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血鋒芒 第三卷 向西 第三章 不是奶媽
從上次於菲拉赫的某個冬夜曖昧的共度一晚後，希嘉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見到李雲了。現在，南方已經綠意盎然，就算春天總是晚到的北地，枝頭樹梢，枝葉也已伸了芽，而她的等待卻總顯得那麼遙遙無期、毫無進展。
如果哀求有用的話，希嘉也許早就懇請李雲快點對付森姆了，一把致命的匕首或是一杯無解的毒藥，反正現在森姆如果變成了屍體絕對是希嘉最樂意看到的事情。但她知道，對李雲來說，哀求沒有用，威脅也沒有用，連以前所能仰仗的交易手段也在李雲飛速的成長中漸漸失去了份量，仿佛這個男人只是在她眼前晃過的雲影，讓她無從推測，不可琢磨。
終於，她等來了期望已久的消息，李雲要見她。今天，換了身絳紫色的獵裝，希嘉騎著陸行鳥趕了個早，來到了噩夢谷。
噩夢谷希嘉曾易容成運輸隊的一個小隊長來勘察過一趟，那時她還是耐色瑞爾的王后，那時這裡不過是個戒備森嚴的生產基地。現在，噩夢谷已經成了連魔法攻擊都可以抵禦的要塞型工事。這很容易就讓希嘉聯想到，之所以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將一個生產基地修建的如此碉斗森嚴，要防的除了普通的敵人，恐怕還有黑暗一族的怪物，在危機時刻，這裡可以成為一流的避難所。
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和盤查，希嘉就順利的從一扇小鐵門中進入了噩夢谷內。然後，希嘉看到了從城樓上下來的艾麗娜。
每次見到妖精，希嘉的內心總是久久無法平靜。兩天前，希嘉雖然隱隱發覺，和上次見面時相比，艾麗娜的力量衰減的極為厲害，但第一次，她從艾麗娜身上找到了初次見李雲時給她的那種感覺，一種不可名狀的感到危險的直覺感應，希嘉因此而知道。在神秘的妖精身上，質的提高再一次發生了。
而今天，她則完全肯定了自己當時的推測，因為她是易妝來的。而艾麗娜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相，這在以前是做不到的。此種能力跟掌握的力量大小無關，純粹是一種層次技巧的體現，也就是說，現在艾麗娜的境界。保守估計，也絕不會低於她這個劍聖。
從對等到仰視，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她從高高的王座跌落下來，而李雲卻成了強大到難以估測的存在，如同一杯微澀的苦艾酒在喉，失落的情緒悄悄爬上了希嘉的心頭，以至於精神恍惚的乘上了升降平台才發現，原來那個被稱為『魔穴入口』的淵穴已不知在何時被改造成了以火元素驅動的熱力升降台。
被改造的不僅僅是這個快速直上直下的升降通道，就連幽暗地域內也早已變的面目全非。配合幻音幻視的魔法和特色地形。進入地下基地核心地帶的通路都變成了充斥著陷阱的迷宮，沒有嚮導帶路，就連那些擁有豐富經驗的冒險家也只能迷失被困，甚至以希嘉劍聖洞察能力之強，幾處巧妙的陷阱還是在艾麗娜的指引下才安然通過的。
最後，穿過時空門，希嘉在自然園中央占地一百平方米、高三十米的劍杉之塔的塔頂樹屋見到了李雲。
這是處約16平的小屋子，八個拱形窗讓這裡成為最佳的瞭望口。從這裡，昂蘇哈千里高原盡收眼底，高原湖如陽光下的明珠之海熠熠放光。周邊的冬雪還未融盡，岩湖城外的廣褒沃野卻已在月亮井水的澆灌下穿上了翠綠的新衣，城內城外，李雲的屬民們仿佛勤勞的蜂蟻。往來穿梭忙碌，建設著他們自己的家園。
「這裡是？」無意間從窗口眺望到外邊景色的希嘉一臉的難以置信。
「奎爾丹昂蘇哈高原岩湖城。」李雲以一種很舒適的姿勢靠在一把深棕色的躺椅中，輕呷了一口香茗，雍懶的將茶盞放回以陀佗樹樹根雕琢而成的木几上，一字一頓的說。
希嘉的手穿過隔風的透明魔法光幕，感受到了外邊料峭的春寒。她還不死心，將上身探出窗外，結果，一切都不是魔法幻象，她發現自己確實身處人類王國北東邊緣的異域，窗外的天高雲淡和遲遲未從大地上褪去的高原雪景就是最好的證明。
「無法想像，難道，從去年的寒冬開始，這座城市的修築就已經開始了嗎？那也不可能啊，況且在高原上如何能恰巧於湖畔找到這麼一處居高凌危的地勢……」
「噓！」李雲以一種對待親昵家人的隨意制止了希嘉繼續說下去，勾了勾手，「趁我現在還對你有些興趣，你要學會做一個溫婉的女人來討好我，假如，你還愛你的國家的話。」
微微怔了一下，希嘉輕輕咬了咬花瓣般柔嫩的下唇，婀娜的向李雲走去。「請原諒我的失禮，該怎麼稱呼呢？愛人？情人？」
「如何給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定位，我自己也感到有些為難，遠沒到情人、愛人的熱絡程度，單純的用知己來形容又略顯疏遠。最起碼知己不會向你現在這樣親昵的坐在我懷裡。」李雲對側坐進他懷裡，以雙臂環著他頸項的希嘉說。
「自從那一夜後，我一直想確定女人的身體對你這樣的男性還有沒有影響。」希嘉一邊說，一邊象只貓般用五官在李雲的臉上輕輕的廝磨。
「當然有，喜新不厭舊是絕大多數男人面對女色的標準答案，何況還是美女，身材一流、成熟的、沒被人享用過的美女。不過我已經有很多女人了，多的即使每天不停的做那種事，每個人每星期也只能輪上半小時體會肉體的愉悅，所以決不缺乏新鮮感。」
「是嗎？」希嘉嬌媚的笑了笑，挪動身軀，換成跨騎在李雲身上的姿勢，依然摟著李雲的脖子，用酥胸擠壓著李雲的胸膛，幾乎是鼻挨著鼻，嘴碰著嘴，吐氣如蘭的道：「那麼，這個美女即是劍聖，又是王后。是不是能增加一點快感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雲的手在希嘉圓翹的臀上捏了一把，微笑著說：「滿腦子的捨生取義，認為我是在趁人之危或者報復當初在耐斯邁王城談判時被你打壓的不快。」
「如果不是為了這些原因的話，你要我臣服的真實理由又是什麼呢？難道是喜歡上了我的容貌？武力？智慧？我知道在你的身邊。這樣的女子並不缺乏。」希嘉一下一下的啄著李雲的嘴唇，連說話都變的有些含混不清。
「事實上我是個比較成功的征服者。」李雲用手握住里希嘉的一隻乳房，然後又我握住了另一個，「一座山峰、又一座山峰……」朝上挺動了下下身，「還擁有了一處幽境……」
希嘉本來迷濛的雙眸忽然變的清亮。帶著難以掩飾的訝意之音道：「難道是黑炎的高層……」
「很聰明，看來你對他們也相當了解。所以你應當知道，即使單純的依靠暴力，我現在也有辦法讓任何一個國家的王后成為美女狗而根本不必講什麼條件。只要我願意！」
「那，是什麼理由讓我受到特殊對待呢？念及舊情嗎？」希嘉的話中多了幾許諷刺的味道。
「哦，希爾娜，我喜歡用你這個名字，因為它顯得更溫柔。希爾娜，我知道你的潛台詞：王后、劍聖、即使是最基本的、作為一個女人，也是有她自己的尊嚴的。總是躲閃這樣的提問卻又如此輕薄女人的身體就是一種侮辱的表現。是這句話吧？」
希嘉沒有答覆，也沒有否認。
「我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也許是過於強烈的占有欲在作祟吧。我看中的東西，就是我的。只要我具備擁有它的實力，就會宣布它的所有權。」
「很早就把我列入了私有品名單？」希嘉的眼神又開始變的迷離。
「從第一次見到你。」
「這算是屬於你的風格的甜言蜜語嗎？」
「如果你願意這樣理解的話，我不反對。」
「你想要什麼？」希嘉細細的喘著，閉著眼用自己的嘴唇尋找李雲的嘴唇，那樣子似乎有點動情。
「不是很多，靈魂和肉體而已。」
「可我覺得自己仍是在出賣色相，因為我體會不到來自你的任何愛意……」
「你確實在出賣色相。因為『愛』是我準備去尋找的東西。況且，你的付出始終是有代價的，那代價卻跟『愛』沒多少關係。你不是愛我，而是愛我的力量。也許，這跟你同樣不知道什麼是『愛』有關係。」
「你要離開？」希嘉霍然睜開了眼，眼神清澈，她並不在意李雲給她的評價，而是在意李雲所說的『準備去尋找』這句話。
李雲終於證實，剛才希嘉動情時閉著眼是怕他從眼神看破她內心的理性。
「又被你猜中了。所以在勾引起我的慾火之前。最好能安安靜靜的聽我說一些事情。」
扶著李雲的雙肩膀，希嘉坐正了身體，「你的話讓我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你不準備除掉森姆？」
李雲沒有直接答覆希嘉的問題，而是伸手從銀制的雕花托盤中拿過一個有著簡約藍花瓷釉的茶杯，斟了杯茶，「喝杯茶，你的神經繃的太緊了。」
希嘉不知道李雲在弄什麼玄虛，但還是順從了李雲的建議，拉過把椅子坐到李雲身側，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淺啜了一口，然後略帶苦澀的笑了笑，「飲而不覺其味。」
「你在擔心什麼？森姆正在努力鞏固的王位還是耐色瑞爾的前途？」
「森姆正在以一種非常邪惡的方法對耐斯邁的大貴族和官員進行洗腦。現在已經有超過半數的人成為了受他節制的傀儡！」
「哦，你是在擔心貴族的安危，擔心『一王執政，議會監督』的這種體制被森姆從耐色瑞爾連根拔起？」
「我更擔心森姆這種不擇手段的行事方法所帶來的危害。我不認為將人都變成惟命是從的傀儡是件正確的事，我害怕森姆的目標最後會推廣到民眾、整個國家甚至其他地區。這無異於另一種形式的生命抹殺，如果活著連屬於自己的思維都沒有，那與行屍走肉般的不死有何區別？」
「你是擔心森姆正在醞釀一啟更大規模的，更陰險的『安克拉姆』事件？」
「安克拉姆？幾天前光明教廷已經完成了對那裡的全面勘察，已經沒有活人，到處是變異的食屍鬼和妖鬼，為了防止不死的擴散，光明教廷已經調動了十七個縱隊配合萊比錫王國軍對該地區進行清剿。據說經過一段時間，毒霧已經被水汽綜合併滲入了土壤。那裡成了死地，什麼植物都難以生存。」
李雲皺了皺眉，「只有這麼多？各國沒有收到萊比錫王室傳出的警告信函？」
「應該沒有，雖然耐色瑞爾的政權基本已經被森姆把持。但克蘭特王國高層還有我的朋友，沒聽聞有你說的這種信函。難道這其中有驚人的內幕？」
李雲沉吟了一會兒，對希嘉道：「我不準備向你隱瞞什麼。事情是這樣的……」李雲原原本本的將發生在安克拉姆郡的事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最後道：「外邊的人類中就有那批最後的倖存者，黑暗一族不同於任何一個暴君。除了毀滅，他們不需要生命，最起碼不需要正常形式的生命。」
「聖戰已經拉開了帷幕？」希嘉震驚的大睜著眼，聽著李雲將一場驚心動魄的經歷娓娓道來，杯中的茶一直放到涼，她都沒顧上再喝一口。
李雲對希嘉熟悉『聖戰』只是輕微的詫異了一下，他沒有問希嘉是通過何種渠道知曉這樣的秘聞的，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總活在夢境或淺薄中，象希嘉這樣有實力、有勢力、精於情報研習又足夠心細的人物從一些蛛絲馬跡推斷出真相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也許只是黑暗異動的表現之一，但提前預防。避免重蹈覆轍總沒有錯，萊比錫的王室實在是讓人失望。」說到最後，李雲聳聳肩，那表情似乎只是聽聞到不能按點吃飯一樣的小事般隨意。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更有必要除掉森姆了，藉助耐色瑞爾王室的名義向各國發出警告……」
「你覺得以我這個身體同你合作，有沒有把握將森姆一擊格殺？」李雲打斷希嘉的話反問道。
「非常困難，森姆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我的存在，他一直小心提防。這讓我們無從下手，更主要的是，他的實力比我只高不低，就算不敵我們倆。逃逸還是沒有問題的。可是，萬一……」
「萬一什麼？耐斯邁變成第二個安克拉姆？」李雲輕笑。
「我確實很擔心類似的慘劇再度發生。」
「前往噩夢谷的道路夠不夠暢通？」李雲問。
希嘉點點頭。
「你是怎麼來到奎爾丹的？」李雲又問。
「時空門，你是說？」
「就是時空門，一旦發生危情，只要指揮者不亂，進行有序疏散。再加上臨時通往幽暗地域的時空門捲軸，即使猛毒是從城市內部爆發，人民也有足夠的時間撤離。況且，你那邊收集的資料我也看過了，如果屬實的話，森姆應該是跟一名偏邪惡的混亂神靈的意志進行了融合，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發展時間和空間，而不是黑暗勢力所能帶給他的那種受制約的力量。」
「所以你準備坐視不管？」
「不，我只是希望藉助你和貴族議會的力量讓更多的人知道發生險情時該做什麼，尤其是那些手握百姓生命的領主們。」
認真的瞅了瞅李雲，希嘉道：「冒昧的說一句，我並不覺得你是一個仁愛的、關心民眾死活的人。」
「我確實不夠仁愛，但我並非不關心民眾的死活。你口中的民眾是人類，我口中的民眾是拉巴斯的主要幾大種族，甚至所有生命。」
「這就是你準備離開人類王國的理由之一？確實很冠冕堂皇，看不出來你居然有生命捍衛者的博愛。」
「你是在諷刺我一地的安危都無法解決，卻談論整個世界的和平嗎？」
希嘉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
李雲拿起手中的茶杯，很快的，那杯中本來已涼的茶水竟然又冒起了絲絲熱氣，這是承襲了炎力領域後、力的一種體現，他的手指似乎隨時可以變成高溫的石棉墊……「其實我只是想做一個試驗。」他悠悠的道。
「用整個薩蘭諾人類王國？」如果李雲的離開只是為了做試驗，希嘉有理由相信，這次試驗的手筆也未免太大了點。
「你說一個園丁發現自己的花圃里鬧蟲災會怎麼辦？」李雲的目光停留在杯中升騰的熱氣上，漫不經心的問。
「他們已經事先找了只大蛤蟆放在了花圃里！」希嘉沒好氣的回答。她當然知道園丁代表神，花圃就是這個世界，而她自己說的的大蛤蟆刻意指面前的某人。
李雲微微一楞，隨即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的使命？」他問希嘉。
「猜的。」
「很準！」
「感謝你的讚譽。」
深吸了一口氣，李雲道：「那你就應該清楚，這蛤蟆現在至多還不過是條有潛力的蝌蚪，而花圃實在有點大。」
「你想試探神明對損失的承受底線？為此就以無數生命為賭注，甚至養奸而不除，突現自己的作用並甘冒被神明判別為『拿錢不做事』的危險？只是因為你覺得如果不出現點傷口，神明就不知道什麼叫痛？」希嘉一口氣又急又快的問。
「和聰明人說話，真省力氣！我也想看看，森姆會站在哪一隊，也許，他還是個捍衛自己王位而跟黑暗做鬥爭的勇士……」
希嘉霍的站了起來，走進李雲，指著他的左胸，「你這裡還有屬於人的溫暖嗎？你不過是台會思考的機器，你根本就不配成為光明諸神的使者、人民期盼的曙光和希望！」
「你的情緒很激動，這對你的修煉沒有好處！」李雲看了眼下唇輕輕顫抖的希嘉，緩緩的說。
「你……」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我也救不了誰！」李雲坐直了身體，凝視著希嘉很認真的說：「我們都在尋找自己失落的東西，也許是你嘴中的感情，也許是個一個頓悟、一份力量、一點死心塌地……如果神能救助每一個人，就不會有人自殺，有人被他殺，有人變成瘋子，有人沉淪墮落……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如果做不到，被剝奪生命也許並不是件壞事。神使不是奶媽，需要清醒一下的不光是高高在上的諸神，還有身為當事人的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包括人類，萊比錫王室的表現已經很說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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