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岑寂等人上山的入口處,腳下,是濕潤柔軟的黑色土壤,抬頭,是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濃密綠茵。
就算在白天,這座山上也是籠罩在一片白霧之中,靈氣充沛,不愧為孕育出千年靈草的地方。
霍水扶著葉離枝在一塊較為平整的大石上坐下,先拔出劍去附近屁顛屁顛的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潛藏的野獸和危險後,才重新轉了回來,與葉離枝背靠背的坐下。
兩人小聊了一會兒,霍水的屁股底下就跟長了釘子似的扭來扭去,不安分的問道:
「姐姐,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知道這個義妹絕不是個耐得住無聊的主兒,葉離枝便道:
「大概需要很久吧,要是你也想去的話,便去看看吧,記得多加小心就好。」
「才不,我走了,姐姐怎麼辦?這荒山野林的……」
霍水用劍尖戳著地面,無意中戳出一隻磕頭蟲來,不禁興高采烈的抓在手中,捏著它跑到葉離枝的面前,興奮的迫使小蟲對著葉離枝一個勁兒的猛『磕頭』。
葉離枝莞爾,兩人正笑鬧間,剛去山上不久的岑寂和手下們,就踉蹌著從上面沖了下來。
「娘娘!娘娘不好了!」
「喂,別瞎說,我姐姐好的很呢!」
霍水不滿的扔掉磕頭蟲,扭頭就對著岑寂吼。
卻在看清他們的臉色後,猛地住嘴,驚疑不定的問:
「你、你們……」
岑寂的臉色何止是白,簡直是青裡帶黑了!
葉離枝心下一沉,不過仍是站起身來,鎮定的安撫道:
「莫慌。發生什麼事了?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岑寂喘著粗氣,牙根兒幾乎要被他自己咬出血來,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道:
「靈、靈草不見了……」
葉離枝的身子猛地一晃!失聲道:
「你……你說什麼?!」
岑寂的喉頭劇烈的滾動了一下,頓了頓,才再次發聲道:
「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那條巨蟒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湊近一看,才發覺它已經死了,而那株被它護住的靈草,也、也不見了……」
葉離枝雙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霍水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高聲道:
「不可能!你們不是說那條巨蟒大的很,等閒人根本鬥不過它的嗎?又怎麼可能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岑寂搖頭,同樣也是滿臉困惑,不過他緊接著道:
「那條巨蟒的確是被人殺死的,因為它的身上,滿布劍傷……」
霍水、岑寂以及兩名手下都默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佩劍。
葉離枝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狠狠地瞪著他們,拼盡全力的嘶喊道:「是誰!是誰搶走了靈草!」
儘管深知忠厚耿直的岑寂絕不會背著她去做任何禍害主子的事兒,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發火,想要發泄!
岑寂忙道:
「娘娘息怒!那條巨蟒身上鱗片密布,就算是用劍殺死的,對於劍本身的傷害也極大,可是您看……」
他和手下們紛紛抽劍而出,筆直雪亮的劍身上,光滑如壁,毫無毀損。
霍水也連忙亮出自己的劍。
可是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
這附近的山腳下根本沒有人煙,除了他們一行人之外,其餘的活物便全是野獸了!
難不成那株靈草是被其它更厲害的野獸,在打敗巨蟒之後偷走的?
葉離枝不知道。
她只知道,安如晦最後一絲生的希望,也在她的眼前,生生的泯滅了。
再留下這裡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長出第二株千年的靈草。
葉離枝渾渾噩噩的被霍水帶了回去,怕她在巨大的打擊之下一時衝動的做出點什麼傻事來,霍水更是半步不敢離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永遠淡定而冷靜的姐姐,卻在回到馬車後,淚落如雨,哭得像個孩子。
聽聞靈草失蹤的消息後,慕容淺心也表達了深深的遺憾。
沒有靈草做藥引,那些侵入肺腑的毒,便無法被清洗、被引出。
它們就會像烏雲一樣,占領安如晦的最後一抹呼吸與心跳,將他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奪走她生命里所有的陽光。
她恨!她從未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如此的憎恨皇太后!
這可是她的親生兒子啊!她怎麼能下的去手!她怎麼能害他至此!
若與先皇有仇的話,那便去找先皇報啊!在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撒氣,算什麼本事!
葉離枝握緊那隻依舊溫暖的大手,眸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瘋狂與絕望。
上天啊。
如果能夠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那麼,無論讓她付出何種代價——哪怕以命換命,她亦在所不惜!
「下雨了嗎?」
冰涼的淚珠不停的打在臉上,驚醒了昏睡的男人,他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眸,看到的就是驚慌的將頭側向一邊,無措的掩飾著自己的失態的愛妻。
霍水見他醒來,知道自己的姐姐暫時不會有事,便識趣的鑽了出去。
「怎麼又哭了?」安如晦抬手,撫上她的側臉,動作輕緩的拭著那不停掉落的珍珠,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沉迷的不讓人不願醒來:
「不是已經找到了靈草了麼,為何還哭成這樣?小心等寶寶生出來,也變成一個小哭包。」
溫熱的觸感與悅耳的話語稍稍平復了下葉離枝混亂的心緒。
她抽出手帕胡亂的抹了把臉,硬逼著自己扯出一抹若無其事的笑後,才敢低頭對上對方溫潤柔軟的眼神,清清嗓子道:
「是啊,找到了。正是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我才……才喜極而泣。」
對方安撫的摸了摸她過於濕涼的小臉,輕聲道:
「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我會陪著你,一直到老,不會將你孤單的丟在這個世上……」
「好!我們拉勾。」
安如晦寵溺的笑了笑,任由她接住自己無力滑落的手,勾住自己的小指認真的搖了搖,杏眸含淚,笑顏如花。
哪怕意識再次遠走,視線變得模糊,直至黑暗,這個笑容也依舊銘刻在他的心底,鮮活不滅。
卻沒看到,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這個笑容便如曇花一樣,消失無蹤,再也不見。
只為他綻放,只為他……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