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雪白的長頸也縮動了下。
她平生從只見過一次妖刀,那是在唐門那俗稱「天不應、地不沾」的地下懸空天牢的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已與妖刀合而為一,妖刀就在他背後。
九百八十一條梵文細鏈將他束縛捆綁,因為與妖刀融合,他甚至不死不滅,不需進食,也不需飲水。
那是唐老太太寵愛自己,為了普及「妖刀是什麼」,而悄悄帶自己去看的。
白髮的老太太牽著小孫女兒的手,走在逐漸下沿的甬道,兩旁凹陷的石壁里,盞盞燈火漸次亮起,直到一處深陷如淵的絕大廣場前,兩人停下腳步。
站在淵的邊緣,平視著那半空垂下的一個極大的囚籠,唐老太太開啟了某個機關,隨後便是一圈又一圈若是金蛇的燈光亮起,將中間的囚徒映照的分明。
九百八十一條鎖鏈縱橫交錯,使得他整個人無法動彈,而背後的那把妖刀卻是格外顯眼,唐柔至今都無法忘記。
刀身為黑,紋如星光破黑雲,直上直下,令人覺得是無數段鐵塊被融合在一起,而在斷層處產生了違和的縫合感,刀柄是褐色的,仿是下顎極其發達的猛獸張開了嘴,張開的部分剛好夠握。
唐老太太道:「這把妖刀,名為吞雲,可以使得刀主產生『天下無不可殺之人』的感覺,所以殺性極重,偏生還覺得自己是對的,當年這人,手下亡魂難以計數,幸好察覺的早,才能將他關押。」
小時候的唐柔好奇道:「不過一把刀而已嘛,折斷了就好了。」
老太太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髮,白膩若鵝脂的下巴勾起了一些弧度:「每一把妖刀里都藏著一個怪物,這樣的怪物除非離開了刀,否則你便是摧毀它一千次,一萬次,它依然會重新恢復原狀,並且變本加厲的暴戾。」
唐柔面露恐懼之色,當時就當個鬼故事聽了,後來有人討好自己,弄了一塊「蛻皮」後,斷裂的妖刀碎片給自己,她也好好珍藏著,今日來皇宮,未曾想到見那攝政王還需要敲門磚,所以只好將身上擁有的物品拿出來。
否則,她是不會動玉佩或是妖刀碎片的。
妖刀如此恐怖,如此珍貴,她這輩子也沒準備看到第二次。
可是,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兩把刀,又是怎麼回事?
唐柔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而是顫巍巍看向側邊,那雍容的女子正擼著袖子在專心燒烤,唐家千金問:「那刀能讓我看看嗎?」
皇姐眼珠一跳,像是被打擾了燒烤,花費兩三秒時間消化了一下自己聽到的要求,於是道:「沒事沒事,你看。」
皇姐的想法也很簡單,小弟都這麼大了,該娶妻了。
血仙子那門婚事沒成,三月下江南找了個美人,卻沒幾天又死了,她這個做姐姐的是真的不想看著弟弟每日消沉,空守著黃金棺材裡香消玉損的佳人。
轟轟烈烈的愛情固然值得緬懷,但是這日子總得過吧?
而這個自稱是唐門而來的女子,脾氣看起來還可以,相貌不得不承認,很漂亮,也會打扮,以後跟著小弟出訪他國,也不會丟面子,唔只是不知道廚藝如何。
皇姐抱著只要是個出現在小弟身邊的美女都有可能成為弟媳婦的想法,溫和的打量著唐柔,然後鼓勵說:「你隨意看。」
唐家千金杏眼落在兩把刀上,她已經忘記了此來的目的,只是往那兩把隨意的刀走了兩步。
然後心裡忽然浮現出一種莫名的感覺。
期待感。
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隨著前行,那種期待感越來越強,使得她的身子已經失去了控制。
同時腦海里響起非常溫和,又極具蠱惑力的聲音。
「過來吧,我是屬於你的,只屬於你一個人的。」
這聲音似乎是左側那把黑色苗刀傳來。
「你渴望成為天下第一嗎?你心裡有未曾解決的仇恨嗎?拔出我來,你就會無敵。」
這聲音似乎是右側那把黃金刀身傳來。
唐柔只覺眼前產生了陣陣幻象,而心底的欲望之海,則似乎被這兩道聲音破開了阻攔的堤壩,而再無法控制自己。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左手,又伸出了右手,然後同時握住了兩把刀的刀柄。
然後兩股難以想像的狂暴之氣,順著兩把刀沖入了她的身軀,引燃了她心底所有的欲求,同時又賦予了她難以想像的信心。
似乎只要拔出這兩把刀,從今往後她就是天下第一,她就無所不能。
兩把妖刀瘋狂的催著她拔出來。
快拔出來。
快拔出來啊!
唐柔唇邊咧開一絲邪惡的弧度,雙手開始運力提起。
但是還沒提出半點,就被兩隻大手按住了那雪白的手腕。
不知何時,夏廣已經站在了她身前。
「放手」唐柔早已失去了理智,一字一頓看著面前這個灰衣侍衛,心底對他的憎惡被放大,放到了無限大,甚至快變為不共戴天之仇。
夏廣雙手一握,將兩隻小手包裹在掌心,提起之後,又隨手將那兩把刀抄起,遠遠丟向那正吃著烤魚的皇姐那裡,「收好了,別亂放。」
皇姐伸出右手,一副「刀來」的架勢,然而那兩把妖刀卻是嫌棄的很,硬生生半道就落下,插在了距離這個女人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夏潔潔也不生氣,哼著小曲兒,拔出兩把刀,一一回刀入鞘,期間,她隱約的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不知哪兒來的,好像是兩種不同的哭聲。
唐柔覺得頭好暈。
眼皮沉重,面前掀起一點,便是看到了染成了瑰色的雲霞。
她勉強想要動一動,只覺得身子不聽指揮,仿是不屬於自己,後腦勺狠狠撞在了身後的柳樹上。
「好疼。」
紅裙白褲的唐家千金癟起了嘴。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做什麼?
「你找本王有什麼事?」
略帶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唐柔努力睜開眼,看到了身裹黃金蟒袍,黑髮披散,目光溫和,有著些微鬍渣的少年正站在她面前。
嗯??
為什麼這臉龐和剛剛那灰衣侍衛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