都由劉某負責。」
黃鸝怒道:「劉師叔,你怎可幫著外人?」
劉航眉宇間一絲厭惡之色轉瞬即逝,說道:「劉某一向言出必行,無需你來置評」說罷向刁小四微微頷首,轉身走出了客棧。
黃鸝見劉航不給面子,不禁羞怒交集,卻又不敢再惹刁小四,恨恨地道:「這太無仙城我們是不能留了,立刻回山」
孫公子心領神會,於是眾人恨恨瞪了眼刁小四,拔腿便往外走。
就在這時候,便聽門外有人喊道:「老闆,我要住店,給我準備最好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