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爺非常慶幸自己的決定。
如果他沒有毅然決然關掉食雜店跑來看張若凡他們的「戰鬥」,恐怕他這輩子也看不到如此精彩的賭局了。
似乎是午飯的功勞,飽食狀態下的張若凡幹勁十足,和上午疲軟的表現截然不同,即便臉上仍然掛著頹廢十足的黑眼圈,但錢大爺在他身上終於感受到了一名賭鬼應有的氣魄。
敢打敢拼,絕不怕死,就算輸光屁股也要讓你脫層皮的狠勁兒!這才是「賭」字的真意!
「全樹光,快點決定吧,跟還是不跟?」張若凡左手拄著下巴,右手平放在木桌上,食指和中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語氣悠閒。
「我……」全樹光冷汗涔涔,幾度掀開底牌查看,又幾度合上,仿佛短暫失憶了一般,全然失去了上午的淡然和冷靜。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不過吃了個午飯,怎麼局面居然反了過來?
上午,張若凡那傢伙膽小如鼠,除了蓋牌就是放棄,好似一隻誤入狼群的綿羊,謹小慎微,生怕自己被四面狼群咬斷脖子。可現在張若凡就像變了個人,發瘋一般的跟牌、加注,從來不懂得見好就收,儼然一副恐怖分子的兇惡態度。
雖然明知道對方八成兒是裝出來的,但當局者迷,全樹光可不想和對方同歸於盡,他的目的是徹底擊敗張若凡,而不是抱著炸藥包跟對方以命換命。
他需要等待一個更好的機會!
「哼,我看你能囂張多久!」全樹光不甘心的放了句狠話,然後將兩張手牌退出,算是放棄。
這裡不能衝動,讓他先囂張吧——全樹光做出了判斷。
這時,表情淡然的張若凡竟然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小聲嘟囔著:「呼,還好你沒跟啊,不然我就慘了。」
「什麼?你、你唬我?」全樹光這才反應過來。
難道張若凡只是在玩空城計?只是詐唬?
詐唬,德州撲克的一種常見策略。明明手持小牌卻故意下大注,以此欺騙對方,造成自己擁有大牌的假象,迫使對方蓋牌放棄,然後獨自收穫池底籌碼。
策略雖然簡單,卻屢試不爽,張若凡依靠著他高超的演技屢次用小牌騙掉全樹光的大牌,這令他異常惱火,卻又無從發作,亞麻吃黃連,有苦自己往下咽。
「哈哈沒有啦,什麼詐唬啊?你別多想,放棄是你正確的選擇。」張若凡笑嘻嘻的打著馬虎眼,開心的收回籌碼,整理情緒,繼續下一局。
「……」全樹光有點發懵。
毫無疑問,張若凡的確在那一瞬間露出了輕鬆的神情,難道他真的是詐唬?不,也有可能他在演戲,故意做樣子,他目的就是擾亂自己的心緒!
絕不能衝動,要冷靜——全樹光不停告誡自己。
可是下一盤,幾乎同樣的局面。
全樹光拿到了滿意的底牌:一張A一張K。AK起手是勝率非常高的牌型,如果放在平時全樹光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但現在全樹光卻拿不定主意了。
第一輪發牌,三張公共牌有兩張8和一張Q,全樹光有些心虛。兩張8,如果張若凡擊中暗三,手裡也有一張8的話,就算他自己擁有AK高牌,最後也會因為牌型的缺失而落敗。
跟,還是不跟?
嘩啦……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張若凡淡淡丟出幾枚籌碼,也不做聲,依舊左手拄著下巴,右手有節奏的敲著木桌,一副「反正老子幹了,你小子有種也來跟我干一架」的臭屁表情。
「可惡……」
這次是什麼,是以小搏大的詐唬?還是真的有所依仗?
究竟是哪一個?
大?小?大?還是小?
張若凡指尖傳來的「噠噠噠」的敲擊聲就像是一柄利刃,一次次在全樹光的心房割來砍去。由於思考過度,他張皇失措,惴惴不安,仿佛天塌一般陷入了焦慮。
「我、我不跟……」說出這句話時,全樹光如釋重負,終於逃離了抉擇地獄。
但接下來,沮喪,不甘,憤怒,滔天的負面情緒撲面而來,究竟真相是什麼?他無從得知。
「還好還好,我還擔心你被你看破了呢。」張若凡心悸般的捂著心臟,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表情。
似乎無意,有似乎太過巧合,收回籌碼的瞬間,張若凡不小心翻開了他的底牌。
「啊!不好……」
驚慌之下,他趕忙用手掌蓋住撲克,可已經來不及了。
全樹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兩張牌。
一張2一張6。
果然,是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小牌!
「什麼?又、又是詐唬?」全樹光快要被逼瘋了!
「切……暴露了麼,真是失誤。」張若凡鬱悶的撅著嘴,深深為自己的笨手笨腳而懊惱。
「……」
此時,錢大爺就坐在旁邊,呆呆的看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心裡憋了一肚子話,可根本找不到機會說出來。
場上節奏氣氛實在太過緊張,全樹光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透著不安,就連場下的錢大爺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壓力。
這可不是打遊戲,更不是網絡上的輕鬆鬥地主,這可是真金白銀的賭局!對於他們兩名大學生來說,輸光籌碼的一方將失去幾個月的生活費,那是他們這個年紀所承受不起的經濟負擔。
就算全樹光家裡不缺錢,餓不死,但也沒有太多資金供他揮霍吧。
「哎……」錢大爺搖了搖破扇子,如坐針氈。
局面已經逆轉,張若凡不僅把上午輸的錢全都贏了回來,而且籌碼還處於領先。強者愈強,越來越囂張,而弱者愈弱,只能如履薄冰的守護著自己的籌碼池,卻終究改變不了被對方蠶食一空的悲劇。
如果沒有奇招一舉逆轉,這場賭局,全樹光已被提前宣判死亡。
唰唰唰……牌局繼續。撲克牌摩擦的微弱聲音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除了那個發瘋的賭鬼。
「我加注。」甚至連自己的底牌都沒細看,張若凡隨意的丟出兩枚籌碼,繼續擺出之前那副面癱的表情。
「裝屁,你以為你是龍傲天啊……」全樹光暗罵一聲,卻沒有被對方擾亂節奏。
他冷靜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又看了看場上的三張公共牌,陷入了沉思。
底牌是兩張A。AA牌型無疑擁有著極高的勝率,幾乎是最好的底牌了,但全樹光沒有絲毫放鬆。三張公共牌分別是AKQ,順子,而且全是紅桃,如果張若凡湊齊了五張紅桃同花,就算他擊中了暗三,湊齊三張A也無濟於事。
怎麼辦?如果此時再退縮,他或許再也沒機會翻盤了!
噠噠噠……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再度響起,全樹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的傾聽那個熟悉的聲音。
噠噠噠……那似乎是張若凡右手食指敲擊木桌的聲音。在全樹光的記憶中,每次局面陷入白熱化階段時張若凡都會不自覺的用手指輕輕敲擊木桌。
這次也一樣。
這也就是說……
全樹光眼中寒光一閃,心中的所有顧慮驟然煙消雲散。
昏暗的賭場密不透風,窗戶被關得死死的,仿佛受到了壓抑的氣氛影響,全樹光的心緒也變得更加狠戾了:「原來是這樣,呵呵,我知道了。你這臭小子,終於被我逮到狐狸尾巴了。」
「你在說什麼啊,到底跟不跟?」
「我知道,你一定又想唬我,騙我退縮。」全樹光冷冷的笑著。
「詐唬從來不是我的慣用策略,所以,我勸你別自以為是哦。」張若凡有節奏的用手指敲著桌子,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著謊,儼然忘了自己連唬對方兩局的事實,「雖然你名字不太吉利,全樹光,但是,我不希望真的看到你因為輸光錢而哭出來。」
「哈?我會哭?臭小子,別給我裝比了!」全樹光眯著眼睛,指著張若凡的鼻子說,「你的伎倆我已經識破了!」
「哈?是嗎?」張若凡抿著嘴唇,不屑一顧,「我說了,詐唬並不是我的慣用策略,你確定要加注嗎?」
「這次我不會再被你騙了。」全樹光拾起籌碼丟入場中,毫不拖泥帶水,「這副牌,我跟了!」
對不起,這場賭局,我要贏!
全樹光他豁出去了!
勝負,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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