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楠把我的胳膊壓得很低,讓我不得不保持一個手腳並用的爬行姿勢。而且他還走得很快,而我只有一隻手支撐身體,好幾次因為跟不上他的速度而摔倒在地。每到這個時候,郝楠都會不管不顧地拽著我的左臂拖行,似乎我的哀嚎就是他的興奮劑!
終於,郝楠在一堵牆壁前停了下來。
他猛地一甩我的左臂,我的胳膊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又是一聲慘號!我抱著左邊的肩膀倒吸了一口氣,身上流出的冷汗已經把衣服都打濕了。胳膊比之前粗了一大圈,傷勢肯定也比剛才要嚴重得多!
可是郝楠並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他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揪著我的腦袋朝牆上狠狠地撞去!
又是「咚」的一聲悶響。
我感覺天旋地轉,剛剛有點乾涸的額頭傷口重新迸裂開來。鮮血就像小溪一樣哩哩啦啦流個不停。
一下不夠!
郝楠拽著我的頭,又撞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我暈暈沉沉,意識模糊,但是郝楠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傳到我耳中。
「你個小逼崽子!我郝楠長這麼大就沒吃過虧!唯一一次還是吃在你的身上!」
「要不是你和冷凌那個臭婊子混在一塊,我能吃了虧!你憑什麼?你算個什麼幾把東西?」
「告訴你。我可以勸黃小麗減輕對你的處分,但是我就不勸!」
「如果讓學校把你開除,讓你一走了之太便宜你了!老子就是要你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乖乖溜走!」
「哈哈哈哈!沒想到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你他媽真像狗一樣爬上講台還學狗叫!哈哈哈!你他媽在我眼裡,在大家眼裡就是一條狗!一條只配吃屎的狗!想和我玩?你他媽也配!」
「…;…;」
郝楠瘋狂了!他不斷揪著我的頭髮朝牆上撞去。要不是王全中他們怕出了人命事情鬧大將他拖走,我想我真得會被他撞死在這裡。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牆邊的地上,任憑鮮血從我的鼻子和嘴裡流出。我沒有知覺,也不想有知覺,就像一條被打斷脊樑的癩皮狗一樣趴在地上。任由圍觀的人們指指點點。
天空的烏雲越來越濃密,太陽投過厚厚的雲層想把陽光射下。全世界都被染成了似黑非黑,似黃不黃的詭異色彩。青天白日的中午立刻變成了幽暗的黃昏。
狂風怒號,驚雷陣陣。圍觀的人群做鳥獸散,只剩下我蜷縮在地上,生不如死!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雨滴隨風而落。雨勢從小到大,不一會兒,天地之間就被水簾一樣的雨滴塞滿。
我依舊沒有動,任憑雨水無情地擊打在我身上。
哀莫大於心死。
現在的我心如死灰!
我的世界充滿了黑暗。
本來唯一的希望和光就是可以考上大學畢業,完成我爸的心愿。為了這個希望,我不惜賠上自己做人的尊嚴。可是到了最後,郝楠親手摧毀了這唯一的光,順便告訴我我的尊嚴一分不值,只是他用來休閒的笑料!
我很想死!也許我死了才好。
要是沒有我,我爸也不會辭掉銀行的工作,開個小賣部來照顧我。要是沒有我,黑皮也不會被人灌得胃出血,現在還在住院。要是沒有我,這世界上也不會多一個叫蔣天生,狗一般的可憐蟲!
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上的血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
來吧!把我的名字,我的肉體,我存活在世上的一切痕跡都沖刷掉吧!
我閉著眼睛,躺在這漫天的大雨中,卻感覺無比的舒服。
這個時候,沒有人看我,沒有人羞辱我,也沒有人折磨我。
我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逐漸下降,也許再過一會兒,我就沒有溫度了。但這個感覺,真地很好。
突然,我感覺落在我身上的雨小了很多。
我睜開眼,只見冷老師一身白衣,撐著一把雨傘站在我的面前。
狂暴的風雨打濕了冷老師的連衣裙。裙子緊緊貼在她的身上,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滑落。但是冷老師任然堅定地站在風口為我遮風擋雨,任由他風吹雨打!
這一刻,冷老師就是我的光,我的神!
她就是我生命里的光之女神!
我眼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在冷老師的臥室。
就像上次一樣,冷老師很細心而又溫柔地給我處理頭上和身上的傷口。
我坐在那裡任憑冷老師擺布。
冷老師告訴我她今天出去開會,回來的時候發現我一個人獨自躺在校門口。
她問我為什麼會躺在校門口,身上的傷是誰打的?
我閉口不言。
我想留一些尊嚴。我不想冷老師知道我被郝楠欺騙,就像條狗一樣膝行狂吠。雖然冷老師最後也會知道這些事情,但我還是想在她面前多保留一些尊嚴。
冷老師很快就處理完了我額頭和其他地方的傷口。但是我卻發起了燒,而且肩膀的傷勢她也無能無力。這需要去醫院拍片才能確定治療方案。
我不想再給冷老師添麻煩,掙扎著下來想要告辭。
可是雙腳剛一著地,就又趴在了地上。
冷老師自然不允許我就這麼一走了之。她讓老虎把我送到醫院治療左肩的傷勢,並且特意交代所有的醫療費用都由她出。
老虎半強迫地將我押到了車上,開著車朝醫院走去。
一路上,我和老虎都沒有說話,車上的氣氛非常沉悶。
去了醫院以後,老虎給我掛了個急診。經過檢查以後,發現左肩不過是關節脫臼,本來只要復位就好了。不過由於我左肩脫臼以後沒有好好護理,反而遭受了外力的摧殘,所以現在還需要輸液來消炎。
老虎二話沒說,掏錢讓醫生給我開了個病房,和醫生說這幾天我就在這兒養病,所有的錢他來付。
而我坐在那裡任由護士擺弄。
一切安排妥當,老虎轉身要離開。
看著他壯碩的背影,我的心裡一動。
「虎哥!」「嗵」的一聲,我跪在了地上,「虎哥!你能幫我報仇嗎?」
老虎停下身子,扭過頭看了我一眼。
「憑什麼?」老虎冷酷地說道。
是啊!憑什麼?
我和老虎非親非故。他送我來醫院也不過是看在冷老師的面子上。他憑什麼幫我。
一時之間,我愣在了原地。
可是老虎並沒有離開,而是轉身走到了我身邊。
「站起來!」老虎大喊了一聲!
老虎的聲音特別響亮,震得玻璃嗡嗡作響。急症室的人都好奇地看向這裡,但是看到老虎的身形之後都扭開了頭,只是支棱著耳朵好奇地聽著發生了什麼。
「我叫你站起來!」見我沒有反應,老虎又大吼了一聲。
「難道沒人沒教過你『男兒膝下有黃金』嗎?」老虎一把將我提了起來。
是啊!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我現在還有黃金嗎?我連最丟臉,最沒有尊嚴的事情都他媽幹了!我還是個男人嗎?
我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老虎凌厲的眼神。
「你那天一個人打一群,我還有些欣賞你。現在看來,你還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老虎說了一句就走了。
「一個人一旦跪習慣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狗,就是因為人始終是挺著腰板走路,而不是像狗一樣爬著前行。」老虎好像自言自語一般邊走邊說,但是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驚雷一樣在我耳邊轟然作響。
對啊!我不是條狗,我也是個人!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郝楠!!王全中!黃小麗!胡大梅!王光頭!
你們可以把我當成一條狗,但是我不能!
我是一個人!一個挺直了腰板走路的人!
你們可以污衊我!陷害我!把髒水盡情地潑在我身上!但是我一定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堂堂正正走到你們面前。
不管這個過程要花一天兩天,還是十年二十年!因為我是一個人!一個挺直腰板走路的人!
失去的男兒血性重新充斥了我心中,我就馬上想要行動。可是剛一動彈,左肩的傷口就疼痛難忍,弄得我呲牙咧嘴。
「臥槽!麻杆兒!真的是你!」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一扭頭,發現黑皮站在我身後。
「我靠!你來的正好!我剛才聽說有個傻逼在這兒跪著求人呢!我是特地從病房跑來看熱鬧的。唉?那個傻逼呢?走了?臥槽!又遲了一步!媽蛋的!麻杆兒,你比我來得早,你告我那傻逼長啥樣啊?為啥跪在這啊?當時現場好笑不好笑啊?」黑皮一疊聲地問道。
聽了黑皮的話,我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特別地尷尬。
黑皮看著我不停變化的臉色,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說道:「臥槽!麻杆兒!他們說的那個傻逼不會就是你吧!」
「誤會誤會,都是個誤會!」黑皮的聲音也特別大,急症室人們的眼光又向我看來,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在這兒呆了。
「唉!等等!等等!你這一臉的傷是怎麼回事?被誰打啦?是不是還是郝楠那個混蛋?」到了走廊,黑皮終於看見我一臉的傷痕。
我把這幾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和黑皮說了,包括郝楠騙我當狗和在校門口毆打我的事,毫無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