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之後年輕人拍了拍衣袍上面的灰土,摘了摘剛剛鑽草蓆時髮絲上沾上的草屑。對著眾學子呲牙嘿嘿的笑了幾聲,牙床上斑斑血漬和著他那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學子們從最初的驚疑中緩了過來,看著眼前這位後背感覺涼嗖嗖的。有些膽小的情不自禁的向後退著。
「屍變?詐屍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嗓音尖銳、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為這本就有些陰森的氛圍憑添了幾分詭異之色。
「還不快跑?……」一名學子推了推身邊的好友提醒道。這一聲提醒了所有在場的學子們,人們連忙向草廬的門口擠去。
進來的年輕人心裡暗暗鄙視這些學子,心說真是丟讀書人的臉,聖賢之書難道都就著飯菜吃到肚子裡去了?自己有那麼嚇人嗎?難道這就是聖人們所說的「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年輕人暗暗對著學子們比了比中指。
想歸想年輕人並沒有停下腳下的動作,他距離草廬的門要近一些,三步並作兩步的先行來到草廬的門前,伸展雙臂阻擋著向外奔逃的學子們,學子們見這可怖的東西占據了草廬的門,紛紛向後退去。
「大家莫怕,不要如此驚慌!小生是人不是鬼,更不是什麼屍變,不信的話你們看我腳下的影子,還有你看我的臉可以照射陽光……」年輕人指了指自己腳下的影子,把臉靠向透過門縫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處。
學子們將信將疑的看著年輕人,雖不再四散奔逃,可還是猶疑著不肯靠近年輕人。
「嗨!膽子真小!你們見過鬼會喘氣的嗎?你們見過鬼會吐痰的嗎?啊…..呸」年輕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腳尖抿了抿接著說道:「再說了鬼神都是腳不履塵,飄著走路的,你們看我…..」說完年輕人提了提袍服露出小腿,用力的在地上跺了幾腳。
「鬼和殭屍是沒有血的,你…..弄出點血……我們就相信你!」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一位磕磕絆絆的說道。
「對,弄點血出來……」
「對……」學子們仿佛有了主心骨,紛紛出言附和著。
「對?對你個仙人板板,老子又不傻憑什麼自.殘給你們這些蠢驢看?」年輕人心裡咒罵了幾句,看著眼前這些白痴大有自己要是不見點血,絕不相信的架勢又有些無奈。
年輕人憤恨的揉搓了幾把頭上的髮絲,想到自己來還有任務總不好和這些膽小鬼乾耗。他有些懊惱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手不經意間碰到了一個軟軟的物體。年輕人舒展開緊皺的眉頭,嘴角輕撇笑出聲來。
「呵呵,眾位兄台大家可見過鬼物吃過人間的食物?」年輕人掃視了眾人一眼問道。
「未曾,陽間食物富含陽氣,對鬼物來說無異於穿腸毒藥,鬼物避之不及怎肯食用?」人群中有人搭話道。
「此物眾兄台可曾見過?」年輕人在懷裡拿出了一個類似於燒餅一樣的東西,對著眾學子展示了一圈。
「夾餡的炊餅而已,當然見過!」人群中一個胖胖的公子哥說道。
「那這位兄台,這夾餡的炊餅可算是人間吃食?」年輕人搖了搖手中的炊餅,看向眾學子問道。
「屁話!當然算是了。不對,這本來就是人吃的東西」那胖公子接話道。
「好,那我就吃給你們看」年輕人張開嘴咬了一大口,咀嚼了幾下咽到肚中。看到年輕人吃下了炊餅,眾學子暗鬆了一口氣。
之前搭話的胖公子猶猶豫豫的挪到年輕人身邊,伸手試探著碰了一下年輕人手中的炊餅一下,又躍身跳開了。
「嘩……」隨著胖公子的動作,本已放鬆下來的學子們又緊張起來。
胖公子略微回憶了一下剛剛的觸感,感覺餅還是熱的。仗著膽子又來到年輕人身邊,撕下一小塊放到嘴中嚼了幾口。
「不錯,軟硬適中。街口王老太餅攤出品。嘿嘿,沒想到兄台和在下是一個口味,吃了十幾年了,只有王老太的餅順口」。胖公子一邊吧唧著嘴中的炊餅,一邊嘟嘟囔囔的說著。
「切,你就吃吧死胖子,剛剛嚇死我了……」一個瘦高的青衫學子對著胖子鄙視的說道。
「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人是鐵飯是鋼』…….」胖公子搖頭晃腦的說道
「小弟王偉成見過各位兄台。大家一定好奇小弟今天是為何而來的吧?」王承偉裝扮的年輕人對著眾學子做了個揖說道。
「反正不是為了嚇我們吧?還是兄台知道小弟沒用過午飯?」胖公子一把拿過王承偉手中的炊餅,大口的吃起來。
王承偉挑了胖公子一眼說道:「小弟是給大家解決困難來了」
「給我們解決困難?我們有何困難要你解決?」
「就是,看你被打的那個熊樣吧,真是斯文掃地……」人群中各種鄙視的聲音響起。
「大家可需要此物?」王承偉自身後的包袱里拿出一支毛筆,對著眾學子晃了晃。
「毛筆!……..」眾學子眼睛一亮,心裡說這可是救了大急了,對不對得上對子暫且不說,就是沒法留下姓名對閣老不敬就夠他們喝上一壺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缺筆的?是不是這酒樓故意坑咱們的?」一個學子猶疑著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對呀!只給紙和墨………」
「咳咳」王承偉乾咳了兩聲說道:「要是我和這酒樓有什麼瓜葛,還犯得上挨上這一頓毒打?犯得上裝死騙過守衛?要是我是這酒樓之人何不大大方方收些報名費,你們還會不交?」
「也對,就是衝著免試一條交個百八十兩的碰碰運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之前的那個學子想了想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王承偉的說法。
「那這位兄台,這毛筆要多少銀兩一支?」
「唉!……」王承偉嘆了口氣,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怎麼兄台有什麼難以言表之處?何不說出來叫大家聽聽?」胖公子吃完手中的炊餅,用酒樓免費提供的紙張擦了擦手。對眼前這個「送」自己食物的年輕人心裡滿是好感,見他神情落寞出言問道。
「眾兄台,小弟實是無顏說出口……」王承偉一臉羞愧之色。
「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成何體統?有什麼苦衷但說無妨!」胖公子拍了拍王承偉的肩膀說道。
「這……這,好吧!這毛筆只租不賣,用一次紋銀十兩!」王承偉抬起頭、鼓了鼓氣說道。
「什麼?十兩銀子用一次?你怎麼不去搶……」
「就是,見過黑心的沒見過你這樣心黑成這樣的……」學子們紛紛出言斥責著王承偉。
「大侄女,這人是你安排的吧!侄女你這是要唱的哪一出?」孫浩天扒著草廬的縫隙看向裡邊,見此情景對身邊的蘇小疑惑的問道。
「嘿嘿,叔叔如此狡詐之人難道真看不明白?我且問你開門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麼?」蘇小趴在另一條縫隙處邊說邊向里張望著。
「那還用說自然是誠信,無信而不立自是最為淺顯了!還有就是名聲?」孫浩天想了想說道。
「呵呵,叔叔那你說我今天要是收了報名費、收了這買筆的錢對酒樓聲望有無影響?」蘇小衝著孫浩天笑了笑反問道。
「自是有影響,學子們嘴上誰不會說什麼,可心裡……呵呵,我懂了,侄女這是當了那啥還要立牌坊,我呸,是財色兼收。也不是,是魚與熊掌兼收。」孫浩天看到蘇小那要殺人的眼光連忙改著自己的話。
「咯咯,叔叔話糙理不糙就是那麼回事,到嘴的肥肉吐掉總是有些肉疼,也不符合商人的原則不是?」蘇小看著孫浩天笑著說道。
「也對,商人天性逐利。無利不起早,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倒是無傷大雅!」一旁喝茶的孫閣老接話道。
「沒想到侄女這麼愛財,可侄女對身邊的人倒是大方的不像樣子。就拿對我家小蓮來說吧,我都沒想到要給她置辦什麼嫁妝,侄女卻大方的把酒樓分出一股」雲天侯點了點頭說道。
「親疏有別…..呵呵!」蘇小有些臉紅,當時分給小蓮股份無非也是想要借勢而已。
「唉!就知道會是這樣」裡邊的王承偉嘆了口氣。看著群情激奮的眾學子接著說道:「小弟也是迫於無奈,小弟不是本地人士,家鄉戰亂逃避至此。來到此地已是身無分文,可屋漏偏逢連夜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幾日前家祖一病不起又無錢診病,是病勢日重!這經營文房的張大戶又看中我家妹子…….」說至動情處竟是聲淚俱下。
「唉!好可憐呀……」「可這和你來坑我們有何關聯?」
「張大戶今日見此處有銀錢可賺,又恐懼門外的士兵。就找到小弟說只要小弟做了這件事,不但不搶走妹妹,還會給些銀兩給家祖治病,小弟也是迫於無奈…..」王承偉悲切而又委屈的說到。
「黑心的奸商,死後一定會下地獄……」學子們有些同情王承偉,紛紛拿出銀兩遞到王承偉手中的。
「『墨香閣』?原來這黑心的人就是『墨香閣』的,下次再也不去那裡買文房四寶了」一名學子看著筆桿處的銘文說道。
「真是『墨香閣』,真黑……..」學子們議論紛紛。
蘇小看著眼前充滿正義感的學子們,仿佛看到以前學生時代的自己,不禁有些汗顏。可聽到學子們議論『墨香閣』,沒想到無意間還擺了『墨香閣』一道,心裡又感到好笑。心說這就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人算不如天算!」
「咣…..」一聲鑼響,預示著這一輪結束。眾學子們紛紛在紙上留下姓名退出場外,各自散去。周而復始,接近傍晚的時候,三千多名學子都無法對出蘇小所出之題,只能悻悻的離開。
蘇小看著眼前的銀兩,笑的是合不攏嘴了。冷不防身後傳來孫閣老的說話聲:「孫女,你的麻煩貌似還沒有結束吧?」
「麻煩?什麼麻煩?」蘇小疑惑的眨了眨眼,回身看向孫閣老。
「樓上貌似還有尾巴沒有解決吧!」孫閣老指了指自己的上方,笑著說道。
「樓上?尾巴?」蘇小想了想恍然大悟,明白孫閣老指的是「雲麓書院」的那一十八名自視甚高的才子。蘇小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