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暘沒說話,只轉過身,略仰起頭,盯住臥室的金黃色花梨木門扇。
歐管家知道他的心思:「少爺放心,我們會好好照料嘉意小姐的。」
他沉默了幾秒,終於開了口:「叫司機取車吧。」
歐管家答應下來,轉身走出別墅。
…
與此同時,二樓的臥室。
四柱大床上,嘉意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十幾分鐘前,她感覺有人在自己額頭上落下密密麻麻的親吻。
然後耳邊響起他調侃又充滿期待的的聲音:「寶貝,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真的不準備醒來送送我嗎?」
她好想掙扎開束縛自己的牢籠,回答他一聲。
傾盡了全力,卻仍是無法動。
直到他站起身,給她掖好被角,然後,臥室的門一聲,輕輕合上。
她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就在他走出臥室後的幾秒,她的眼淚順著腮,流淌下來,可他卻沒看到。
樓下,隱約傳來傭人們的恭送聲音,還有行李的碰撞聲。
「少爺慢走。」
「少爺一路順風。」
……
她知道,他要走了,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奮力睜開眼,卻又一次次落敗,最終,歸於寧靜。
「等等我,好嗎。」
心中有個聲音想要衝出胸腔,卻吶喊不出來。
樓下的動靜越來越小,隨著傭人簇擁著霍振暘的離開,安靜下來。
床上的人,陡然,手指輕輕一彈,纖密的睫毛終於迎著天花板的浮雕燈具,緩緩睜開。
光線,活生生的屬於塵世的光線。
嘉意深吸口氣。
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此刻,除了頭有點兒悶悶的疼,她並不覺得有一點兒腰酸背痛或者哪裡不適。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在自己昏迷時,經常抱著自己活動四肢。
對……
腦子煥然一清。
她依稀聽見他在耳邊呢喃他要走了。
她鎮定住心神,掀開了被子,跳下床,厚軟的地毯上並沒放鞋子,也許知道她不可能走路。
來不及叫人,她光著腳,走到臥室的門口,可能是很久沒走路,起來得又很急,身體還是有些虛弱,每走一步都在喘氣。
推開門,她赤著足,呆呆看著面前樓下的裝潢。
這裡不是帝盛,裝潢風格甚至不像是在國內。
這是一座別墅,比雲嶺的帝盛還要寬大。
穹廬似的浮雕半圓天花板宛如巴洛克教堂一般,雲石斑紋地磚,施華洛世水晶吊燈射出金碧輝煌的璀璨光芒。
玄關處的門外,隱約有人聲和汽車的聲音傳來。
她按捺住心頭的跳動,情不自禁從胸腔里蹦出他的名字。
卻無人回應。
此刻,一樓大廳里空無一人。
她扶著扶手,盡力加快腳步,穩住略有些踉蹌的步子,沿著s型樓梯追下去。
……
此刻,別墅的庭院。
司機已將行李都放上了後備箱,拉開車門:「少爺,可以去機場了。
別墅內外的傭人全都出來了,在歐管家的帶領下,站在別墅大門兩側,微微垂著頭,送少爺離開。
霍振暘神色寂清,彎腰坐進了後車座。
司機返身回到駕駛座里,扭動車鑰匙,發動引擎,緩緩朝大門外開去。
車尾離開大門的一剎,一隻纖細白皙的足踝踏出台階。
她眼睜睜看著車子駛離了別墅,開上了門口的私家路,怔然一小會兒,馬上加快腳步,踩著柔軟的草坪,朝門口跑去。
可能是腳步太輕,傭人們的目光只顧著注意車的背影,沒發覺身後的別墅有人出來。
直到一襲嬌小的人影衝出雕花大門,沿著柏油地面的私家馬路追起少爺的車子,眾人才反應過來。
「是、是楚小姐…天,楚小姐醒了!」
一個眼尖的南美裔傭人尖著嗓子最先喊出來!
其他傭人也都炸開了鍋。
惠嫂臉色一變,身邊的女傭正好是昨天跟她一起進嘉意房間的那個,驚喜地說:「我就說我昨天沒聽錯,你看,楚小姐昨天肯定是發出過聲音的,你還說沒有……。」
惠嫂想要捂住女傭的嘴巴已經來不及,歐管家就在旁邊,正好聽見了,看向惠嫂,目光發涼,讓惠嫂的背後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歐管家暫時沒空管惠嫂這碼事,回過神,吩咐下去:「快,快去撥少爺的電話,讓少爺停車!」
「是,歐管家!」一個傭人馬上調頭回了別墅。
柏油馬路上,私家馬路兩邊是林蔭道,非常清靜,越過林蔭,就是西海岸線。
白色的睡裙一角,隨奔跑掀起,露出纖細的足踝。
嘉意適應了平地,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慢慢平穩下來,速度越來越快。
車後窗上隱約浮現出男人矯健筆挺的和背影,就在前方不到五六米。
她一邊追著,一邊喊,前面卻根本聽不到,司機也沒注意。
海風將她的睡衣吹得鼓鼓,喉嚨因為喊得太大聲而聲嘶力竭。
…
車後座,霍振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接起手機,聽了幾句,濃眉一凝,下意識調轉過頸,頓時心臟重重一搐,衝口而出:「停車!」
「嘎吱」一聲——
刺耳的剎車在空曠的柏油馬路上赫然停定。
因為剎得太急,車輪在光滑的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嘉意看車子停下,氣喘吁吁地止住腳步,輕鬆的笑靨一點點蔓延。
看著車門被男人用力甩開,她抬起手背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絲,還沒等他大步過來,笑意卻渙散開,虛脫了一般,雙眼一黑,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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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暈,睡得又沉又香甜。
可能是因為知道終於追上了他,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
醒來時,她睫毛一動,睜開眼。
下身是柔軟的大床,憑觸感,她知道,霍振暘已經將自己抱回了別墅里。
還沒坐起來,她便被一雙手臂卷了過去,跌進了熟悉的懷抱。
他擁抱她的力度大得離譜,好像不敢相信她真的醒了過來,又生怕一放開只是一場夢。
「呼……憋,憋死了。」
直到她終於忍不住叫喚出聲,他才放鬆了一點,卻仍舊將她圈禁在手肘之間,深邃的眸子凝在她臉上,就像看著失而復得的寶貝,整理過心情,先嚴肅著臉,檢查她的零件有沒壞掉:
「還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