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村子到處都是忙碌匆匆的人影,遇到的人們只是簡單的和翁允打聲招呼,便抱著文件向另外的房舍走去,空氣中瀰漫著緊張氣息。翁允也不打擾他們,帶著狄成一直往裡,直至核心區域,忙碌的身影才逐漸稀少。
白雪皚皚,炊煙裊裊,孩子們歡快的打著雪仗,女人們旁邊看護談笑著,仿佛重新回到普通世界,春節的氣氛再度回歸。
「翁老,發生什麼事了?」進入村子正中這座簡單卻大氣的房舍,狄成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揉搓的雙手微微停了停,翁允招呼大家坐下烤烤火,順便讓手下去安排好自動留在外面的金剛等人,一番嘈雜,回歸平靜,該走的都已離開,房間裡也只剩下翁允、狄成等幾個人。
「三個月前……」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身子,本來就沒有打算隱瞞的翁允輕輕舒了口氣。「我們弄潮幫向陝西和河北的黑道宣戰了。」
「宣戰?」狄成微微一驚,弄潮幫可是名震地下世界的大型幫派,無論是擁有的實力還是影響力,都能劃入前五強,如此龐然大物忽然間向周邊蔓延,而且還是兩個省的黑道勢力,其規模和慘烈程度絕非自己天門的小打小鬧。
而且以翁允的能力和心計,事前肯定進行了詳細的謀劃和精妙的準備,這次大規模的擴張運動足以攪動大片區域的動亂風雲,說不定還能真的被他拿下那兩省黑道區域,到那時……天門……征戰大陸的最大敵人,可就要變成眼前的白髮老頭了。
「我也不瞞你說,當初在呼倫貝爾草原,雖沒能把你招入弄潮幫,不過卻有另外的收穫,也算是不虛當日一行。」
「徐雲和桑克?」沒等翁允說完,狄成便已接口。
「對,就是他們。」翁允沒有隱瞞,對於狄成能猜到這點也沒感到多少奇怪,當日一戰,徐雲兩人如果獲勝,或許會繼續留在死亡賽場,如果敗了,高傲的他們絕對不會繼續停留,被其他勢力招攬也是情理之中。
「兩個人你都攬下了?」楊靖可是吃驚不小,這翁老頭還真有點能耐。雙刀徐雲和爆虎桑克都是呼倫貝爾死亡格鬥賽區成名已久的格鬥王者,也是將狄成*的不得不出絕招全力招架的強者。兩人的成功歸順,弄潮幫實力必然大增。
翁允仿佛不想多說那兩個曾經的驕傲,繼續道:「由於事先準備充分,又是出其不意,前期進攻十分順利,徐雲桑克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接二連三的捷報頻頻回傳,弄潮幫上下沉浸在喜慶之中,士氣鼓舞,攻勢更加強猛。到現在為止,兩省區域的黑道地盤已經有七個大市,四十五個鄉鎮劃入我們弄潮幫領域。三個月的時間能夠取得如此成就,我翁允為弄潮幫的強大感到自豪。
開戰之前我還擔心這場入侵式的擴張可能會把弄潮幫拖入戰爭泥潭,無法脫身,畢竟現實和構想有著很大的察覺,凡事只有真正去實施之後才會發現問題所在,原本所顧忌的隱患是不足為據還是會成為最大阻滯,這些都無法確定。不過從前期來看,我所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按照這種勢頭下去,最晚兩年,我翁允可誇口將兩省黑道完全掌控手中,弄潮幫必將成為華夏第一大黑幫。」
說到這,翁允眼睛精芒閃掠,一股豪氣隨著鏗鏘聲音充斥客廳,就這種歲月與磨礪中積澱的氣度而言,狄成他們自嘆弗如。
「可是……」豪氣湮滅,一抹悲涼幽幽升騰,鏗鏘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我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我絕未曾預料的事情……卻……」
緩緩垂首,身軀微顫,縱橫黑道二十餘載的一代梟雄卻在此時此刻悄然落淚,無聲哽咽狄成動容,梟雄淚,承載多少悲與痛!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們先出去。」狄成悄悄向楊靖示意,眾人也明白情理,雖說心中好奇,但依舊小心起身,安靜離去。
翁允身為大陸黑道叱吒人物,有著屬於自己的尊嚴,此刻的落淚顯然是情到深處難以自抑,可那絕對不是懦弱的哭訴,更不是希望博取外人同情,楊靖他們要做的不是安慰,而是迴避的好,還給翁允那份尊嚴。
久久垂首,久久沉默,狄成默默相對,等待翁允從沉痛中清醒,剛剛碰面時他就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曾經的精神矍鑠,如今的蒼老遲暮,鬢角幾縷凌亂的白髮仿佛帶著幾分狼狽。
短短半年,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經歷過無數風浪的黑道教父難以再次笑對江湖,傲意群雄。
「謝謝。」翁允輕緩開口,悄悄擦去眼角的淚珠:「人老了,就容易動點感情,讓你看笑話了。」
狄成握住翁允輕微抖動的手:「翁老,發生了什麼事?可以的話,告訴我,如果能幫,我一定幫你。」
翁允靜靜的看著狄成,目光中少了曾經的深邃與睿智,也沒了曾經的炙熱和渴望,反倒猶如爺爺般親切:「直到現在為止,我才發現能夠說得上話來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你我雖只有幾面之緣,卻又像有了幾世的緣分。如果你早出生三十年,或許我們還會成為彼此最大的對手,但現在……我已經老了,未來的世界是屬於你們年青人。
曾經的我太過執著,也太過自傲,總以為世事都能掌握手中,現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我才恍然明白,所有的拼搏和努力到頭來只是為了換取一個兒孫平安。
事到如今,我所求已經不多,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哪怕以整個弄潮幫為條件,我……只求你一事。」
「翁老,您說。」狄成實在不知道該做何表示,翁允平靜語氣中隱含的種種悲涼讓他感到陣陣心酸,能讓一個縱橫捭闔數十載的黑道梟雄說出一個「求」字……究竟是對他一生榮耀的諷刺,還是對他此次悲痛的烘托。
「若我離去,保護我兒曉楓平安無事!」緊盯狄成雙眼,翁允語氣堅定沉重。
「翁老,到底發生……」
「我知道你一定能夠辦到,狄成,答應我!」翁允忽然反手握住狄成,由於力道太大,蒼老的手上甚至浮現出道道青筋。
「我答應!」狄成只能先行應允。
「你能辦到,你一定能辦到。」翁允重重呼出口氣,坐回沙發,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在提醒著狄成。
「翁老,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難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按照你剛才的意思,弄潮幫現在攻勢如潮,應該高興才對。你想要我保護你兒子,但總歸得說說因為什麼吧?」
「有些事可以挽回,有些事情卻不能去挽回。」翁允苦澀一笑,旋即強提口氣,讓自己回歸平靜:「弄潮幫現在看來如日中天,實力區域不斷擴散。可實際上,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還記得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碰到的那個人嗎?」
「左臉帶著疤痕的那人?」
「就是他,我結義兄弟燕錚的兒子。我從十幾歲混社會,二十六歲建立弄潮幫,三十七歲把弄潮幫的勢力地盤擴散到整個hn,並潛心精英二十餘載。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如果沒有燕錚,絕不會有如今的我、如今的弄潮幫。衝鋒陷陣他從不含糊,替我入獄從不後悔,為我當了三次子彈,生死關頭七次捨命相救,就在弄潮幫即將完成整個hn黑道一統時,他卻又一次替我當了子彈,只是那一次,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想起曾經的歲月、曾經的兄弟,今天情感有些失控的翁允又一次忍不住落下淚水。「沒有他,就沒有我,更不會有如今的弄潮幫,我甚至決定在當晚的慶功宴上把弄潮幫的幫主之位轉讓給他,可最後等來的卻是醫生的死亡審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