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平先來到那座大墳前,這裡埋葬著玄空門一百多名弟子。他不禁一陣苦笑,心裡不禁冒出一個念頭來,暗想:「我雖被玄益所騙,被他設計,總歸好好地活到了現在。」他對著墳墓自語道:「你們到死也不明白怎麼回事,相比起來,我倒是幸運得多了。」韓平自以為沒人會來此處,卻不知他一言一行都已被躲在身後的葉雨桐看在眼裡。
葉雨桐認不出韓平的身份,心裡十分奇怪這人是誰,再聽他說話,更是一頭霧水。韓平站了沒多久,便又向坡上走,來到石冢前。他對玄空門前兩位掌門玄空大士和沖微子從不知曉,也就沒甚興趣。
他徑直走到玄益墓碑前,望著墓碑,心中百味雜陳,也不知是恨是怒。韓平冷冷道:「玄益,枉你機關算盡,能否看到如今玄空門是何情形?」他想起玄益死的那晚對自己所說的一番話,苦笑一聲,暗道:「我竟以為得了掌門的賞識,一心要報答知遇之恩,真是可笑至極!」
韓平越想越是可氣,在原地轉了兩圈,最後戟指玄益墓碑大罵道:「我只當自己聰明,卻被你一個死人的陰謀詭計玩弄於股掌之間!」
葉雨桐聽到這裡,不禁大怒,她如何能容忍他人褻瀆自己的恩師?葉雨桐「噌」地一聲拔出青竹劍,躍到韓平面前,喝道:「你是何人?為何要來此褻瀆亡靈?」
韓平一愣,見原來是她,微微一笑,伸手將臉上裝扮抹去。葉雨桐見了韓平的面目,手中青竹劍一指,厲聲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韓平笑道:「我為何不能來此?」
葉雨桐冷冷道:「你害了師父,還有臉來他墓前嗎?」
韓平哈哈大笑,連眼淚都要流出來。葉雨桐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韓平忍住笑,道:「我笑……我笑你們到現在還被玄益蒙在鼓裡……」
葉雨桐雙眉倒豎,喝道:「不准你侮辱師父!」說著手腕轉動,挽起劍花向韓平刺去。韓平知她劍法奧妙,也不敢托大,飄身退了十來尺,躲過鋒芒。
葉雨桐來到師父墓前,勾起了往事,已然有些傷心,哽咽罵道:「你害了師父,居然還來他墓前侮辱!」
韓平見她傷心,便不再嘻笑,道:「我害了掌門?哼哼,沒人能害得了他,玄益是自盡而死!」
葉雨桐一愣,茫然道:「你說什麼?」
韓平嘆口氣,走向那塊墓碑,也不在意身側葉雨桐的劍。他手撫那墓碑上玄益二字,道:「掌門武功高強,怎麼會被我一掌打死?」
葉雨桐茫然點頭,道:「不錯,當初秦師兄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那玄空訣又是怎麼回事?」
韓平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正是那本玄空訣,道:「這本書乃是掌門親手傳給我的,只可惜卻是假的!」他心頭鬱憤,將那書冊使勁拋向空中。書頁被風一吹,嘩啦啦直響,向山谷落去。
韓平又道:「當日我打傷了徐雲,只當掌門要重責於我。誰知他將我叫去觀星閣,只說了一番奇怪的話,最後將玄空訣傳了給我。我只當他真是看中我,竟然感激涕零。誰知我剛要出門,玄燭幾人便進屋,發現掌門斷氣了!」他轉向葉雨桐,反問道:「你說,玄空門上下有誰能害得了掌門,他不是自殺又是如何?」
葉雨桐茫然若失,細細回想當日的情形,當夜玄益與她兩人說話確顯奇怪。只是秦柯與她都沒在意,後來發生連番大事,就更不及回想了。她手中劍頹然垂下,道:「可是師父為何要自盡?」
韓平道:「他是因為內疚!」
葉雨桐訝道:「內疚?師父為何事內疚?」
韓平嘆道:「你們都知幽冥島,可知所謂的幽冥帝君到底是何人?」葉雨桐不知他為何說到這個,搖搖頭,等著韓平解答。韓平道:「幽冥帝君是兩人,他們都是玄益的師弟啊!」
葉雨桐一驚,脫口道:「怎麼可能!」
韓平將那晚冥君楚青陽所說往事娓娓道來。葉雨桐越聽越驚,最後舉劍指向韓平,厲聲道:「你在騙我,師父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你住口!」
韓平絲毫不懼,道:「我為何要騙你,其實你心裡早就信了我,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葉雨桐喝道:「你胡說,住口!」
韓平道:「為何玄空門每次集會,總要擺七張椅子?那空著的三張給誰留的?為何白露師叔不願回玄空門?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玄益分明就是所有武林災禍的始作俑者!」
葉雨桐手中劍猛地落到地上,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她萬萬不能相信從前敬愛的師父居然做過這些事情。韓平看她哭得傷心,心有戚戚,當日他得知自己身世時也是一樣的感覺。
葉雨桐哭了一陣,慢慢擦乾淚水,站起身來,平靜地問道:「我還有許多疑惑。」
韓平倒沒想到她恢復得如此之快,較之從前在玄空門中已是成熟不少。韓平道:「你問吧。」
葉雨桐道:「師父當日若真是自盡,為何不跟別人說,致使你陷入背叛師門的境地?」
韓平道:「這便是他下的一手好棋。」葉雨桐聽他這麼說,又是一陣難受。韓平嘆口氣,道:「我猜想掌門那日早已得知了幽冥島崛起的訊息,可是他自知無力抵擋幽冥島的復仇。到時候玉石俱焚,玄空門毀於一旦,便是萬劫不復。」
韓平頓了頓,又道:「於是掌門便想出了李代桃僵之計。他知道他兩位師弟最耿耿於懷的還是玄空訣。可是如今玄空門無人能短時間內練成玄空訣,抵擋幽冥帝君。於是他只能偷偷將玄空訣傳給秦柯,卻不告訴他那便是玄空訣。他又傳給我一本假的玄空訣,卻裝上了真的封面,讓眾人以為是我偷取了秘笈。如此一來,不光幽冥帝君被騙過,就連江湖上的人,也都以為玄空訣在我身上,誰還會去找秦柯的麻煩?」
葉雨桐道:「可是師父為何又能算定秦柯能逃過一劫呢?」
韓平道:「掌門早就知曉你們的身世,早在半月之前,他便傳書到歸藏山莊,將秦柯的下落通知給秦萱。他知道秦萱一定會趕來,有了歸藏山莊相救,秦柯可保性命無虞。至於你嘛,當日掌門交給我一封信,要我送去後山。你可知這信是給誰的?」
葉雨桐脫口道:「難道是白露師叔?」
韓平道:「不錯,那封信正是要白露救你一命,將你送去碧波寨!可笑我當時對掌門感恩戴德,為報他知遇之恩,一心辦事,不疑有他。掌門將你們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的,唯獨只將我視為棋子,只要送了信,那便再無作用了。也許他寧願我被幽冥島的人殺死,如此便丟了一切線索,再也無人知道秦柯和玄空訣的下落。只可惜我命太硬,居然活到了今天!」
葉雨桐看著韓平又悲又恨的眼神,心中一陣愁苦,道:「可是師父為何要這麼對你?」
韓平道:「因為他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幽冥島的餘孽!」
葉雨桐一驚,問道:「此話怎講?」
韓平深吸一口氣,道:「當年入門時,掌門便看出來了。說起來當年我還與他照過面,他如何會忘?」
葉雨桐道:「難道你將從前的事全想起來了?」
韓平道:「不錯,我父母便是幽冥島的鬼奴,我從小就為幽冥島殺人放火。這樣的人,掌門如何能容得下!」
葉雨桐今日得知如此震驚的消息,早就心裡震動不已,此刻淡淡望著韓平,仿佛什麼事都有可能了。韓平又道:「後來我的父母反出幽冥島,終致被害。而我也流落到了街頭。」
葉雨桐道:「那你為何又要殺秦柯的姐姐秦萱?」
韓平大聲道:「我沒有!」他嘆口氣道:「當日我趕到時,秦萱已受了重傷。她求我給她個痛快,我只能將劍刺得更快一點罷了。」
葉雨桐問道:「那你為何又要抓走柳姑娘?」
韓平道:「我為何要抓走她。蕭蕭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妹子,可是她卻被徐雲打成重傷,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帶著她到處求醫,可是……」
葉雨桐一驚,脫口道:「柳姑娘是你妹子?」
韓平道:「不錯。當年我們一家逃避追殺,她還是一個小嬰孩。我抱著她,摔下懸崖,可是醒來時,便不見了。當時我只當被野獸叼走了,原來竟是被柳家的人救了。」
葉雨桐道:「那你為何不向秦柯解釋清楚?」
韓平苦笑一聲,道:「解釋?解釋什麼?秦柯他要追我殺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當年秦柯的生母,正是被我親手所殺!」
葉雨桐驚道:「什麼?」
韓平淡淡道:「當年去屠殺秦家的人中便有我,若不是玄益掌門趕到,秦柯一定也會死在我手裡。」
葉雨桐雙目圓睜,看著韓平,想不到他與秦柯、玄益掌門的恩怨糾葛原來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突然不遠處樹林一陣響動,葉雨桐一驚,喝道:「是誰?」只見隱約有個人影向遠處奔去。葉雨桐提劍要追,韓平卻道:「算了。」他已看清,那人背影寬厚,不是秦柯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