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親王府中,郭絡羅氏和剪秋支了個羊肉鍋,涮著菜葉和麵餅吃。
世子福晉有喜了,郭絡羅氏免了她請安,讓她在屋裡安胎。弘普身上有差事,常常跟著四阿哥四處跑,回府住的日子不多。世子福晉提了一次要給弘普準備個格格的事,郭絡羅氏和弘普都沒吭聲,世子福晉便也裝死了。
雍正的提前駕崩打了郭絡羅氏一個措手不及,弘皓的婚事和差事就都暫時擱置了,直到今年六月,弘普在四阿哥跟前辦了個好差,允祿才敢上摺子和新皇提了提這事。
弘時一直沒有明確的態度,允祿以為這事要黃了,誰知十月份選秀的時候,皇后不聲不響地給弘皓選了個正妻,皇上也下了旨,封了弘皓為輔國將軍。
莊親王府因著接連的喜事,熱鬧了起來。郭絡羅氏懶得管這些事,一律交給了兩個側福晉去辦。弘皓的未來夫人(輔國將軍的媳婦不能稱福晉只能稱夫人)是佟佳氏的一個旁支,佟佳氏早幾年就不怎麼風光了,那個旁支也不知旁到什麼地方去了。郭絡羅氏還屈尊紆貴親自去登了一次門,和未來親家換了庚帖,送了定禮。
李氏感激得不得了,郭絡羅氏給她未來兒媳婦面子,就是給她兒子面子。就是佟佳氏進了門,府里的人,也不敢隨意怠慢了這位新的少夫人。
郭絡羅氏自然不是為了給弘皓、李氏面子,她主要是想親自去瞧瞧,未來要進門的便宜兒媳婦到底是個什麼人。觀其父母才能知其本性,那家子一家老實人,那是真老實,佟佳姑娘更是一直羞得不敢抬頭,人是扭捏了些,但總比那些個嘚瑟得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的人強。
郭絡羅氏也是怕了,她之前是真的看走了眼。誰能知道,溫和寬厚的三福晉當了皇后會是那個樣子,四福晉倒是越來越老實了,倆妯娌因著身份的不同,心境也越發的不一樣了。
世子福晉沒進門前看著也是好的,可是進門後,她也沒少鬧騰,不過就是看弘普不是自己親生的,李氏又是個好說話的罷了。
真的一直守住了本心的,就是換了位置環境也沒變的,也就是弘普、李氏和剪秋了。
就是皇上,也漸漸有了皇帝的樣子,身上也難看出,還是阿哥時,那帶著點畏縮和單蠢的氣質了。
四阿哥倒漸漸沒了當年意圖奪嫡意氣風華的小嘚瑟樣了,用剪秋的話說,越來越有傲嬌受的傾向了。在郭絡羅氏看來,這都是讓弘時給慣的,只要四阿哥不篡位,那真是天上的月亮都要給摘下來送弟弟了。
「其實,這大概也是四阿哥無言的抗爭吧。之前他想進軍機處來著,皇上沒答應,他才鬧得那麼歡。」剪秋說著從蘇培盛那裡打探來的消息。
「人都那樣了,皇上還防什麼防啊。」郭絡羅氏冷笑道。
「哎,怕四阿哥的野心死灰復燃吧,所以讓他遠離權力,希望他能修身養性?」剪秋猜測道。
「那就是個愛權的事精,不讓他攬權,就好比不讓癮君子吸毒一樣,我看四阿哥忍不了多久了。」郭絡羅氏道。
「哦對了,蘇培盛還說了,太后說想念娘家,想見娘家嫂子侄女。」剪秋笑了下,「她真是怎麼也打消不了給三阿哥塞人的念頭呢。」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酷似瑛貴人的小姑娘,是太后暗地裡送過去的呢。
若是三阿哥喜歡了,那更好;若不是不喜歡,也是警告三阿哥一下,讓三阿哥知道,他有把柄在太后的手裡呢。
對於太后的腦迴路,剪秋已經見怪不怪了。手裡一堆王炸,非要一個一個的單出,最後逼得整個後宮都反目。
皇后若不是當年被她搓捏得狠了,也不會短短几年就起了這麼大的變化。
宮裡新晉的四個貴人,並沒得什麼封號,只是隨著姓喊著。弘時對她們的寵愛也淡淡的,並看不出特別偏愛哪一位。
皇后見狀,也鬆了口氣,長春宮裡外的人這幾日走路都跟著輕快了許多。
這日,皇后才午睡起來,就聽了一個消息。
弘時今天去太后那裡請安的時候,見著了齊妃娘家的一個遠房侄女,說話間太后就封了那人為嬪,三日後就要入住延禧宮了。弘時已經吩咐蘇培盛親自領著人去收拾屋子了,然後才讓小喜子過來皇后這裡通知一聲。
細說起來,弘時小時候,還見過那個表妹呢,那時候齊妃還算得寵,這個女孩還在齊妃屋裡養了半年。齊妃是想著再生個女兒的,只可惜,沒多久年世蘭入府,她也就跟著失了寵。
皇后閉上眼,好半響才吐出一口氣,還是大意了啊,誰想著太后這麼能屈身,竟然連這樣一個人都給翻出來了。
她本來還想留太后一條命的,如今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一山容不得二虎,太后明顯是不甘心頤養天年的。
皇后眼睛一暗,輕聲囑咐了身邊的人一句:「給我阿瑪帶句話,讓他細細的去查,太后有沒有什麼致命的把柄。」
弘時回了乾清宮,一個人坐了半天,才吩咐人擺膳。
他一時頭腦發熱,擅自封了個嬪,皇后那是暫時是不想去的,幾個貴人處也不願去,四弟又去了熱河,今晚是只能一個人用晚膳了。
那個表妹,六親死絕,被鄰里拉扯大,著實不容易。弘時不願額娘家裡最後一個親人就這麼在宮外蹉跎下去,才起了把人養在宮裡的念頭。
只是現在一個人,腦子慢慢冷靜下來,弘時也覺出自己這個主意的不妥之處了。可惜,被太后話趕話得下了明旨,更改不得了。
哎,四弟回來,又要罵自己了。弘時憂傷地想著,只覺得這晚膳越吃越不是滋味。
四阿哥回京,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四阿哥不喜歡圓明園,那裡的一草一木,都記載著他陰暗的童年。尤其是現在,那裡還多了兩個意圖和他爭寵的小阿哥,他更加不願意待在那了。
熱河行宮當年是聖祖爺下令營建的,這次他特地求了旨意,帶著弘普去了熱河行宮,四處觀看,琢磨著該如何擴建此處,留作以後和弘時長住的地方。
余鶯兒也跟著去了,她琢磨著要讓四阿哥帶她出宮去王府服侍,對著四阿哥也盡心盡力了不少,讓四阿哥不住的懷疑,她是不是再打什麼鬼主意。
余鶯兒這樣的女人太過危險,不能把她放在三哥身邊,還是一直帶在自己身邊小心盯著為好。四阿哥如是想,就這麼入了余鶯兒的套。
回京後,四阿哥先進宮回稟這一趟的收穫,就讓弘普先把余鶯兒送回貝勒府,預備著先斬後奏,逼得弘時不得不放人。
弘普應了,心裡暗暗叫苦。幸好余鶯兒配合得很,老老實實就上了車。
半路上,弘普見著了剛從宮裡回來的郭絡羅氏一行人,便停了馬過去請安。
郭絡羅氏瞧了眼他身後的馬車,笑道:「四貝勒這是在熱河納了個新人嗎,還叫你先送回去,也不怕四福晉扒了你的皮呀。」
弘普就賠笑不語,余鶯兒掀了車簾,衝著郭絡羅氏一笑。
郭絡羅氏一怔,她旁邊的採桑皺了皺眉,心道這好大膽的奴才。
能露出這樣壞笑的人,除了她那弟弟,這個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
這還是穿來這麼久,她第一次見到弟弟。
郭絡羅氏忍不住也笑了下,余鶯兒又細細看了她一眼,才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郭絡羅氏事後無數次想到這次見面,是否是老天爺也知道可憐她們姐弟,所以才開恩,讓她見了弟弟一次。因為這一次後,便再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剪秋總念叨著,把余鶯兒偷渡出宮。郭絡羅氏每次都打擊她那天真的想法,可心底里,也是在盼著的。
盼著弟弟能出宮,能和她團聚。再不濟,也讓她能見弟弟一次。
郭絡羅氏閉上眼,掩飾住自己已經紅了的眼圈。
弘普帶著人往後面走去,那是和郭絡羅氏的馬車,完全不一樣的方向。兩輛馬車咕嚕嚕地動了起來,它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郭絡羅氏回了府沒多久,徐嬤嬤就稟告了一個消息。
莫言死了。
她掉進了水裡,淹死了。
郭絡羅氏怔了會,才皺眉道:「怎麼回事?」
徐嬤嬤臉色蒼白道:「怕是,得罪了什麼人。王妃,咱們還是別追查下去了。」
那個時候,郭絡羅氏不知道,莫言的死,最終導致了什麼。所以她也只是微微一點頭,甄嬛都是太妃了,這一條線,也用不著再跟進了。
倒是四阿哥,是越來越不好籠絡了。就先讓弘普在他跟前混著吧,她老啦,也到了該享福的年紀了。
郭絡羅氏如是想著,完全忽略了自己從穿來後就一直在享福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