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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沒有因為他的嘶吼、他的不甘、他的憤怒、他的恐懼、他的抵抗而停止,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通向水面的木廊也完全被燒毀,大火順著地上的草木一路蔓延,花、草、樹,全部都被大火吞噬,最後整個世界都被大火覆蓋,全世界只剩下火,大火吞噬了這個世界,整個世界都在燃燒,熊熊的火焰衝上天空,蔓延到很遠很遠,看不到盡頭。
最後,這個他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上的世界徹底被燒毀,只剩下一片廢墟,沒有任何東西逃過這場大火,小木屋沒有了,草地沒有了,只剩下大火過後被燒得干黑的土地,偶爾幾處沒有燃盡的木樁冒著烏煙,蔚藍的天空被燃燒發出的黑色濃煙覆蓋。
什麼也沒有了,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裡遊蕩,尋找著出路。
鏡永恆失魂落魄的在這個崩潰的世界裡行走,眼睛的空洞張望著四周,想要尋找有沒有倖存下來的生機,卻什麼也找不到,青草綠樹只剩下殘渣,本是清澈見底的河面被黑色的燃燒穢物覆蓋,河面上浮滿了泛著白肚的魚兒,即使是生活在水中的魚兒都沒能存活。
都死了,全部都死了,這個世界死了!
鏡永恆停下了腳步,蹲下身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身體,眼淚不受控制唰唰的落下,他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他不想哭的,為什麼眼睛會留眼淚呢?真奇怪。
他的臉色很平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也冷靜得嚇人,之前那個在大火中嚎哭發狂的人好似沒有存在過,一如那日玉清泉被燒死時那樣,本來很恐懼緊張氣憤的心情,在看到他的骨頭時變得格外的冷靜。
世界開始出現裂縫,透過裂縫只能看到裂縫後面無盡的黑暗,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整個世界都裂開了,世界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掉落,直到最後一片碎片落下,這個世界完全消失,從他的眼前,亦是從他的心裡完全消失。
世界消失後,眼前所見的只有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
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世界上怎會有如此黑暗,如此陰冷的地方,好安靜,好孤獨,好冷……
他想離開這裡,可是他沒有多餘力氣去掙扎。去尋找出口 ,他很累,累得什麼都不願做,累到不想挪動一下腳步,什麼都不願想,就連動動腦子都覺得累。
不過離開這裡又能怎麼樣?心裡沒有任何想要的、想做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變得沒有意思,沒有人可以給他溫暖,驅散他的寂寞。還不是和呆在這裡一樣嗎?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辛辛苦苦的去找出口,給自己找罪受呢,反正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在這裡呆著,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的好好睡一覺,睡著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吧。
睡吧。睡吧,沉沉的睡去吧!
遵循腦中的聲音,鏡永恆蜷縮著身體在黑暗中躺著,眼睛慢慢的合上,突然感覺身體好像在下沉,在無盡的黑暗中不斷的下沉,剛開始很慢,最後速度漸漸的加快。快速的在無盡的黑暗中下墜。
快速墜落的感覺讓他身體的感到不安,本打算閉眼沉睡的。現在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身體在下墜的過程中,心卻在往上提。
本以為對什麼都無所謂了的心居然可笑的還會緊張不安,不知是他的心還沒死,還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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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男人緊閉著雙眼,眉頭卻緊緊的糾結在一起,臉部不時的抽搐一下,看起來睡得十分不安,在痛苦的掙扎,漸漸的,臉上的掙扎蔓延到身體上,身體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突然一個劇烈又迅猛的抖動,男人的身體在床上蹦了一下,擊得床發出一聲很大聲的悶響。
鏡永恆的身體繃直,驚恐的睜開雙眼,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虛汗,眼珠轉動看了一下四周,看到熟悉的擺設終於鬆了一口氣。
外面強烈的光線穿透過窗紙,照進房間裡,房間一片明亮,光亮的力量真是大呢,只要有一點點縫隙就能透進來,再厚的窗紙也不能把它完全擋住。
鏡永恆眼神放空的躺在床上,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頂上。
光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沒有透入那個黑暗的地方呢,那裡需要光明。
鏡永恆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屈膝坐在床上,想起剛才那個夢,眼神變得黯淡無神,像丟了魂似的發呆,那個夢越想越可怕,心越來越冷,雙手抱著雙腿,把下巴頂在膝蓋上,現在的他,只能自己擁抱自己,自己給自己溫暖。
在現實中讓他經歷一次還不夠,還要讓他在夢裡經歷一次相同的事,真是殘忍啊。
他如今才知道,就算把李彩虹和福寶都消滅,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所有的事情都不會順著他的意思發展,他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也改變不了,即使他是皇帝也改變不了他想改變的,他的權利得不到他想要的,這個身份到底能給他什麼?
到底要他怎麼做,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留住玉清泉?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聲音低沉沒有任何起伏,只是輕輕的說出口,聽不出悲傷和抱怨,該傷的心已經傷得透徹,沒有情緒不代表不傷心不難過,有時候只是因為傷心過頭了,反而變得冷靜。
又死了,玉清泉又死了,又是自己拿著火把點的火,又是笑著被大火吞噬,又是因為他奪走了別人的生命,又是被他逼死的……嗎。
鏡永恆心裡有些恍惚,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玉清泉可能真的是為了福寶和李彩虹自殺的吧,否則怎麼會福寶和李彩虹才剛被他消滅,玉清泉就急著放火自殺了呢,對他來說,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他們一死。他也隨他們去死。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從來都沒有!
他又被拋棄了呢,現實里被拋棄,夢裡也被拋棄,他終究是逃不過被拋棄的命運嗎。
鏡永恆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掐人手心的肉里他都沒有感覺到,只是不斷的把憤怒化成力量在雙手上散出。
不該是這樣的,擋在他們中間的人已經消失了。他們應該可以無拘無束快樂的在一起才是,事情怎麼沒有按照他所想的方向發展呢,他又錯了。
手上的力度變得更加大,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心中的怨恨迅速升起,這次不是對其他人的,而是對玉清泉的怨,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明明那麼愛他。可他卻一直做出這種傷害他的事情來,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裡都不肯放過他,在他的心裡,他真的就那麼不重要,可以隨便傷害嗎?
過了一會兒鏡永恆的身體突然無力的鬆軟,雙手也無力的垂下,臉上的憤怒的表情瞬間消失,他真是越來越糊塗了,居然在生死人的氣,為一個死人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更可笑的是那個人似乎還不領情。
就算他怨、他恨又能怎麼樣?人都已經死了。不在他身邊,那個人不會知道,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會知道,他的怨恨根本得不到發泄,而且這些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做的,沒有任何人逼他,他最該恨的人是他自己罷。
「呵呵……呵呵……哈哈……」鏡永恆突然自嘲的笑了。他怎麼這麼糊塗,帝王自稱孤家寡人,帝王本來就是孤獨的,縱使有萬千的人誠服,卻沒有一個是可以和帝王心意相貼的,沒有一個人懂帝王的心,理解帝王,沒有目地的真心誠意的對待帝王。
自從他成為帝王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將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他還在奢求什麼呢。任何事情都是沒有十全十美,事事順心的,獲得一樣東西將會失去另一樣東西,他獲得了無尚的權利,獲得了這個人人羨慕的帝王之位,失去那些人世俗情,這樣很公平……吧?
可是,真的很不甘,想要,瘋狂的想要玉清泉,想要他的身、他的心,霸占他的身、他的心,他希望玉清泉的一切都只為他存在,他的心裡念的只能是他,他的腦里想的只能是他,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任何人都不准窺視。
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即使是玉清泉已經死了他還是這麼想著,努力著去實現。
有什麼辦法能把他們永遠連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任何人也不能把玉清泉搶走,要是能辦到就好了。
「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好累,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就非常的累,卻怎麼也想不出個可行的辦法來。
鏡永恆張開雙臂,身體放鬆的直直向身後倒下,手碰到一個又冷又硬的東西,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皺起眉頭側過頭去看那是什麼東西,看清之後瞳孔瞬間驚恐的放大,趕緊小心翼翼的把裝了玉清泉骨灰的瓶子拿起來,他是什麼時候放下的?這個瓶子,他一直不離身,就算是睡覺也會緊緊的抱著,任何人都那不開,現在怎麼會放下了呢。
震驚過後是一陣茫然,眼神變得游離,什麼時候把瓶子放開的他竟然不知道,醒來這麼久也沒察覺到,他已經可以放開玉清泉了嗎?
「你活著的時候離開了我,死後在夢裡又離開了我,現在連骨灰也要離開我嗎?」眼神飄飄,語氣也飄飄。
「到底要怎樣才能把你牢牢的拴住呢……」
「呵呵呵呵呵……想到了。」突然鏡永恆壓低聲音,發出撕裂般的恐怖笑聲,瞳孔興奮的放大,眼神變得狂熱,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和玉清泉永遠連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他想到了。
鏡永恆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終於可以和玉清泉真正的結合,真正的合為一體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破壞他們了。
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他已經等不及,要馬上去做,馬上完成這個一直渴求的願望。
「來人。」
喚聲落下。房門馬上被打開,大順子第一個沖了進去,急急忙忙的跑到床邊,跪下行禮,然後偷偷的觀察鏡永恆有沒有大礙。
大順子一直記掛著鏡永恆身上的傷勢,從墓地回來去提醒完一同前往的人不得把昨晚的事張揚出去,然後就趕來了「朝鳳宮」,那個時候鏡永恆已經休息了。沒能親自確認他到底如何了,雖然宮女們說裴章太醫來看過,幫皇上的傷口換了藥,又熬了藥給皇上喝下,沒有什麼大礙,只要好生休養,過幾日就會痊癒。
但他還是不放心,沒有親眼確認過他都不放心,所以一直守在寢室外。好在鏡永恆醒來的時候自己去確認一下才能放心。
在進門之前還順便派了人去請太醫過來再為皇上看看,皇上是萬金之軀,不能出一丁點意外。
大順子滿臉擔憂的問道:「皇上,您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奴才已經叫宮女去請太醫了,馬上就來,您先別亂動,等太醫來了,幫您把脈之後再起來吧。」
「……」鏡永恆感覺有點頭疼,不過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大順子讓他感到頭疼。這個大順子真是緊張過度了。他又不是要死了,緊張成這樣。
他現在沒有心思搭理大順子,只想快點起來,去用他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和玉清泉合二為一,讓玉清泉和他合為一體,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的。
鏡永恆只有眼角瞟了一眼大順子就當他不存在,雙腳垂下床沿就要下床。大順子看到他要站起來,一個激動,馬上快速的跪著向前挪動到床沿,顧不了會不會冒犯,抓住鏡永恆雙腳的腳腕,臉上一副驚現的表情:「皇上,您的腳受傷了,不能自己走路。皇上想去哪裡,奴才找人抬椅子來抬著皇上去……」
「朕的腳又不是廢了。朕自己能走,快讓開,不要以為朕不敢治你的罪。」鏡永恆不悅的皺起眉,語氣帶著煩躁,大順子這段時間怎麼越來越喜歡礙他的事了。
「皇上,請您注意龍體啊!您身為一國之君,要是身體出了什麼差池,影響了朝政,黎民百姓也跟著遭殃,您保重身體不光是為了您自己,也是為了萬民安……」大順子膽怯的哆嗦了一下,但還是不放棄勸說,他的這條老命怎能和皇上的龍體安康比,就算他會被皇上責罰,也要阻止皇上做傷害自己的事。
「算了,快去安排吧。」鏡永恆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為了不再聽到煩人的噪音,只能不高興的答應他的提議。
他知道大順子是為他好,對他忠貞不二,可是太衷心也不好,什麼都要管,一有什麼事他覺得不妥的就在一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有時候威脅都不起作用。
他雖然可以降罪於他,或者把他調走,讓他從眼前消失,讓耳朵清靜清靜,但大順子的辦事能力很不錯,跟了他這麼久也知道他的各種忌諱,辦起正經事來其實很不錯,如果能改改喜歡胡亂操心的老毛病就好了。
聽到鏡永恆不再堅持自己行走,不做傷害自己的行為,大順子心裡樂呵,馬上高興的讓人去準備,很快就有人抬著一個架椅進來。
宮女手腳利索的為他梳洗,並且幫他換了腳上的藥。
「皇上,現在已經到了午膳時間,皇上今日還沒進食,先送皇上去用膳吧。」在數人的攙扶下,鏡永恆的傷腳一點都沒有碰到地面,很快就坐到了架椅上,他還沒說要去哪兒,大順子就已經事先想好要帶他去哪兒了。
鏡永恆毫無意義的點頭,這倒是讓大順子驚奇,這段時間鏡永恆的胃口不是很好,每次到了用膳時他千求萬求,他都不為所動,每天只喝一些清粥,現在皇上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了,讓他又驚又喜。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御膳房的御廚已經準備好皇帝的膳食,此時食物正好剛剛端來擺上桌,雖然那時鏡永恆在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但該準備的依舊按照程序準備著,就算沒人吃也會每餐都做好送來。
坐在一桌子美食麵前,鏡永恆沒有馬上開動,而是一直沉默的看著手中的瓶子,心中有些猶豫。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把瓶蓋取下,左手拿著瓶子,右手拿起一個勺子,盯著瓶子裡的骨灰猶豫著。
沒錯,鏡永恆想到的辦法就是把玉清泉的骨灰吃掉,把玉清泉吃下肚,融入身體裡,這樣他們就能融為一體了。誰也搶不走他,玉清泉就永遠都屬於他一個人的了。
吃了它們,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除了自己之外,再無其他任何東西和玉清泉有牽連了。
鏡永恆拿著瓶子看了半天,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把瓶子傾斜,要把骨灰倒到勺子裡開始吃。
「皇上,您、您這是要幹什麼?」大順子在一旁看到他的動作,馬上嚇得驚呼出聲。大聲的叫住他,看著鏡永恆的動作就能猜測到他要幹什麼,皇上是瘋了嗎,居然要吃了皇后娘娘的骨灰。
「大順子,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鏡永恆停下動作,不滿的呵斥大順子,他一說話就害得他無法專心,生怕把玉清泉的骨灰掉到地上,他要一粒不剩的吃掉,他要擁有完整的他。一點都不能丟失。
「奴才、奴才只是看見皇上要吃皇后娘娘的骨灰。所以才……」大順子慌張的解釋,皇上這是怎麼了,皇上一向對皇后娘娘的骨灰不離手,愛惜得要命,現在卻要把它吃了,皇上今天到底在想些什麼,某非皇上真的中邪了。才會一整天都在倒騰死人的事。
「朕做什麼輪得到你來管嗎?」別說是吃死人的骨灰了,就是吃活人的肉,只要他想就可以,誰都沒有權利多管閒事。
大順子無聲低下頭,他也知道自己越矩了,可是皇上要吃皇后娘娘的骨灰,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讓他非常震驚又非常恐懼。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做出這種事來。
大順子嘴巴雖然閉上了,但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怎麼也停不下來,怎麼辦,不能讓皇上吃皇后娘娘的骨灰,要怎麼才能阻止皇上?
就在大順子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人出現了。
「皇上,你把那東西吃了,結果它們只會是變成屎拉出來。」 隨性慵懶的聲音帶著調侃的語氣,聲線很美,卻說著非常不雅的的話,接著走來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翩翩美男。
敢穿著便服在宮內肆意走動,說話沒有分寸,即使是對著當朝天子都敢如此調侃不給面子,見了皇上也不行禮,不把宮廷禮數放在眼裡,如此不成體統的人,除了裴章還有誰。
大順子聽到這聲音心中一喜,他一直都對裴章沒有什麼好感,看不慣他任何時候都一副鬆懈的樣子,不注重禮數,還經常擅離職守,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只有他才不怕得罪皇上,即使是對皇上,也什麼都敢說。
大順子帶著救助的眼神看向裴章,希望他能大膽地阻止皇上,可是裴章看都沒有看向他,一臉悠閒的直接走向鏡永恆。
「裴章,你怎麼又來了。」鏡永恆很不給面子的問道,眉頭皺起不解的看著他。
現在才是中午,裴章居然會出現在這裡,真是稀奇,他還以為他早上來過之後就急著跑出宮去鬼混了,沒想到他能在皇宮中呆這麼久,以往可是他想找人都找不到的,基本上都是要派人去宮外的府邸里找人,就算派人去找也要找上很久才能找得到。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傷,我為了你做這麼大的犧牲,你說……你要怎麼回報我?」裴章一臉哀怨的看著他,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走到桌前直接坐下,看著滿滿一桌的美食直咽口水,隨手抓起盤子裡的一塊肉送到嘴中。
「你、你……裴章,你怎麼能偷吃皇上的膳食,和皇上坐一起呢,君臣不能同桌,這些膳食只有皇上才能食用,這些你都不知道嗎?你還不快點起來向皇上請罪……」大順子看見裴章竟然直接在皇上身邊坐下,還擅自吃皇上都還沒動過的菜餚,氣得直跳腳,伸著手指著他大聲呵斥,心中氣得不行。
「誰說我是偷吃的?我是光明正大的吃。」裴章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一邊回著大順子的話,一邊不斷的送食物進嘴裡。
「你還吃?快停下,快停下。這些菜餚是為皇上準備的,皇上都沒動,你看都被你折騰成什麼樣了?」才短短的功夫,裴章就把一半的菜餚翻了個遍,把喜歡吃的挑了來吃,有的翻了卻什麼也沒吃,本來擺得很美觀的菜,全部被弄得不成樣。
「這麼多他也吃不完。作為臣子應該為皇上分擔,你別擔心,我不會吃完的,一定會給皇上留一點的。」裴章說得理所當然,抓了一根雞腿大口大口的啃著。
「你……憑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就足矣要了你的腦袋。」大順子氣憤的大聲吼道,皇上也真是的,為什麼還這麼冷靜的不開口呢,皇上一直這麼縱容裴章也不是一兩天了。但是他還是看不慣裴章,皇上是一國之君,就算他們小時候玩得多好,現在已經是君臣關係,就要以君臣之禮相待。
裴章故作驚訝的頓住,一臉的驚恐,嘴巴張開,手上一松雞腿掉到地上,轉過頭,一臉害怕的看著鏡永恆怯怯的問道:「皇、皇上……你、你、你會因為我吃了你的幾道菜就殺了我嗎?」
「……」鏡永恆無語的看著他。如果他真的怕被問罪。就不會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在他的眼皮底下肆意妄為了。
「裴章,你太放肆了!」大順子氣得臉都紅了,直在旁邊跺腳,明明知道皇上不會怪罪他,還故意這麼問,這是在提醒他。皇上都不怪他,讓他不要多嘴嗎?
「唔……如果要殺等我吃飽了再殺吧,我今天還什麼都沒吃呢,餓死了我,我可不想當餓死鬼」整個餐桌上的食物鏡永恆都沒動過,卻已經全部被席捲了一番,每一盤菜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像是剛剛經歷了暴風雨。
「皇宮的御廚真不怎麼樣。」
「你……」大順子憤怒的瞪著他。吃了這麼多還說不好吃,那他幹嘛吃那麼多。
大順子真恨不得去叫御林軍來把他抓走。可是皇上不發話,他也不敢真的那麼做,只能生氣的在一邊指責裴章的不敬行為,希望他受不了他的指責自己停下來,可是結果一點作用都沒有,裴章完全不受他的影響,吃得津津有味。
「說吧,你來找朕有什麼事?不會只是來蹭飯吃這麼簡單吧?」看著裴章吃得差不多了,鏡永恆才開口問道,這個平時總是不見蹤影的人這個時辰來找他,一定不會只是來吃飯那麼簡單,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也不會一直呆在宮裡。
裴章挑了挑眉,一臉無辜的說道:「是『朝鳳宮』的人去太醫院請太醫,所以我就來了。」
「太醫院還有其它太醫,不一定要你來。」這種傷隨便哪個太醫都能看,不一定要他親自來看,他反正就是覺得他這個時候在宮中很反常,一定是有什麼事。
「哎,沒辦法,誰讓我們是老朋友呢,我當時正好在太醫院,聽到了自然就來了……話說回來,你不想見到我能不能表達得隱晦一點?這麼直接我可是會很難過的。」裴章一臉非常受傷的看著鏡永恆。
和裴章談話間鏡永恆已經把勺子放下了,骨灰蓋也已經蓋上,經裴章這麼一說,他也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以為把玉清泉的骨灰吃了就能和他合為一體,永遠不分開,可是結果卻是如裴章說的,最終只會化成穢物排出來,到時候可是真的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哼,你要是在意這些,就不會這麼不把朕放在眼裡了,總是違抗朕的旨意。」
「咦?有嗎?我明明很聽皇上的旨意啊,我可是一直都按照皇上的意思做的,皇上不記得當初,我問皇上我在宮中要怎麼做才能活命,皇上當時說『隨便你』,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按照皇上的意思做的,從來沒有違抗過,難道有什麼不對嗎?」裴章眼珠向上望,回憶起往事,一臉忠義的說道。
鏡永恆用手扶額,這件事他也記得,以前每次說裴章的時候,他就搬出這件事來回他,說他一國之君金口玉言,說出的話不能反悔,於是他就一直這麼隨便的我行我素。
當初他也是被裴章設計說出那句話的,現在回想起來他都會暗中懊惱。當初怎麼就沒識破他的陰謀,上了他的當呢,導致現在這種局面,還經常有大臣看不慣裴章的行為上奏參他,他又不能處罰他,每次都想理由來壓下去,他倒好,總是按著自己的想法來辦事。沒有半點顧慮,雖然偶爾也會像個正常的官員一樣規規矩矩的,但那種時刻加起來不到三天。
「算了,你就繼續『隨便』下去吧,是朕不注意,才讓你的奸計得逞……」鏡永恆無奈的擺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葛,越說越懊惱當初的疏忽大意。
皇上的心情貌似不錯的樣子!
大順子看著鏡永恆和裴章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突然這麼想到。多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說這麼多話,表情和眼神看起來都很正常,情緒穩定,沒有動怒也沒有失魂落魄,皇上終於恢復了,心中對裴章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只要能讓皇上心情變好,繼續這樣無禮下去也沒關係。
兩人扯淡了一會兒,鏡永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皺起眉頭疑惑的看著裴章問道:「裴章,你給朕的藥里加了什麼?為什麼朕自從喝了你的藥開始就一直做噩夢?」在喝他的藥之前怎麼也不會做夢。直到昨晚喝了裴章的藥才開始做夢的。說不定是藥里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也說不定。
「嗯?!」裴章聽了驚訝的直起腰,咽下口中的食物,臉上也滿是疑惑:「就是普通的補氣安神的藥,沒有加其它東西,按理說喝了這個應該睡得很沉,不會發夢才對啊……」
鏡永恆皺起眉頭,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只是巧合而已嘛?昨晚和今早。兩次都是喝了他開的藥之後入睡,然後就夢到玉清泉,兩個夢的結果都是非常糟糕的結局,對於他來說相當於噩夢。
裴章心中疑惑,也顧不了那麼多,丟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雞腿,手上的油都沒擦去,就直接抓住鏡永恆的手腕幫他把脈。
「……」鏡永恆皺眉看著被抓起的手腕。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一臉不悅的看著油膩膩的手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油印。真是隨意過頭了。
大順子本想出口指責,但看到裴章一臉認真的為皇上把脈,生生的把指責的話咽回肚子裡,皇上的身體要緊,其它都是次要的,不必太在意,皇上都沒說什麼,無需動怒。
「不妙啊……」過了片刻裴章收回手,一臉凝重,看向鏡永恆的眼神充滿了擔憂,說完這句就低下頭像是在沉思,一會兒凝眉,一會兒嘆氣,像是遇到十分棘手的困難。
大順子看著裴章這個樣子,馬上緊張的問道:「裴章,你就不要在這裡故弄玄虛了,皇上的龍體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呀!」
裴章越是不說他就越著急,皇上的問題很嚴重嗎?一向不正經的裴章都露出這種表情一定很嚴重吧?很難治嗎?治不好了嗎?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倒是說句話啊。
鏡永恆讓宮女把手腕上裴章把脈時留下的油印擦乾淨,才看向裴章,但是他臉上沒有任何擔憂之色,即便裴章的表情看起來很凝重他也很平靜,等了半天也不見裴章開口,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才疑惑的問道:「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嗎?」
裴章沉重的點了點頭,一臉莊重的看著他,就是不開口。
這個裴章到底在搞什麼鬼啊,這麼莫名其妙,既然看出來了怎麼不直接告訴他原因,卻在這裡故弄虛玄。
「皇上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呀,不要嚇唬人了。」大順子終是沉不住氣,再次出言追問。
「你昨晚幫皇上把脈之後,不是說皇上沒有大礙嗎?怎麼現在又查出問題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話再去請其他太醫來幫皇上看。」大順子一激動就開始指責裴章,質疑他的醫術,一時間忘了裴章是整個皇宮裡醫術最好的御醫。
「大順子……閉上嘴吧好好站著別說話。」一直都是大順子在這裡吵吵嚷嚷的,而且太監說話的語氣聽起來還特別刺耳,鏡永恆聽著很是煩躁,忍不住加重語氣呵斥一聲。
「請皇上恕罪。」一時急得忘形,居然在皇上面前大聲吆喝,都是這個裴章害的,大順子怨恨的瞪了一眼裴章,然後退後幾步站到邊上。
解決了大順子,鏡永恆又沉聲對裴章說道:「裴章,你也不要在裝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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