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擁有這麼一個兄弟,我翁允也算沒有白來這人世走上一遭。華鋒是燕錚唯一的兒子,也是留在人世僅有的親人,從小我便任他做義子。可……那孩子卻一直都認為是我害死了他的父親,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彌補,從他父親去世那天開始,除了每次都拿怨恨的眼光看著我之外,連半句話都不願意跟我多說。
無可奈何下,我也只能對他採取放任的辦法,他喜歡學武,我便花費高新聘請武術名家、泰拳冠軍、越戰後退役的m軍特種兵軍官;他喜歡女人,我便允許他從影視公司、各大夜總會隨便挑選;他願意賭博,我每月都給他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賭資任憑他揮霍。」
狄成默然,如此的放縱其實已經能夠註定將來的悲情,這不是愛,這是毀。可能在當時也有人勸說過他,但身為當事人又是在心懷自責的情況下,翁允唯有放縱,也只能採取放縱,只有那樣才能讓自己的心好過那麼丁點。
終於找到個值得傾訴的對象,多年的壓抑在這一刻釋放,翁允沉浸在回憶中,繼續著自己的訴說:「我不求他能原諒,只希望他能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什麼煩惱困擾,這麼多年來我也一直那麼努力著。直到十年前,他突然跟我說想加入弄潮幫,想混社會,尋找些激情。
那一天的情景我記得清清楚楚,一輩子都忘不掉,自從燕錚去世後,已經十三年了,那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跟我說話。他說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麼多年給我添麻煩了,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臉紅。當年父親的死並不怨我,燕錚在天之靈,肯定不希望他這樣自暴自棄。
誰也體會不到我當時的激動,我認為上天開眼,十多年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華鋒最後那句希望從基層做起,要以他父親為榜樣,更是讓我高興不已。
從那天起,我儘可能的給予華鋒方便,甚至不惜拿兄弟們的生命幫他練兵,讓他成長,也真心的希望他能成長到他父親那般的英雄人物。華鋒沒有讓人失望,他做的很出色,也贏得了那些老兄弟們的讚揚,說他有燕錚當年的風範,敢沖敢拼,實力又強,還講義氣。更重要的是他對我越來越尊敬,越來越關心,有時候天冷了,他知道我腳涼,就主動拿來熱水幫我洗腳搓腳。
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光,仿佛做什麼都充滿著幹勁,每年清明,我都會燕錚墳前喝的大醉,我高興,我高興啊!!
這弄潮幫是我和燕錚共同拿下來的,曉楓又不喜歡管理幫派內的事物,有時候我就想,如果將來有一天,華鋒想要這個弄潮幫主的位子,我也可以讓出來。我也有意無意的向他透漏過,可沒成想換來的卻總是拒絕,他說他也有些疲倦了,等我哪天歸隱了,他也會同時離開弄潮幫,陪伴他的家人,順便照顧著我。」
一直到這,翁允的聲音都很輕很緩,臉上也帶著溫暖的笑意,像是在慢慢品味當年的時光。可接下來……短短的幾分鐘沉默後,翁允笑容擴大,眼中卻蓄滿了淚水,聲音隱約帶著幾分哽咽:「可我錯了,錯的離譜,原來我一直生活在他一手構造的虛幻美夢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恨我,他一直恨我,恨得刻骨銘心,甚至不惜忍辱負重十年之久。
弄潮幫這一次的對外擴張其實已經布置了三年之久,是由我、宣恩、曉楓還有他,四個人聯手*控。三個月前,擴張計劃正式啟動,徐雲統領五千幫眾向西強攻,桑克帶領三千多部眾一路往北。為了能夠更好地實施計劃,華鋒主動請纓,協助桑克,我當時沒想其他,直接點頭答應,也允許他帶著這麼多年來親手培養的一千五百精英前往河北。
我的幻夢也就從那一刻起開始逐漸甦醒,首先是桑克慢慢開始出現不聽從指令的跡象,接著總部派去接管hb新晉擴張地盤的時候被以種種理由轟出,就連hn區域內與新擴張區域接壤的幾個市區地盤在行動上也有些詭異。出於對華鋒的信任,也不想讓剛剛歸順的桑克出現叛逆情緒,我也就沒有過多猜想,直到……一個月前,宣恩在陝西遭到刺殺……」
翁允身軀陡然顫動,右手死死抓緊胸口,蒼老的臉上帶著追悔和痛苦。
「什麼?刺殺?」狄成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李宣恩是弄潮幫的第一智囊,也是翁允最親近和最得力的助手,弄潮幫能夠在hn有如此聲威,此人居功至偉,道上的名號僅次於教父翁允。如此人物對於弄潮幫、對於翁允來說,意義絕非一般。
「一個月前共發生了兩起刺殺事件,一個是針對宣恩,一個是針對徐雲。其中宣恩胸部中彈差點要了性命,不過直到現在也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說能挺過來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而且這百分之十中還有百分之九左右靠的是他自己的求生**和渺小的奇蹟。徐雲那邊可能是敵人低估了他的能力,刺殺沒能成功,只是犧牲了幾個保鏢,他本人並無大礙。」
「是……他?」狄成猜測道。身為弄潮幫的頭號軍師,明里的暗裡的肯定不會少,實力也必然不俗,能夠準確的鎖定他的方位,並成功實施刺殺,除非有內鬼,或者是身邊的人直接出手,否則基本不可能成功。
「徐雲不僅沒有受傷,還抓住了幾個殺手,經過情報部門的連夜拷問,基本能夠確定,主使這次任務的就是華鋒。」翁允痛苦的閉上了眼:「我終於明白當初我想讓位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接手,不是他不想,而是在麻痹我。他是準備從我手裡把弄潮幫一點一點的奪回去,靠他自己的雙手。不僅如此,如果真到那一天,我和我的親人們,絕對不得善終。」
「你可以出手的。」狄成輕聲嘆了口氣。
「我可以出手,但我不能。如果換做是別人,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把他活活弄死,哪怕他有再大的勢力和人脈,弄潮幫依舊是我翁允說了算。可……唯獨是他,我卻不能出手,甚至……甚至他就在我面前把我的親人給殺了,我也不能!!因為他是……燕錚的兒子。」
翁允眼中的淚水已經無法控制的流淌下來,這是他十幾年來頭一次的流下淚水,對於燕錚他虧欠太多,哪怕是用他全家人的性命去贖還,他也不得不從。人越是上年紀,對於感情就越發看重,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十年之前,以翁允當時的梟雄豪情,雖不會明著出手,但暗地裡絕對能把華鋒打回原形。可現如今,哪怕明知道華鋒正牽著他脖子往懸崖邊上拉扯,他也不得不順從向前,臉上……還要掛著微笑。
這種痛,這種酸,唯有當事人翁允自己才能體會。
沉默良久,翁允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我不怕死,這條命本來就是他父親換來的,我也不怕弄潮幫會改姓燕,因為這也是他父親用命拼回來的。可如果我真的死了,以華鋒對我的恨意,不但我會落個屍骨無存,我的那些老兄弟以及所有親近我的人,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曉楓他也可能會被活生生的折磨死。」
「翁老,我可以幫你解決,不過……你可能不會同意。」
翁允默默搖頭:「不,我不能對他下手,哪怕他做的再過火,否則到了下面,我如何面對燕錚,難道告訴他是我把你兒子給殺了?我辦不到,我辦不到啊」
狄成深吸口氣,緩緩呼出:「老爺子放心,我不敢百分百的保證,但至少我可以百分之九十的保護您兒子的安全,就像你守護茵茵一樣。」
「我相信你。」蒼老的臉上首次出現幾絲笑容:「曉楓他……他雖說性格有些懦弱,不喜歡打理幫派的事務,也沒什麼主見和魄力,但他是天生玩弄情報的天才,天生的諜報家。我弄潮幫的情報系統一直由他管理和運作,所取得的成就連我都要自嘆弗如。情報系統也是華鋒費盡心機都沒能插手的少數幾個系統之一,幾乎要**於幫派之外。要不是曉楓素來行蹤詭秘,除我、宣恩之外沒人能夠掌握他的確切行動,平日裡幾乎不曾露面,當日的刺殺可能連他都會被囊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