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途第十八章阻通途雲遊先生

小金子翻身下跪，忍痛叩首，言辭懇切真情坦露，直教那丈天七也面色微變不忍至極。

「唉……你這一番話，哪裡是一個尋常的八歲孩子能說的出來的……」丈天七出手將他扶起，長嘆一聲，語氣頗為無奈，苦笑道：「光是你這一份心境就便已讓人動心，你的機智聰慧也著實討人喜歡，悟性更是極高。只是，以你現在的情形，這修行一途，已然與你交錯無緣了……」

丈天七看著倔強的咬著嘴唇的小金子，頓時心有不忍，感受到他渾身激烈的顫抖更是猶豫遲疑，良久，在二人殷切目光注視下，他才雙眉舒展想通開來，「罷了罷了，世間萬事因果循環，你既然是因我而受此傷害，那我自然要全力助你達成心愿……你雖然現在經脈根骨受損，但也不是不能修行，若是機緣巧合或者還可以重新修復……好吧，我且答應帶你回山，拼著這張老臉，也一定要央求某位師兄收你為徒！」

「多謝仙師！多謝了……」小金子頓時激動地淚如泉湧，如此多年的煎熬磨難，在這一次的拼賭下終於有了完結，恍惚間，他竟然有種了悟人生的錯覺。

「你切莫謝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傷成這個樣子。」

「大叔，我的傷勢到底怎麼了？你不是已經幫我重新接好了骨頭了麼，你給的那些仙丹妙藥我也吃了，這難道還不夠麼？」

丈天七微微搖頭，面色沉重：「你原來的根骨我不曾檢查過，但昨晚你為了救我，被那一擊打成重傷……說來奇怪，那一記狠招便是尋常壯漢也絕對吃不消，反倒是你這個孩子硬挨了下來。可即便沒有傷及性命，也導致你全身骨骼斷裂、經脈嚴重受損，我雖然不是煉藥師，可也看得出你這傷勢實在難以恢復……現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修仙講究法力運行，周天循環，你那受損的經脈實在是無法順利完成這些……一旦踏上仙途，平日修行忍受痛苦不說，便是付出別人十倍的努力也未必見得會有相同的成就！」

「這……我的身體居然變成了廢體？」小金子呆住了

「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丈天七努力勸慰，「其實修道一途苦不堪言，其中艱辛只有親身經歷才深有體會……若當真門中無人願意收你為徒，我便助你入世從凡，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即便是開疆闢土稱王稱皇也絕非難事！當然，若是能夠找到能幫你修復體內經脈根骨的方法，我一定幫你重新塑體！」

小金子對此毫無反應，只是木然呆愣，眼神空洞，已然像是丟了魂魄。

丈天七長嘆一聲也不再言語，這種打擊，確實需要自己想通才能解脫出來。

「小金子，小金子你怎麼了？」火光照亮的範圍內，只有阿三焦急的聲音不斷響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金子的身體終於動彈了一下，但在這漆黑的夜晚，他那被火光拉長的背影遠遠向外射去，那般孤獨，那般落寞。

再也無話。

夜色深暗幽晦，只有木柴燃燒時的噼里啪啦聲偶爾響起，那一堆巨大的火焰已經不見，只留下小小的一簇，但上面搭著的木架依然穿插著一塊不小的肉團。

丈天七盤膝坐在火堆前，神色平靜毫無波瀾，對黑暗後面隱藏色重重危機視若無睹，他只是拿著那把閃亮的銀刀不斷將身邊白色瓷盤裡的肉塊切成細條，然後像普通野外食客慢慢品嘗咀嚼。

「雷師兄，多少年了啊……」目光環顧掃視，丈天七回想著當年此地情形，只記得意氣風發，年少狂傲，一眾試煉弟子竟然就在這裡謀劃了當年震驚天下的蠻荒突襲，連同這間被毀的破廟，也一度成為風靡聖堂，可惜歲月無情，一切消散。此刻回想，竟然有些莫名刺痛。

「……要是，當年不那麼熱血，雷師兄你是不是就要成為我道清掌門了？呵……」丈天七如是想著，惆悵感傷湧上心頭，看著眼前食物自嘲笑道「連烤肉的手藝都比不上你啊……只是，真的好久沒有嘗過這世俗食物了……」

手中的銀刀低低垂下，閃亮的刀鋒沒有被沾染了半點油膩，依舊那麼耀眼，那麼讓人望而生畏，丈天七想著想著，嘴角不經意的揚了起來。忽然間，他的耳朵動了一下，立即轉頭向不遠處破廟的廢址上看去，卻詫異的發現，原本已經睡下的小金子居然又爬了起來，而且正緩緩向著自己這邊走來。

「睡不著？」丈天七看著漸漸走進的人影，輕聲發問

「嗯。」小金子走路歪歪扭扭，步伐不穩，腳底虛浮，但還是堅持著走完了這一段距離，然後坐在了火堆的另一邊，看著丈天七開始繼續切割肉條。

沉悶良久，小金子突然發問：「修仙的人，不是不用吃東西麼？」

「嗯？」丈天七一愣，立即展顏笑道：「是不用吃啊，但口舌之欲人皆有之，反正閒來無事，看看自己的手藝是不是退步了……你要不要再來點？」

「不要。」小金子搖搖頭，火光下的小臉上透出無力的病態，他看著烤架上滋滋作響的肉團，問：「那，你們不吃東西，真是用那個天地靈氣補充麼？」

「呵呵，這個，是，但也不是。」丈天七笑著解釋：「修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不用吃五穀雜糧補充體力，但在修行之初，還是要像常人一樣進食的，但一般修行之人很注重修煉時間，所以少有人做飯充飢，一般時候吃一粒辟穀丹就可以抵得上三五天的食物消耗……當然也有一些偏好口腹之食的人存在，他們對於美食的追求也是相當執著。」

小金子默然點頭，忽然小聲說：「對不起……」

「嗯？」丈天七一楞，「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昨晚的時候，那半隻兔子……我當時說話可能有些冒犯了，對不起……」

「哈，我已經說過了，這點小事我怎麼會計較，反正我本來也確實不需要吃東西的……童言無忌，你就不要自己記在心裡念念不忘了。」

小金子面帶感激的看了看他，點頭應承，片刻後又問：「大叔，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掛墜？」

「掛墜？」丈天七一連疑惑，「什麼樣子的？」

「就是一塊很小的黑色石頭……本來一直掛在我的脖子裡，可今天醒來後卻發現不見了……先前也讓阿三幫忙找了半天，但天色太黑，他也沒找到，聽他說，我昏迷的時候脖子上就沒有了那個掛墜。」

「哦，原來你們先前在找那個東西。」丈天七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仔細想了想才道：「我好像也沒有看到過那個東西……你剛昏迷的時候我便抱住了你，那時你脖子上就是空無一物啊，我也沒有仔細看過附近，如果只是一塊普通石頭，我的神識也察覺不到，我明天幫你找找吧……怎麼，那個東西很重要麼？」

小金子沉就了片刻，道：「那塊小石頭，便是季陽城前段時間來的那位說書老先生送給我的。」

「噢？」丈天七一怔，立即想起入夜前小金子曾跟自己說過這麼一個人物，他眼中精芒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當下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他在季陽城的那家客棧住了好幾天，也許那位客棧的老闆有所了解。」

「那他長的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