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之南,兩千里。
此地,崇山峻岭,層巒疊嶂,無窮無盡的山峰,白雪皚皚,寒風呼嘯,直入雲霄。
這是一條峭壁陡立,飛鳥難度的山脈,自西向東,橫亘在蒼茫大地,是人族抵擋妖族的天然屏障,山脈以南為妖族的洪荒世界,以北則是人族的南荒大地。
數千年來,荒城能擋住妖族的侵襲這條山脈最少有一半的功勞。
傳說久遠之前,曾有一顆如太陽般璀璨奪目的的金色流星從九天墜下,墜落的地點便在此地附近,落陽山脈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有人認為那顆流星其實是一樣重寶,但無人見過,無從考證,同樣變成了傳說。
傳說如同神話,或有其事,但不足為信。
到了而今,這件事情,早已被人淡忘,很少有人還會提及,只剩下落陽山脈之名一直流傳下來。
這條山脈延綿數萬里,相城屬地也有一座城池與之接壤,矗立於一個相對安全的山脈入口,進入山脈獵殺妖獸或是採集靈藥之人都會在此城中轉,所以這座名為烈火城的城池相當繁榮,實力不俗,是一座非常重要的貿易集市。
然而,烈火城名義上歸屬於相城統治,實際上卻形同獨立,根本不交任何賦稅,也不聽從柳氏的任何調遣,原因便是其背後有著南荒另一股大勢力龐氏的暗中扶持。
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了上千年,柳氏實力不及龐氏,只得隱忍下來,時間一久,也差不多將之淡忘。
然而此刻,烈火城下驀然大軍雲集,柳氏異能者精銳盡出,並且天級大長老親自出征,數千名經歷過血火洗禮的戰士神色冷漠,殺氣騰騰。
隱忍了千年的相城柳氏,竟是不知為何,突然發難,限令烈火城三日之內,開門投降,否則破城之日,寸草不留。
這日夜晚,是最後一夜,城門未開,烈火城不降。
如是,明日一早,破城大戰必將開始!
城內人心惶惶,無人入眠。
柳氏的威名,在這樣人流穿梭的城池,無人不知。
僅憑對方有天級強者這一點,就能讓烈火城上下無能為力,再多的地級也無法與之抗衡。況且這場風暴,來的突然,無比詭異,柳氏任何條件都不談,只有一句壞話,無條件開城投降。
其實城中想投降之人不是沒有,而是非常多,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只不過是換了個主人罷了,日子還是照樣過,既不會更好,也不會更差。
然而,城主柳氏是絕不允許投降的,任何人都可以投降,他們一族卻不行。
投降意味著背叛,並且失去實力,這樣對於一個在柳氏與龐氏之間左右搖擺的勢力來說,必會同時受到兩方打擊,最後家破人亡,煙消雲散。
段氏的府邸中,溪流曲池無人問津,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地縮在房內。
城主段紹亦不例外,身為族長與城主,他比別人承擔的壓力更大,來回地在書房中徘徊,眉頭緊皺,面若寒霜,刻薄的嘴唇上都長出了水泡,眼睛不時看向門口,似在等待什麼。
驀然,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名留著山羊鬍須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段紹見來人,眼睛放光,疾步上前抓住他道:「有消息了嗎?是不是鎮山堡城的援軍到了?」
山羊鬍男子面色嚴峻,搖了搖頭。
段紹頓時露出失望之色,鬆開他,嘆氣道:「那你過來做什麼,現在除了援軍的消息,其他一切事都不要來煩我。」
山羊鬍遲疑少許,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他說:「這是……鈞行少爺送來的,他此時就在城外。」
「鈞行是誰?我有這麼一個兒子麼?」段紹面露疑惑。
山羊鬍中年男子無奈,提醒道:「當年您在落陽山探險時,曾帶回一個山民女子,一年後,她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段鈞行……」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段紹恍然大悟,不過旋即就面露不屑道:「一個賤民生的庶子罷了,能有什麼大事,不看也罷。」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雙手舉起書信,沉聲道:「屬下認為城主最好還是看一下,一年前的屠城之事傳得沸沸揚揚,那一片焦灼的死敵屬下親自去看過,是做不了假的,若城主不想烈火城步這樣的後塵,就一定要看!」
聞言,段紹面色一凝,仔細盯著他看了片刻,沒有說什麼,取過書信直接看了起來。
「鏡湖谷,仙古宗,妖皇,鏡天部……」
口中念念有詞,段紹眼中驚駭,神情越來越冷峻,沉吟許久,放下信紙,道:「你覺得可信麼?」
山羊鬍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閃,說:「屬下曾與鈞行少爺有過數面之緣,雖然他們母子在府中過得不好,但畢竟有著血脈根源,這種生死大事,屬下認為他不會說謊的。」
段紹聽後,心中念頭百轉,書信中保證只要他投降,可保段氏一門性命無憂,但要他這樣交出手中的全力,他自己心中是一萬個不甘的。況且他此時仍然是半信半疑,龐氏的實力遠比柳氏要強大,讓他會輕易做出決定。
正當他進行著天人交戰時,一名身著戰甲的男子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顫聲道:「大……大哥,火鴉傳回消息,鎮山堡城的援軍敗……敗了。」
「什麼?!」段紹驚吼道:「你說清楚一點,怎麼敗的?」
「收到咱們的求救信後,龐氏立刻派出了一千人的精銳來援,其中包括兩名天級,二十名地級強者,結果……在城外十里被一群突然出現的修行者截住,戰鬥只持續了一刻鐘不到,便結束了,援軍慘敗,逃生者十不存一。」
「嘶……」
段紹倒吸涼氣,一股寒意從脊柱的尾骨直衝天靈蓋,如此強大的陣容,柳氏傾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抗衡,卻如土雞瓦狗一般被輕易覆滅,如此,書信上所說之事,便十分可信了。
「戰場上有沒有出現一尊妖皇?」段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有……無比恐怖,一擊斬殺了數百人,包括兩名天級。」
呼~~~~~~~~~~~~
段紹泄了最後一絲心氣,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蠟白,雙目呆滯。
「城主,得早作決定啊,不然明日拂曉大戰一起,等著咱們的就是滅頂之災了。」山羊鬍中年人見他如此不堪,登時大聲提醒道。
「此時還能做什麼決定?」
山羊鬍斷然道,「投降!」
「柳氏不會答應的,三日限期已過,並且援軍敗走之後才投降,未免太晚了。」身著戰甲的男子面色悲沉,他是段紹的三弟,城破之後,他也必會隨之一齊陪葬。
山羊鬍沒有理他,而是看著段紹,他們還有一個選擇,越過柳氏,直接與幕後的主使者談判。
這時,段紹已經回神,摸著手上的信紙,苦笑道:「想不到我段紹堂堂一城之主,最後卻得靠一個庶子保全,世事難料,老天爺也太會捉弄人了……」
山羊鬍勸導:「城主不必如此,說到底鈞行少爺也是您的兒子,如今他在鏡湖谷中前途光明,日後等他崛起之後,段氏不一樣是輝煌世家嗎?」
戰甲男子卻不知其中內情,疑惑道:「大哥,你們在說什麼?」
段紹搖頭,嘆道:「罷了,我這就回信,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突然看中了烈火城,甘願與龐氏為敵,也一定要占領此城……」
……………………
「為什麼?」
城外的軍營中,鏡天部亦駐紮在此,中軍大帳里,申不竟面對段鈞行的疑問,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自從在相城被申不竟看中,並帶到鏡湖谷後,在他親自調教下,段鈞行的進步快如飛速,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裡,內力與招式都已相當不凡,與一些修煉三四年的弟子比試都能戰而勝之,堪稱修煉奇才,在整個仙古宗都有些名氣。
據傳,連宮主也曾讚許過他。
此番突然攻伐烈火城,段鈞行知道消息後,便立即懇請申不竟,向宮主請命,讓鏡天部負責此事,畢竟是自己的生長之地,不忍心見其毀於戰火,況且他母親尚在城中,讓他怎麼能放心得下。
「真的沒有一點風聲嗎?」段鈞行仍然十分疑惑,烈火城的情況他了如指掌,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宗門大動干戈之物,除非……他眼神一凝,想到了一個可能,不過隨即他就暗暗搖頭,將這個想法否決了,除了他和母親,世上應該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申不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搖了搖頭,嘆道:「知道實情的只怕只有宮主了,不過據我猜測……」
「什麼?」段鈞行瞪著眼睛詫異道。
申不竟忽地神色一冷,道:「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了。」
段鈞行;「…………」
申不竟於他有知遇之恩,兩人形似師徒,情如兄弟,一些偶爾越界的事,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放過他了,不過涉及到很嚴重的事情時,申不竟卻從來不會留情面,因此儘管心中好奇,他也不敢再繼續打聽。
翌日,烈火城城門大開,城主段紹出門請降。
受降的是柳氏大長老,申不竟、段鈞行和鏡天部沒有一人現身,已經啟程返回鏡湖谷。仙古宗本部已經漸漸朝著淡出世俗的方向前進,與世俗的勾連,全部交由修教院負責,對於普通人來說,越是神秘未知的存在,便越發保持敬畏。
……………………………………………………
五日之後,鏡湖谷中。
萬眾矚目,一場奇特的比武正在進行。
一方足有二十一人,組成三個七星北鬥劍陣,呈三角之勢,將一人圍在中間。
此人身材嬌美,面容清秀,略帶一點稚氣,不過眼神卻很沉著,正是飄絮的抱劍侍女冷凝,她此時身上穿著一幅奇異的戰甲,兩臂與背部,皆有鋒利的刃爪收伏,戰甲表面發著幽光,古樸大氣,與原來的天劫相比,看起了不再那樣猙獰兇惡。
一聲嬌喝,飽提內力,戰甲上的刃足全部彈出,冷凝倏忽之間,被撐到高空,戰甲化成蜘蛛戰鬥形態,正式的比試旋即開始。
這一次實際上是為了試驗天劫戰甲的威力,將近一年的時間,鐵門之人終於找到了黑寒奇石的代替品,乃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礦石,它質地極軟,如同膠泥,卻有一種特性,即相互之間有極強的吸附特性,即使完全斷開,也能在短時間內自動融合在一起。
心使和鐵神等人依據這種特性,對天劫的結構進行了適當調整,加入了這種礦石鑄造,使之更加強大。
便如現在的情形,憑藉戰甲,冷凝一人壓著三個北鬥劍者狂毆,要知道這二十一人乃是五大天部中最精銳的數十人,每一人的修為都能與冷凝相當,再加上劍陣的增幅,合擊之力堪稱恐怖,地級異能者亦難抵擋,卻完全被一副戰甲壓制,令在場之人全都驚嘆不已。
飄絮見此,目光含笑,微微點頭,露出滿意之色。
「不枉本宮大費周章地拿下焰石城,的確物有所值。」
在她身旁,身形修長,面白無須的古陵說道:「吸附石的確罕見,找遍了相城的所有領地,也只在焰石城附近找到了一處礦脈。好在其他勢力都沒有開發出此物的用途,所以才能遺留至今。」
飄絮話鋒一轉,說:「上次要你注意的段鈞行,查清楚了嗎,他身上那股隱秘波動的氣息是怎麼回事?」
古陵笑了笑,取出一隻細長,只有巴掌大的小劍,黯淡無光,偶爾會傳出一陣極微弱的波動,如非功力高深之人,根本就無法感知,「西宮監視他之後,他似乎有所感覺,前日自己找到申不竟說出了原委,這柄小劍是他母族祖上在落陽山脈中發現的,一直傳了下來,據說能憑藉此物進入山脈中的一處神秘之地,不過時間久遠,究竟是何處卻已經不知了。」
飄絮接過小劍,神念覆蓋其上,仔細感應起來,許久都毫無反應,似乎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裝飾物一般,正當她沉眉欲放棄之時,小劍上的波動再次傳出,驀然一股鋒神銳利的氣息直接斬在神念上。
她嬌軀一顫,神魂中傳來撕裂般的感覺,連忙斷開聯繫,而後心有餘悸地說道:「此物等宗主出關之後,再做定奪,你先派人在焰石城附近的山脈中收尋,爭取能找到那處神秘之地。」
「是,屬下明白。」
古陵告退,飄絮亦回到須彌山上,修煉閣中有浩大的波動蕩漾而出,這種情形已經持續了一月之久。
白凡身處其中,陷入兩難之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